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的黑白》茉桥

84、083

　　“你可真够没出息的，都死了，还怕他们啊？你不去报仇，还等着阎王爷帮你啊？”

　　“是啊，等他们死了，就会去地府受罚，那些罪状一条条列出来，他们哭都找不到调。”

　　白铁不禁笑了，“好像你去过地府一样，你以为那地方还真能记得谁立过功，谁犯过错吗？”

　　元啸笑笑，自然是不能说自己就是地府来的。

　　“传说，不都这样传说吗？再说，也许他们知错了呢？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也当做是放过自己。”

　　“哎，我也应该学你，学会原谅吧？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我生前也算是被出卖的，刘家是个书香门第，刘老爷一向喜欢有墨水的人，大概是因为自己没念过书，所以才会对读书人有着谜一样的执着，他有两个儿子，天天挨打就是为了让他们好好念书考取状元，一个女儿琴棋书画样样都学，小姑娘也是整夜整夜的哭，刘夫人才真的是书香门第，她的父亲是进士，肯把女儿嫁过来也是因刘老爷当年的诚意和老实。这家里头没有那么多规矩，都是一片祥和。我以为这辈子就是老死在这家里头的下人，谁知道这人若是得到赏识，必定会有人眼红，想尽办法来算计你，你说同为下人，是能得到房子还是能得到地？干一辈子也最多是个管家的，生活能好那么一点，但要想过富有的日子，那是做梦，可偏有人觉得邪门歪道可以让他们过得好，就得牺牲别人。我真是万万没想到，最信任的人竟然在我生病痛苦之时，取代我的位置，还故意不请大夫来为我医治，这命就是这样吧？偏偏是刘老爷带着夫人陪大少爷进京赶考的那一年，我这得不到治疗，只能缠绵病榻，疼的我是生不如死啊！好不容易等到他们回来，哪知道那个奸诈的小人说我得了会传染的不治之症，刘老爷隔着门对我说让我回家安度晚年，连门都没开开，知道那时候我多伤心吗？当年大少爷生病，是我不顾风雨背着他五里路的求医问药，二少爷发高热是我衣不解带的照顾，刘老爷腿疾犯了，是我去山上采药，差点摔断了胳膊。没想到他们只听信一面之词，连个大夫都不肯请来为我再看看，他们就任由我自生自灭，不，他们怕我死在那里晦气，着人把我抬回了家等死。”

　　元啸听着都来气，这人心果然叵测，怪不得都说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人。

　　“你还真是可怜，怎么遇到了这种人。”

　　“现在想想觉得也没什么了，生而为人还有不遇见几个坏家伙的吗？所以啊，我这时候就决定不再为人，那人心是没法预测的，你以为称兄道弟了，谁知道人心隔肚皮，越是亲近越是算计，想想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吃喝拉撒睡吗？那我做鬼也可以啊，那些所谓的情，不过就是生存下去的一种必需品，也是一种牵绊，倒不如没有。”

　　“果然是白大哥想得通透，不过要是再做一回人，说不定就不会是这样的命运了啊！”

　　“说来就生气，凭什么我的命运是要靠天定的啊？那些神仙逍遥快活、长生不死的，而我们做人就要酸甜苦辣、悲欢离合，真是不公平，尝尽心酸不完，还要喝那孟婆汤啥都不记得了，然后又傻呵呵的当人，继续过那苦日子，有啥用？我做鬼轻松快活，吃不吃那大鱼大肉的有什么？做人若是生在穷人家，像你似的一辈子就吃过一回烤鸭，那不也没什么好乐呵的？做鬼想去哪里去哪里，想做什么做什么，谁敢管老子？等咱亲人死了，还能不忘彼此的团聚，照样过得好，为何要去那地府听那阎王爷说你这个罪、那个错的？拉下去一顿受刑，然后再来投胎，死了再去受刑，你说这阎王爷是不是有病？他一定心里不平衡，不然为啥这么折腾人啊？”

　　“您、这话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接，既有道理，又有点哪里不对。”

　　“你说咱的生死凭什么被阎王爷定好啊？他开心了给你个好日子，出生富贵衣食无忧，心情不好给你个吃糠咽菜受人欺辱，你说他是不是太霸道了？”

　　“这个、应该不是他决定的吧？”

