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你》暮景悦

2、第 2 章

　　陈辞站在一栋豪华别墅前，深呼了一口气。
　　“少爷，老头儿不知道发什么疯，一直在那砸东西，拦都拦不住啊。 ”高妈说。
　　高妈是从陈辞出生，就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保姆，家里好像也就她对陈辞好一点。
　　“进去吧。”陈辞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高妈嘴里的“老头儿”是他的外公，当然也是陈鑫的外公，可他对陈鑫从来都没有发过疯，反而百般宠爱。
　　陈辞经济独立，有自己的收入后，老头儿每个月都会找他要钱，爸妈虽然看在眼里，也心疼，却也没办法。
　　以前妈妈给外公打过一次钱，四万，装成是陈词打给外公的。
　　没想，却被老头发现，他将妈妈打伤，住了一周的院，爸爸向来宠着妈妈，除了生意上，也都听她的，妈妈念着从小是外公把她养大，也不好多说什么，对陈辞也只能心疼着了。
　　“哎哟，高中生回来啦！”老头儿讽刺：“钱怎么还没到我账户？”
　　“我不想给了，我没有义务。”
　　“好啊！皮厚了是吧？”
　　老头一拳锤了上来，老当益壮，跟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的力气也不差多少了。
　　没有流血，只是青了一块对，就是只青了一块。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老头了多少次打他了，陈辞不怕打。
　　人人都说他是个学霸，别人家的孩子，爸妈也引以为傲，可是这份“引以为傲”他稀罕不起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被打，为什么要给老头钱？他试过反抗，只会被打的更狠，也练就了从小的冷漠。
　　他不能从泥泞中走出去。
　　没法走出去，似乎所有人都是冷漠的旁观者，他不能做到自己走出去，不沾一丝泥土，潇潇洒洒，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他希望有个人能带他走出去，他努力寻找着，却始终找不到。
　　“你疯了？！”陈鑫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一把搂住陈辞。
　　“陈鑫我的事你管个屁啊！你做好你的清闲大小姐不行吗？”
　　“陈辞你疯了，你们都疯了，一个个的。”
　　“你好好的跟外公闹什么闹啊？”
　　“我闹？对我闹，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尊重外公。”
　　“不该没给他打钱！”
　　“不该经济独立！”
　　“不该跳级！”
　　“不该出现！”
　　“我存在！就是我闹！”
　　陈辞已经半失控了，陈鑫一愣一愣的，她不知道陈辞在说什么，什么钱，什么经济独立？
　　陈辞的爸妈也来了。
　　陈辞看了他们一眼。
　　“我怎么样？和你们再也没关系了，你们一个个的都宠着陈鑫，把我当人看吗？你们甚至连我的事情都不跟陈鑫说，我他妈就是一个茶余饭后的笑话！”
　　摔门而去，干净利落。
　　“你发个屁火啊！别忘了，你还没有钱没打给我啊！”
　　屋内传来了一声暴躁的声音，随后便被压了下去。
　　陈辞不禁笑了笑，看啊！这就是一个所谓学霸的家，混乱不堪。

　　白净的少年脸上，有一大片乌青，在阳光的炙烤下，显得格外明显，格外的疼。

　　疼在脸上，疼在心里。
　　这道坎，他终究自己过不去。

　　陈辞现在就是一个孤家寡人一个，他似乎忘了去学校这件事，只是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飘着，如果是晚上，那就是来勾魂的。刚刚这个地方已经没有感觉，陈辞书包放下，抱在胸口，倒也不嫌热，蹲下街口，脸埋了下去，手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摸了半天都没有摸到手机，他这才想起来手机落在别墅里。
　　他纠结着到底要不要回去拿，不拿，手机还有几万块钱，说不定就被老头拿走，浑身上下就口袋里有几个硬币，买个面包都寒酸。可回去拿的话……
　　结果可想而知。

　　于是他决定继续蹲在那到地老天荒。
　　一声鸣笛
　　一辆宾利停在他面前，里面的人摇下窗户喊了一声“陈辞。”
　　陈辞缓缓抬头。
　　是陈鑫啊！
　　他不由得感叹：为什么同是一家人，一个蹲在街口，一个人能做到豪车上俯视一切。

　　陈鑫递出手机，陈辞微愣了一会儿，收起压抑的表情，换回平时的冷脸，接了。陈鑫似乎还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只叹了一口气。
　　陈辞手机上还残留着这车内空调的冷气，摸起来透心凉，陈辞终于清醒了，他向学校走去。

　　教室正值午休，他进去悄咪咪的，看着旁边睡的像头死猪的赵挽，他拉开了桌子。窗帘没拉起来，后面一大片一大片的阳光刺进来，伤口又疼了起来，陈辞轻轻“咝”了一声，很快就没了声音。
　　他从书包里掏出数学书，修长的手指握着笔，算了起来 。
　　所有人都认为他是能考全市第一，连跳两级的学霸，可也只有他知道这一切，全靠他自己，家里像烂泥一样，他陷在里面，走不出去。
　　为了自己不被陷进去更深，他拼了命的往外挣扎，可越挣扎，陷得越深，所以他必须使自己更加拼，使自己更加优秀，从而有足够的力量冲出泥潭。
　　他深呼了一口气，压抑的情绪全隐藏在一声叹息中，阳光在笔尖游走。
　　他笑笑，看了一眼那个叫“赵挽”的同桌，阳光满满的你撒在他身上，他毫无顾忌的趴在桌上，睡得死沉。

