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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京城灯火夜 ...

  •   京城的正月总是这般热闹。长安懒懒地倚着窗,手中白玉扇子摇了摇又撂下,偏头赏着窗外晴雪和风。
      “小姐怎的越发任性了,连开窗也不知披件大氅,您要是冻坏了,不知道城里有多少公子哥要心疼呢。”身后的婢女拿来大氅仔细地为长安披上,长安不作声,只是将大氅拢了拢,让上面的檀香离自己更近些。
      “无妨。左右是正月里,这清风楼一时半会也无人光顾,倒是阿织今日怎么不出去玩了?”沉默半晌,长安终于起身走回屋内,抬手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开了口。
      “我的好小姐,您可别打趣我了,昨个儿要不是为了给您取您定的簪子,我哪儿舍得离开您半步啊。”名唤阿织的婢女笑吟吟地将装着发簪的盒子呈上,语气里带了些许委屈。长安甫一接过盒子,阿织又道:“可我昨个儿听街上的人说,今年上元的灯会,许国师亲自出了一道灯谜,凡是答对的,不仅赏黄金千两,还可去国师的府上喝一杯茶。小姐这般冰雪聪明,不妨去试一试,左右今晚也是闲着,权当去散散心,要不然像小姐这样成天待在屋内,好好的美人也没人看了。”
      长安淡淡地应了声,眉头又轻轻蹙了起来,思忖半晌,抿了口杯中茶水:
      “许国师……可是京城里那位盛名远扬,六艺远高于常人,相貌又生得俊美异常的许公子?”
      “正是了,没想到像小姐这样成天不出门的竟然都略知一二,看来这许国师,真是好大魅力。”
      长安微微眯起眼睛,似是在思索什么,不过很快,她便伸手敲了下阿织的额头,又低头摆弄起盒中的簪子,叹了一声:“你家小姐我来京城可有正事要办,至于这许国师,每日来清风楼的女客里,十个有八个都是谈论他的,我又怎会不知。”
      阿织捂住头,撅着嘴小声反驳:“小姐总是说有正事要办,可自打您来这清风楼已经三年,花魁都当了三载,您整日也不出门,哪里像有正事要办。”
      “你这丫头……罢,晚上出去看灯时,替我换件大氅。”长安无可奈何地弯了弯唇角,便继续神游了。
      夜幕低垂,街巷间处处张灯结彩,颇有一番灯火如昼的意趣。长安抱着琵琶走在街上,虽蒙了面纱,却也不免惹人侧目。
      自己是有多少年没有见过京城这般热闹的夜景了呢?长安暗自想着,眼角有些发酸。倒是身边阿织高兴极了,将各式各样的花灯一一指给长安看,看着孩子般雀跃的阿织,长安的心情也逐渐好转。
      不多时,她们便远远地看到人潮涌向摘星楼方向。摘星楼,顾名思义,危楼百尺,手可摘星。想来许国师的灯谜,便出在那了。
      “小姐,我们……”阿织对着长安眨眨眼睛,长安会意:
      “走吧,且过去看看。”
      待到长安来到摘星楼时,灯谜下已有不少人在绞尽脑汁地猜想了。长安打量了一圈,围观人群中各家妙龄小姐占了半数,剩下的多是些读书人,偶有几个纨绔子弟瞥一眼,表现出不屑的神情。
      “鹊桥下文武痴客……”长安小声地将题目念了一遍,一旁阿织却有些不解了。
      “小姐,我看这许国师分明是故意为难人。”
      “怎么说?”长安仍盯着谜面,并没有太过在意阿织的话。
      “您看这些来猜谜的,别说猜对,就连猜出结果的都没有几个,这不是欺负人,还是什么?”
