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某月某天》晏上观

21、医院

　　滴答滴答，耳边只剩下秒针一下一下转动的声音，林榕的心愈发不安起来。
　　她再次拨通了母亲的电话，接啊，接啊———
　　“嘟—嘟—”
　　“喂？”
　　林榕松了口气，“妈，你们在哪啊？”
　　赵薇媛停了几秒，“在家啊。”
　　“妈，你们到底在哪！”林榕心里乱作一团。
　　“怎么了？”赵薇媛试图转移话题。
　　林榕有些恼，“我现在就在家里！”

　　电话那头是一阵长长的叹息以及长长的沉默，“在市中心医院。”
　　林榕只拿着手机就冲出了门，冬天的深夜很冷，一阵风都能透过皮囊刺穿骨头。街上没有人，只有几辆车忽闪而过，似乎也不愿久留。她一边跑一边流着泪，然而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哭。许久之后，才好不容易打着一辆出租车。
　　“去哪？”
　　“市中心医院。”
　　司机开的不慢，一般去医院的，都是赶着和时间赛跑的人。

　　一进大厅，她狂奔向前台，声音不自觉哽咽，“请问有没有一位叫林伟的病人？”
　　“五楼抢救室。”
　　“谢谢！”
　　还好此时人少，电梯恰好停在一楼。电梯缓缓上升的这二十几秒，她心乱如麻———为什么在抢救室……从小到大，死亡这个词离她一直很遥远，她二十年的时光没有经历过任何亲人的去世，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几乎要崩溃。

　　“叮。”
　　门一开，林榕一眼看到了走廊尽头坐在椅子上的母亲。
　　“妈！”赵薇媛抬起了头，林榕从未见过这样的母亲，脸色枯黄，眼睛里的血丝红的瘆人，“榕榕。”
　　林榕站在抢救室门外，反而没了电梯上的慌张，问道：“爸怎么了？”
　　“脑出血。”
　　林榕腿一软，忙扶着旁边的墙面坐在一边。没事的，脑出血也是有几率活下来的，父亲平时身体那么好，会没事的。

　　林榕舒了口气，继续问道：“发生了什么？”
　　“你爸去见了个人，一进家门就晕倒了，我吓坏了，赶紧叫救护车，医生说我叫的及时，应该会没事的。”
　　母亲神色慌乱，说话时声音还在颤抖，林榕握住母亲的手，不断安慰着，“没事的，妈，爸一定会没事的……”

　　这场手术还不知道要做多久，林榕看着一旁神色疲倦的母亲，道：“妈，你靠着我的肩睡会儿吧，爸出来我叫你。”
　　赵薇媛摇了摇头，“我怎么能睡得着呢。倒是你，怎么回来也不提前给我打个电话？”
　　“这不是怕你们惦记。”
　　林榕忽的想起自己还没给许言报个平安，一拿出手机，发现没电了。
　　真是倒霉，不顺心的事总是扎堆的来。

　　林榕头疼的厉害，脑子里好似拧成一团，什么也没办法想。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的灯终于灭了，门缓缓打开，林榕和赵薇媛立刻迎了上去。
　　医生摘下口罩，舒了口气，“如果二十四小时之内成功醒过来，就脱离生命危险了。”
　　赵薇媛一时没转过弯，“就是说没事了吧。”
　　医生摇了摇头，“二十四小时后才能下定论。”

　　林榕扶着赵薇媛的手一沉，险些没站稳，忙将母亲扶到一边坐下，“妈，现在是没事的，只要二十四小时内醒过来就彻底没事了，别怕，没事的。”可是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天已经亮了，赵薇媛说什么都不肯休息，林榕又哪里能休息，如今这个家要靠她撑着。
　　两个人饿了一整夜，林榕想着下楼买些吃的。刚到电梯口，门恰开来了，她抬头一看，是许言。
　　“你怎么……”
　　“一晚上都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我很担心。”
　　林榕有了依靠，感觉紧绷的神经一松，彻底没了力气，满腹的担心害怕倾泻而出，整个人倒在许言怀里不停的哭。
　　“怎么办，如果爸醒不来怎么办，我好怕……”
　　许言搂着她，不住的拍着她的背，“没事，有我在，就不会有事的。”

　　此时赵薇媛正在重症监护病房外站着，许言牵着林榕同她打了声招呼，想让她去休息一会儿，赵薇媛却说什么也不肯，只说：“你带榕榕睡会儿吧，她昨天刚回来就一直没休息。”
　　许言点点头，可林榕也不愿意，他劝了许久，林榕才答应在房间外的走廊里坐会儿。
　　刚坐下，许言便把她的头扶在自己肩头，哄似的说道：“闭上眼睛歇一会儿，要不一会儿叔叔醒了你累垮了，叔叔还得担心。”
　　林榕的情绪发泄的差不多，听话的闭上眼，渐渐沉沉的睡过去。