　　“那是谁啊？是老天爷？天上那些神仙？那就更过分了啊！他们在天上逍遥自在，快活的不得了，还能操控凡人，你说凭什么啊？那要是投胎做人，倒不如咱们也努努力修个仙上天耍一耍，不比那做人要好啊？”

　　元啸打死也想不到，竟然会被一个鬼给说服，自己都有点不相信自己了。说来的确不公平，这神仙不痛不痒也不死的，还有一身法术，想飞哪里飞哪里，想做什么做什么，高人一等的日子是很不错。

　　再想想自己也曾经历过凡人生活，的确苦不堪言，就想着赶紧回地府，再也不要来人间当人，玩耍还是可以的。

　　“白大哥，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那是，我这读一辈子书，到死都郁郁寡欢，怎么就没法考上呢？听了白大哥的话，觉着我考上当了官也不过如此，不如这样游荡人间，谁也管不着我，我还能去吓唬吓唬那些靠着关系一点本事都没有的官，他们都不配给我提鞋，还能当官！”

　　元啸一听，这位定也是有故事的，他想着白天听戏有意思，不过瞎编居多，这里的故事大多都是真的，更有意思。

　　他一下坐到书生边上，看看他手上的书，一脸疑问。

　　“这书是我娘烧给我的，她知道我一辈子就知道读书，都走火入魔了。爹说就因为读书死的，还烧书给孩子，真是不像话。我娘不以为然，说到了下面也做个饱读诗书的鬼，不能让人笑话了。”

　　“你爹娘真有意思，他们一定对你很好吧？”

　　“好，我爹是个瞎子看不见，出去干活总是被人耍和欺负，老实人就是这点吃亏，我娘没啥毛病，可女子能干的活太少，赚的也不多，也是受气的。家中还有弟妹，都很小却都知道干活帮家里，只有我大好人一个，还不知道帮家里，就知道读书，心气不顺还会乱发脾气，我娘说这是压力太大，总是包容我，家里一心想我若能考个功名，定是能光宗耀祖，至少也能将这家的环境改善一些，可我偏是那不争气的，考了九年终究一无所获，想不开悬梁自尽了。”

　　“啊？你自杀了？可是你这一死，你爹娘很伤心吧？还有就是白养这么大儿子了。”

　　书生将书放下，默默流下眼泪。

　　“我不争气，还是个懦弱无能的，是我命好投胎到这家来，父母从不与我计较，还对我百般纵容，可我竟然选择自杀，一点承担都没有。想着下辈子若是还能做他们的儿子，定要好好弥补孝顺。可这谁又能说得准？这自尽之人，是不能投胎的，至少要去一次畜生道，我不是害怕做畜生，可是若永远也没机会投胎做人，也报答不了父母的恩情，我做人也没什么意思了，下辈子还能遇到这样的父母吗？我不断的忏悔希望能有来世，可这世间能听我的吗？遇到白大哥我见到了曙光，我可以做鬼来保护我的父母和弟妹啊！我这两年认真修行，很快就能触碰实物了，到时候我去弄点银子送过去，他们的日子就好了啊！白大哥帮我送过几回，我特别感激，想着以后自己也要有本事！”

　　元啸真不知道该说什么，白铁帮了书生，也彻底改变了书生的心态，况且书生说的对，这自尽之人只能去畜生道，几生几世也不知道，唯有集满功德才能有机会为人，那时候他父母都不知道投胎多少回，怎么找啊？

　　白铁拿着一支蜡烛过来，反手就变成了烧鸡的模样。

　　“怎么样？不用看着酒楼里的好吃的，以后你学会法术，你也可以想吃什么变什么。”

　　元啸竟然感动了，他接过烧鸡的一刹那，觉得这鬼有时候真比人强的多。

　　“你决定好了吗？你若想去地府，我找个地方你过去等令官来领你去地府，若是甘愿做鬼了，我就教你怎么学法术。我可从来不强迫他人，不，他鬼。”白铁自己都把自己逗笑了。

　　元啸自然是要跟着白铁混的，不然怎么能找到归魂谷的具体地点，怎么才能抓住于萧夜？

　　“我当然是做鬼了！做鬼多风流，自由自在适合我！”

　　“好，明日我就带你去做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