　　什么时候我的生活也像这样，被阳光照着，无所顾忌地睡一觉？
　　陈辞心想。

　　其实赵挽早就醒了，在陈辞把桌子移开的那一刻。
　　他一直眯着眼，细细打量陈辞。
　　陈辞真的是一个很帅的男孩子，他的眼睛很长，却恰到好处，浓郁狭长的睫毛里包裹着眼睛，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水雾，显得很朦胧，眼底似乎有一层深无遥渊，让捉摸不透，鼻子相当挺，却不夸张，鼻尖上还有没蒸发完的水汽，抵在那，流不下来。
　　这么个五官精致的过分，笑起来应该很好看，可不知道为什么，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漠，让人感觉他拒人于千里之外。
　　赵挽猛然看见了他脸颊边的一片青紫色，手臂上还有几道划痕，他记得上午还不在的。
　　他忍不住问：“疼么？”

　　陈辞笔尖微微顿了一下，他缓缓转过头，看见赵挽慢慢坐起身，从包里掏出创口贴递给他。
　　“不用。”陈辞固然拒绝。
　　“用的!”赵挽笑嘻嘻地说到，他将创口贴放在离他三步之远的桌上。
　　“你——我觉得你很闲，你为什么要管我的事？”
　　“喂!”赵文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好心当狗肺啊！我他妈好心给你创口贴，找打是吧？!”

　　所有人生起气来都是一个样子，暴躁，陈辞一下就想到了老头子。
　　“不要关心我!我受不起!别打我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钱我打，我再也不顶撞您了!”
　　陈辞眼泪飙了出来，他拿出美工刀，在手上划了一刀，鲜血流个不停。

　　顿时全班错愕。
　　这学霸心理素质这么脆弱的吗？还没开打就求饶啊！

　　陈鑫一把将陈辞拉在怀里，班长去喊了思文姐。
　　思文姐就站起来教室门口，她早就知道陈家那点破事了，她想看看陈鑫怎么处理。

　　“小辞，姐姐在呢!”陈鑫安抚道。
　　“陈鑫!为什么他们都喜欢你？!为什么一个个都要打我？!”陈辞无助的喊。
　　“小辞，你先听姐姐说，不是所有人的!还有妈妈!你□□上是不是有个人叫‘雨菲’？说是你的读者，每次给你的小说他很多钱的那个？”
　　“你怎么知道？”陈辞吸了吸鼻子，抬眼。
　　“那是妈妈啊！”
　　“妈、妈。”陈辞一顿一顿的喊出这几个字。
　　“怎么可能？雨菲很懂我，和我说真心话，而那个女人呢？嘴上说爱我，心疼我，还做了什么？”
　　“她在世界上只有她爸爸了，老头儿打你，她能怎么样？还手不可能，护着你你就会被打得更狠。”
　　“你要知道，如果没有妈妈，没人给你投钱，就你那点收入，怎么可能交得起房租？还能每月给老头打钱？”

　　陈鑫嘴上强硬，动作却很温柔，她轻抚着陈慈那微微颤抖的背，男孩的脊背瘦到她心疼。

　　中午被外公喊回去吃饭，就看到了这么一幕，后来在她百折不挠的诘问下，妈妈才吐出实情。
　　陈鑫怒道：“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为什么还不跟我说？”
　　“你不能因为弟弟的事而耽误学习……”
　　“什么狗屁理由？陈辞是我弟弟，他怎么能被你们这样对待!？”
　　陈鑫也冲出家门。

　　和陈辞不一样，门里传出的是一声慈祥的叮嘱：“快点跑，别摔了”
　　人离开都是司机送的。
　　陈鑫突然厌恶极了。

　　她看着这个泣不成声的男孩，抱住了他。

　　“对不起。”
　　赵挽走了过来。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这都怪我，对不起。”
　　陈辞已经止住了眼泪。
　　他接过招完生的张口贴，把长长的刀痕给封住了。
　　“谢谢你，不过跟你没关系。”

　　陈辞回到了座位，理了理这几件事。
　　雨菲是他妈妈，陈鑫真心把他当弟弟，他看了看手上比肤色暗很多的肉色，笑了笑。
　　生活中也有会递给他创可贴，和他说对不起的人了。

　　陈辞虽然考虑的有很多，但心思却依旧单纯，对她他好的人，他都会记住，也不会管以前有没有欺负她他。
　　他对所有人说了一声“谢谢”思文姐拍了拍陈慈的肩膀，点点头。

　　赵挽看着这样一个男孩子，从陈鑫嘴里大概也知道了一些事情，家庭暴力吧！大概是。
　　在他面前，这个少年奕奕生辉，温柔至极。
　　愿这样一个温柔的少年，也能被温柔以待。
　　赵挽心想。

　　不知怎的，赵挽对陈辞有了一种莫名的感觉，朦朦胧胧的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