　　“烧已经退了，没事了。”什么声音，好吵。
　　林榕眉头不住的紧皱，五官拧做一团，整个人似沉在海里，努力向上游，向上游，终于探到了水面。
　　一束光射进来，林榕缓缓睁开眼，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被子，哦，是医院，头扭到一旁，看到了闭着眼睛正靠在椅子上小憩的许言。
　　不觉心里一阵暖意，她该怎么还这份恩情。从酒吧，到暑假的这次项目，再到医院，每一个都还不清，何况还凑到了一起。

　　林榕支起身子，却不想床一动，传来吱哑一声，她忙看向许言，果然，吵醒他了。
　　“你醒了！”许言脸上掩不住的欣喜。
　　“吵醒你了……”林榕心上一阵愧疚。
　　“没事，本来就没睡着。”许言起身给她支起了桌子，从一旁的柜子上拿了一个保温盒，“吃点东西吧，可是我自己做的，可要给点面子。”
　　“好！”林榕一口应下，嘴角不觉上扬。

　　一口粥下肚，林榕眼睛一亮，“好喝！”
　　二人对视一笑，林榕胃口很好，一口气将一盒子东西吃了个精光。
　　许言得了夸奖，心情也不错。
　　“我什么时候出院？”
　　“明天。”许言收拾好她面前的东西。

　　一个下午，林榕百无聊赖的看着手机，许言在一旁对着电脑工作。
　　叶然给她发了许多条信息，林榕来回翻了翻，心里已经没了波澜，将他的微信和电话全都拉入黑名单。
　　其实想想，她和叶然的矛盾早就出现了。一年多来，两个人的沟通越来越少，彼此间的环境差异很大，渐渐生了代沟，也许早就累了吧。
　　他该有个更好的前途和一个更好的伴侣。

　　病房门口处传来一声响，林榕抬头一看，竟然是许教授。
　　她一脸惊讶，道：“教授，您怎么来了？”
　　许教授手里还提着几个打包盒，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
　　林榕回道：“已经没事了。”
　　许教授坐到林榕床边的椅子上，略带气恼的说道：“我和言言说来看看你，他让我要么带晚饭，要么就别来。”
　　许言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没什么表情，道：“空手来像话吗？”
　　“你……”教授被怼到语塞。
　　林榕看着二人拌嘴，很是有意思，不觉心情大好，“只是发个烧，教授完全不用来这一趟。”
　　许教授看了一眼许言，轻哼一声，道：“这小子在电话里说的特别吓人，可把我吓坏了！还骂我残暴，一天到晚不让人休息，生生把你累坏！”
　　林榕满脸疑惑，忙摆手道：“没有的事，是我自己的私事。”

　　“你一个人在宿舍住，没个人照料着总是不行，你看，要不是我让言言去看你一眼，万一出个什么事儿可怎么办。”许教授顿了顿，脸上的愁容随即消散，“唉？言言，你的房子不是在学校附近？反正就你一个人住，林榕你搬进去吧，他在，也有个照应。”
　　林榕一惊，这怎么成，孤男寡女，她还没来得及拒绝，许言忽然开口道：“好主意。”
　　“额，不好吧，我们这……”
　　“不碍事的，你这身体刚好，要是再出个什么事情，许教授心里会过意不去的。”许言一本正经的说道。
　　许教授皱了皱眉，随即又点了点头，“是，你看你因为跟我的项目累成这样，要是出个什么事，我以后肯定会良心难安，你大病初愈，我们也不放心，你放心，言言是个正经孩子。”
　　“额，那个……”林榕话还没说完。
　　教授忙又补充道：“言言现在单身，他工作特别忙，你不用担心别人误会的。”
　　“额……”林榕还想拒绝，见许教授又要开口，忙点点头，“我去。”

　　她并不怀疑许言会是个坏人，有许教授这样德高望重的叔叔，救了自己这几次，他完全可以不顾的，毕竟自己和他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终于，许教授噤了声，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又寒暄几句后便离开了。她和许言一起吃了饭，窗外的光线已经泛了黄，林榕躺了一天，觉得有了力气，想出去走走，本不想麻烦他，可许言硬是说什么也要跟着。
　　无法，二人相伴着下了楼，出门时，负责她床位的护士悄悄说了句，“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她看了看许言，尴尬的笑了笑。

　　“真是，总给你添麻烦。”
　　“没事，我一直一个人住，有个人说话，我很高兴。”
　　“你条件这么好，肯定很多女孩子追，怎么还一个人？”
　　“没有女孩儿追我。”许言皱着眉，认真回道。
　　林榕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她不觉得自己瞎，抛开许言的身份不说，他的外形百里挑一的完美，细长的腿，精致的五官，这张脸要是当明星绝对会迷倒一众妹子。

　　天渐渐擦了黑，林榕才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了，忙说道：“天快黑了，趁着有点光亮，赶紧先回家吧。”
　　许言摇了摇头，“你病刚好，我不放心，陪你一个晚上。”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明天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