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的黑白》茉桥

49、048

　　一殿秦广王，黑白抬头看着那秦广王殿的大字，脚下半点力气都没有，还不如让他们多抓几个鬼回来。这样的细致到每一步的惩罚，还是第一次，他俩都偷偷藏了兵器，生怕在这里被欺负。

　　“你说在这里会不会看到我们认识的人？”元啸忐忑的走着。

　　“我查过了，他们都不在这里，有的已经投胎转世了，善事做多了连投胎都很快。”

　　“你怎么突然话多了？”元啸看了一眼乌酒。

　　“只是不想和你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觉得我们被罚在人间一回，定是有什么禅意，你觉得呢？”

　　乌酒停下脚步，他曾问过六爷，可是没有答案，自己去找这是什么说法？从人间回来以后，他不是没有回顾在人间的日子，痛苦好像多过幸福，所以做人到底有什么意思？在面临选择时，那么多魂魄还是选择投胎，人间疾苦不是没有尝过，还是不厌其烦的去做人。他不禁觉得可笑，人啊，才是这世上欲望最深的吧？

　　乌酒曾经也试图放过一个鬼，他问过对方一个问题，可是答案没有令他满意，便将他带回地府，再也没有出现过同样的情况。因为他不喜欢在同一件事上多犹豫一次，人无论做出怎样的选择，都无法抛弃欲望，最终还是会面临逝去。

　　“如果再给我一次做凡人的机会，我一定不会再畏首畏尾，我要吃遍天下、玩遍天下，终有一死有什么好害怕的，反正都是要死的，你呢？”

　　“我、没兴趣。”

　　元啸追上乌酒的脚步，歪头看着他，笑问：“你对吃喝玩乐没兴趣？”

　　“做凡人，没兴趣。”

　　元啸摇摇头，表示不认同。

　　殿上那位豹眼狮鼻，络腮长须，头戴方冠的正是秦广王，他正等着黑白过来，手里的册子也用法术递了过来。

　　“你们自行去参观一番，等绿苑忙完手头的事便就去找你们。”

　　黑白恭敬回复，随之拿着册子便离开，不敢多留打扰。

　　元啸完全就是来游玩的，不要太过轻松才好，他活泼的就像个刚刚从家到集市的少年，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和新鲜。

　　“这就是孽镜台啊？上面好多魂魄啊，他们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我们过去看看吧？”

　　乌酒被元啸生拉硬拽的到孽镜台上，不过他可没有像元啸一样走到前面去，而是站在最边缘的地方静静的看着。

　　元啸被一个魂魄抓住胳膊，使劲儿的摇晃着，他闭上眼睛还是无法阻止那声音，他撒开元啸捂住耳朵，一边的大喊自己错了。和这位一样的有很多，他们在孽镜台上看着自己生前的罪行，应该不相信那是自己做过的事吧？

　　当初做那些事时，可能不知道会有这样一天吧？你不能去接受审判，要在这里一遍遍的看着你做过的恶行，先接受自己内心的审判，若是你觉得那不算什么，那就让你看到认错为止，让你狠狠的感受一次被你伤害过的那种痛苦，而你再也没有当时那种嚣张和威风，所做过的事都会一一在自己身上重复一遍，甚至是很多遍，直到你认识到自己是多么十恶不赦该千刀万剐的那一个。

　　元啸一脚踹开抱住他大腿的两位，用最厌弃眼神看向他们。

　　“帮帮我，我会给你很多很多银子。”

　　元啸将其脑袋狠狠搬了家，然后不屑道：“你有命吗？用什么拿银子给我？你赶紧抱着你的头继续遭罪吧。”

　　元啸虽平易近人，但看到这些恶行之魂，就觉得恶心无比，尤其是在人间经历过一遭后，更加了解被这些坏人欺负的难过。谁说这世上没有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也许会晚些，但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

　　好人有时会短命，但不代表他没有善报，他会在下一世拥有最好的一切，因果报应不仅限于一世，环环相扣的将每一个人的每一步都计算好，不会令好人失望，不会让坏人逍遥。

　　“孽镜台前无好人，所以你有什么好奇的？”乌酒负手走在前面。

　　元啸不忘回头看看那台高约有一丈，镜大十围，向东悬挂，上有一块横匾，写了七个大字：孽镜台前无好人。

　　这殿既无刀山也无火海，只凭一面镜子就能让你感受到无尽的痛苦，精神折磨比□□折磨可是要厉害千百倍。

　　“想看看他们忏悔的样子，当时有多嚣张，此刻就有多悲惨。”

　　“喝下孟婆汤，还能知道自己有多悲惨吗？”

　　元啸跳到乌酒面前，瞪大双眼，声音提高一些，郑重道：“他们是要受尽惩罚后，看表现才能知道有没有资格喝孟婆汤的，凭什么让这些坏家伙轻易忘记自己做过的坏事？应该让他们永远也不忘记！”

　　乌酒将元啸推开，随意道：“看来你很憎恨坏人。”

　　元啸怔住，他从前没有特别明确的讨厌谁，还曾收受馈赠，害的他去人间一遭，想来是经历这些后才改变的吧？

　　地府是个忌讳感情的地方，切记不能掺杂个人情感，阎王爷总是可怜疾苦而放过一些鬼魂，才会被削弱权力。黑白无常一向以此为戒，可不想被谁说成真是个有心者。

　　时间也许总是不公，而地府却是一个很有原则的地方，这里有你想象不到的公平，会把你的前世今生都认真记下，这辈子的下辈子还，上辈子的这辈子享。有些人不懂为何生来极苦，有些人不知为何生来就享尽荣华，到了地府就都知道了。

