《真实梦》未明犯

2、02

　　他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去洗手间洗完脸回来。几颗水珠还挂在他的刘海前，他伸手拨弄了一下。简单的一个动作看得他直咽口水。
　　“我不该逗你的，报应来得太快。”他无所谓地耸耸肩，坐了下来。
　　见他没有生气，他也松了一口气，“抱歉，我可不是故意的。不过你现在这样子……挺好看的。”
　　“所以你就爱上我了？”他笑了起来，“在电车上对我一见钟情，然后跟了我一路到这里，自己却怂得很，连搭讪都不敢……答案是这个吗？”
　　他只得无奈地举起双手做投降状，“猜对了一半。我没有前男友也暂时还没有爱上你，不过如果你不抗拒的话，我觉得这是迟早的事。”
　　“可是，你还没有问我，”他用带着戏谑的口吻说，“问我有没有男朋友呢。”
　　这倒确实是他没想到的。他一下子沉默了下来，感受到了深深的挫败感。没想到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次“一见钟情”，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
　　“我不想问。”他不死心，还想挣扎一番，“反正两天之后我就离开了，如果你的现任满足不了你的话，我们也可以来一段浪漫刺激的一夜情，不是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颇有种视死忽如归的气势在里面。这倒是把他逗笑了，他大概是没想到自己对他连着两次的捉弄最后竟然都没落着好。
　　“好吧，你赢了。我是单身。”
　　“真的？”
　　“真的。”
　　他开心地笑起来，就好像自己方才已经表白成功了一样。
　　“你是从中国来日本玩的吗？”他问。
　　“嗯，差不多。前几天已经去了秋叶原、天空塔和浅草寺，行程就剩下两天了。”他边吃边说。
　　“接下来什么安排？”
　　“明天在旅馆休息一天，后天想去富士山。”
　　“富士山？那有点远。不过，”他停顿了一下，“不过我这两天都没什么事，要不要陪你一起？”
　　“真的？”他猛地抬起头，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他真没想到他这么主动。早知道他就在电车上跟他搭讪了，起码还能吃顿像样的午饭。
　　“真的。”
　　他结完账，和他一起走出餐馆。大街上这个时候没什么人，他咬咬牙，上前一步牵住了他的手。他怔了一下，但也没有甩开。
　　“你就住在日本吗？”他问。
　　“嗯，大学毕业之后就住在这了，暂时还没有回国的打算。”
　　“哦。”他有些尴尬。在餐厅的时候都是他在引导他们的对话，现在他却不怎么说话了。那现在还能聊什么呢？这个时候他总算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是一个多么无趣的人，因为他实在是不会找话题。
　　“那……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我叫……”
　　“嘘。”他突然将食指放在他的唇上，“别忘了，一夜情，嗯？如果我们互通了姓名，等你走了之后我肯定满脑子都是你的名字。”
　　他看着他，一时间有些愣神。但他也只能点点头，然后开始悲哀地想，为什么自己好不容易走一次桃花运却是在异国他乡呢？如果他们现在都在中国，说不定真能发生点什么。
　　“你晚上住哪？”见他看着自己发呆，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如果是住单间的旅馆的话，我去和你住一起吧。”
　　“哦，好。”这次他倒不怎么激动了，想想自己后天的安排，他还真有点舍不得。
　　等他们走到他住的旅馆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他和他简单吃了点旅馆的配餐，然后一起躺在他的床上。
　　“说实在的，你到底想去富士山干嘛？”他伸手把他揽在怀里。
　　“嗯，就是去看看嘛。好不容易来日本一趟，不去富士山怎么行。”他也毫不客气地枕在他的胳膊上，有点心虚地回答。
　　“是吗？那让我猜猜。”和那时在餐厅一样，他略微地思考了一下，“你想去的不是富士山吧？你真正想去的，应该是青木原树海。”
　　他僵住了。
　　“别这么诧异，宝贝。我之前打工的时候见过不少像你这样的人。”他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发，“按理来说，我不该对你的选择指手画脚，也不知道你碰到了什么糟糕的事。但只要活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会碰到惊喜呢。就好像如果你选择在中国就结束一切的话，你不就碰不到我了。”
　　他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这是他们认识的第六个小时，他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是藏不住的，一点点微小的情绪都能被他捕捉到。
　　“喂。”他揉了揉他的头发，“能不能不要死？”
　　他沉默了。
　　关于来青木原树海自杀这件事是他计划了很久的。他不是个喜欢麻烦别人的人，也不想死后登上小报的新闻，成为他人饭后的闲聊内容。他之前看过松本清张的《浪潮中的宝塔》，里面的一个角色就是选择在那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不过他那时还不知道这个森林是真实存在的，只觉得有一个迷宫一样的地方，可以让人安安静静死在里面，运气好的话说不定永远都不会被人发现尸体。这可真是一件幸福的事。
　　“怎么，舍不得我啊。”他抿了抿嘴，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出“能不能不要死”，如果不是怕丢人，这个时候他一定哭得稀里哗啦了。
　　“嗯，舍不得你。”
　　“为什么？”他翻了个身，把他压在身子下面。他伸手捏着他的下巴，强装镇定地问，“难道你也爱上我了？”
　　“嗯。”他看着他，眼神里全是笑意。
　　“‘嗯’什么‘嗯’，我们才认识六个小时，骗人都不打草稿。”
　　“心动是一瞬间的事，六个小时已经很久了。”
　　“真的？”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