      “阿织,帮我拿着琵琶。”长安将琵琶递到阿织手里,自己慢慢走到楼前候着的小厮面前,要了纸笔,写了张字条递过去。
      “麻烦代为通传。”
      不多时,送字条的小厮便从楼里出来,对长安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小姐,国师有请。”
      长安颔首,从阿织手里接过琵琶,又叮嘱阿织早些回去,便随着小厮进了楼。
      “还请小姐在这里稍等,半个时辰后灯谜会结束,国师自会来此。”小厮将长安引至一间侧厅内,给长安上了一杯茶后便匆匆出了门。
      不多时,厅内又陆陆续续进来几人,长安眼熟其中几位,是今年国子监的生员。当她的目光扫过最角落的人时,心中的弦霎时间断了一根。
      新科状元林舒之。长安是认得他的,只是未想过,再见面会是在此处。
      与此同时,摘星楼顶楼一处房内,四人正在围桌品茶。
      “国师仅靠这灯谜会……是不是冒险了些?”白起端着茶盏,却迟迟没有喝下一口。一边周棋洛还在逗着笼中金丝雀,而李泽言倚在桌边看书,全然没有插话的意思。
      “此番行冒险之事,必然该用冒险之法,白将军不必为此担心。”许墨把玩着手中折扇,轻描淡写地回答了白起的问题。
      “可你这灯谜会什么时候结束啊,本王子屁股都要坐疼了……”一旁周棋洛撇了撇嘴不满地小声嘟哝,眼神偷偷瞄向许墨。
      “梁王以为?”许墨把问题抛给李泽言,又补充了一句。“世子莫要心急,明日下官请你去那新开的酒楼赔罪便是。”
      “是时候了。”李泽言抬头与许墨对视了一眼,便起身向楼下走去。许墨唤来小厮,告诉他灯谜会已结束,人群尽快遣散。白起和周棋洛则是跟在许墨后面走了出去,周棋洛走时还不忘塞了块糕点进嘴。
      长安抱着琵琶闭目养神,她本想好好品一品这茶,无奈屋内这几人盯着自己的目光着实称不上友善,只好眼不见为净。恍然间听得脚步声错杂纷乱,她这才睁开眼睛,目光向门口投去。
      四人刚一踏进屋内,便都注意到了长安,毕竟一个女子在这,怎么都是显眼的。只不过白起抢着开了口:
      “国师好计策,可真是遍揽人才,这般女子竟也进了摘星楼了。”
      其中意味不言而喻,而厅内人也开始窃窃私语,句间不免夹杂了轻视的意思。长安倒是不恼,只抬头朗声道:
      “在座的各位都是国之栋梁,婉兮区区一清风楼花魁,属实无才,偏也交了好运,有幸进得这摘星楼。若是污了各位的眼,婉兮去屏风后坐着便是,左右这琵琶在楼里楼外都是一样地弹,各位只管谈事,权当婉兮……是个奏曲儿的罢了。”
      语毕,长安将目光自白起身上收回,却与许墨的目光恰巧相接。只一瞬,长安却发现许墨的眸子里盛满了兴趣,像是林间狐狸般狡黠。
      未等屋内几人做出其他反应,长安已缓步走到屏风后坐定,素手抚上琵琶,乐声乍起,颇有碎玉裂帛之妙。
      “各位请坐。”许墨瞥了一眼屏风后的长安,又将目光向厅中剩下四人投去。而身边三人早已各自寻了地方坐下,周棋洛特意挑了个离点心最近的座位,手不安分地伸向盘子。
      “今日许某能结识在座各位,实为一件幸事。”许墨有模有样地做了一揖,厅内几人也连忙惶惶回礼。
      “现下时局动荡,战乱频繁,可皇储未定,朝中也议论纷纷。今日许某邀各位来此,是想听听各位的高见。”许墨“啪”地一声甩开折扇,笑得温和:
      “各位以为,如何?”
      “这……”厅中几人也愣住了,朝堂之事,许墨竟然说得像晚膳用何一样轻松,一时间,屋内陷入沉默,只有长安的琵琶声不停,一声又一声,敲击着这难捱的静谧。
      “晚辈才疏学浅,不如国师先说一说自己的观点,我等也好寻个思路。”最终还是林舒之打破了沉默,许墨这才看向这位新科状元,点了点头,悠悠开口。
      “我们几人都认为三殿下堪此大任,不知各位以为如何?”
      屋内的气氛随着这句话变得有些局促,长安冷哼一声,果然与她猜测大抵相同,仅一道灯谜便赏黄金千两,世间哪有这等美事。灯谜会是假,招募幕僚才是真。
      屋内这几人,若不答应辅佐三皇子,只怕连活着走出这摘星楼的机会都没有。长安在心里暗叹一声,果然是只狐狸。
      “承蒙国师抬爱,我等自当尽心尽力。”林舒之抢过话头,仍旧是谦和有礼的模样。
      “那既然如此,许某便也不多留各位了,天寒露重,各位还是早些回去的好。黄金我明日会差人送到各位手中。”
      厅内四人起身告退,长安也正欲起身离开,却听得许墨对周棋洛打趣:
      “这林舒之果然是个人才,怪不得圣上有意将同和公主许给他呢。”
      “你你你你你……”周棋洛一时气结,瞪着许墨,却半天说不出话。也正是这时,长安手中琵琶“嘣”地一声。
      弦断。
      长安盯着指腹间渗出的血珠有些失神,却还是抱着琵琶从屏风后起身,走到许墨前笑着行了一礼。
      “婉兮这琵琶是在先生的地界儿断了弦的,先生怎么说,也该赔婉兮一个吧?婉兮常听清风楼的恩客说,三殿下有一琵琶,名唤落月,三殿下宝贝得紧,还要劳烦先生替婉兮讨要了。”
      “我没听错吧,你要什么?落月?”许墨还未开口,一边周棋洛便大叫起来,结果被白起拿糕点堵住了嘴,只好噤声。
      “既然小姐这样说,许某定当竭力,只是不知这琵琶该送往何处?”许墨打量着长安手中的琵琶,应承了下来。
      “先生明日若是讨到了,来清风楼寻我便可,到时自会有人接引先生。”
      “可姑娘的手……”
      “不碍事。”长安打断许墨的话,转身向门外走去,行了两步又转过身,补了一句:
      “今日上元,婉兮也留一灯谜给先生,想来先生这般聪慧,小小谜题难不住先生的。先生且听好:‘秋日晚起不梳妆’。”说罢,长安便抱着琵琶走出摘星楼,再未回头,也自然没看见许墨脸上探究的神色。
      “呵……这女子,到还真是非同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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