　　在地狱中，黑白无需任何法力就可以看到魂魄们的前世，也不必谁来解释他们为何而受罚，看多了就会怀疑这世间都是恶吧？

　　绿苑迎面过来，绿色的头发，如海草一般，元啸很是好奇，还偷偷在后面摸了摸那头发。

　　绿苑自是习惯这样的举动，也不以为然。

　　“一会儿我们就去忏悔堂，那里正好需要帮手。”

　　绿苑总是笑盈盈的，一点都不像地狱的鬼差，尤其与这里很是不符。

　　这忏悔堂里推着高高的忏悔书，简直比元啸有记忆以来见过的书更多，他多希望这些能使有趣的话本。

　　他们三个一人分了一些，说是十天要看完，元啸仔细查了查发现有上万个，这是要不眠不休？虽说神比人更精力更足，不过不让睡觉实在太过残忍。

　　“你一直做这么枯燥的事？每天看忏悔录？”

　　绿苑点点头，叹道：“虽然没有乐趣，但必须要完成，从中能看出是否真心悔过，才能判定要不要就此放过，他们的希望都寄托于此，便更要认真快速。”

　　乌酒早就开始审阅，而元啸还在抱怨，绿苑很是耐心的回答着问题，手和眼都没有闲着，真是个能一心两用的厉害角色。

　　六爷说地狱里没有德不配位的，都是很有本事的神官、鬼差，若是能学到什么，真真是积了大福气。明明是受罚过来，却能被说成积德而得，也就六爷才能做得到吧？

　　“你这一边说话一边审阅是常年练出来的吗？”

　　绿苑点点头，“君上很忙，有些日常琐碎之事我要帮着处理，便要答复这些进进出出的鬼差们，今日倒是得闲，他们定是知道你们在，不敢来了。”

　　“他们怕我们？”

　　绿苑笑道：“又不怕黑白无常的吗？这地狱里头大多都是鬼来的，秦广王君上会将一些鬼魂留在身边，有的是惩罚、有的是欣赏。”

　　“哦？全凭君上的心情啊？”

　　“不不不，自然是有一套规则的，我倒是说不出清楚，到时候你可以问问君上。”

　　元啸撇撇嘴，这摆明就是看心情，还说的煞有其事的，若是真问了倒也怕说出规则来，万一自己很是符合，会不会张口就管阎王要他？算了算了，这样优秀的自己，还是低调一些为妙。

　　元啸不知不觉的睡着，多亏口水没有将忏悔书给浸湿，不然可不是要毁了一个魂魄的希望？

　　乌酒和绿苑都认真的在审阅，也没有叫醒元啸的意思。

　　乌酒伸手将元啸那一叠里头的一些转到自己这里，绿苑只当没瞧见，头也不敢抬起来。

　　元啸被进来喊叫的鬼差给吓醒，乌酒一下定住那鬼差，绿苑则是一惊。

　　“好没规矩，让大人都见笑了，还不退下？”绿苑咳嗽一声，乌酒才将其解开。

　　元啸则是瞪着无辜的大眼睛，却还有些迷糊。

　　挑灯夜战后的三人，均可以去休息，元啸在听到休息的词一下子瞪大双眼，假装自己一直都很勤奋。

　　绿苑品阶很低，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笑笑，然后离开。

　　“你能不能认真一些？我们是来受罚的，不是来观光的。”

　　“干嘛这么严肃？绿苑也没说什么。”

　　“他敢说什么？你最好不要以大欺小，小心被丢入剔骨小地狱。”

　　元啸气得掐腰，撅撅嘴巴，拂袖离开。

　　偷懒后果然是比别人更精神，元啸打着哈欠走进去，本想调侃两句，谁知屋里面竟然坐着秦广王。

　　“您怎么在这儿，是来监督工作的？”

　　秦广王摇了摇头，“昨儿看到你不是太喜欢这个差事，想着来给你换换。”

　　元啸立刻看向旁边坐着的绿苑，怕不是昨天去告状了吧？就知道这家伙是不会白白吃亏的，他面前少的那些册子，原以为是绿苑好心好意，原来是怕完成不了而不得已拿走的，转身就去秦广王那里参一本，真是好不地道。

　　秦广王也看到这一幕，便解释道：“我这里有乾坤镜，看得到你们一举一动，倒不是故意监视，只是要跟阎王有个交代，总不能你们来了，我任由你不管，什么都没学到可不是白白浪费了他的一片心？”

　　元啸默默低下头，要不然怎么说品阶不是随便定的，想要达到这几殿的水平，果然还是差的远。

　　“这些有罪之身，我们也是见怪不怪，大多都是我和乌酒一起带回来的，所以那些罪行也都知晓，可是就不知道为何要设立这么多地狱，大家都放入地狱之海不就结了？”

　　秦广王向来不苟言笑，他掌管人间生死的大权，也是死后来到的第一个殿室，若是能直接从这里去轮回的可是不多，发配到各个地狱去的不计其数。

　　“我曾为人，对这世间有着很大的怨气，更多的是无奈吧？为何我想的与大家都不同，为何我一心向善却处处遭受算计？活着时连口气都不敢松，死后也并不是直接飞升至此，经过这种种，才知晓天地间的法则是如何重要。”

　　元啸顺势开口道：“您曾为人？那也应该是个精彩非凡的故事吧？不然您这秦广王的身份怎么来的呢？”

　　秦广王不禁叹气摇头，若是回忆一番，痛苦好似还未散去，这过去已有千年之多，为何这般记忆犹新？

　　生而为人，必定要受各种苦难，也会享受各种荣华，公平有时真的并不存在。而生死也不知是何标准，谁不曾怨过、恨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