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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质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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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陵低着头说:“太子的下属。上次来白云庄你说过了的。”
宁行止轻笑。这时他才感受到有些无力,到底是扛着一个人狂奔几里消耗了大量的体力,他放弃支撑躺下了下来。但是他双手枕着头,歪着看宋陵,“这么一条大蟒蛇,你怕吗?”
剩下的他没有说,比如太子和他的关系不一般,还有之前太子想要做媒的事,本来他没有当真的,但是……也还不错。
什么不错?
宁行止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没有再想。
宋陵感到颇冷,她拢了拢凌乱的衣裳,就看到宁行止一个人大咧咧地睡了?姿态仿佛是在自家的夏日花园里乘凉。
“你醒醒。不能睡。”宋陵立马推了推他。
这里洞口大而宽敞,虽有杂木杂石遮挡,但是一股阴冷的风和潮气仿佛可以从脚底爬上头顶。这么睡了会生病了。
宋陵推他不醒,担忧地望了望洞外的雷雨交加。
兀地一道惊雷炸起,把宋陵吓了一跳。
她悄悄地挪到了宁行止旁边更近的地方。可怜地说到:“我怕。”
宁行止闭着眼睛还浮起一丝微笑,宋陵却没有他这么安定,还是又惊又怕,“我们怎么办呀?雨好大风好急,我们要赶快离开,太子妃还在等我呢。”
说着几乎要哭出来。
宁行止没有睡,他只是闭眼休息一会儿,闻言睁开了眼睛,自下而上看到小姑娘稚嫩又精巧的脸庞,在如此灰暗的环境下仍难掩姿色。
“也许它还在洞口附近呢?没有找着我们,不知道它又会从哪里追出来。”
宁行止微微勾唇看着她,这好姑娘,眼里却是一滴泪光也没有。
宋陵脸一僵,显然还是心有余悸。“那我们还能怎么办?要尽快出去的啊。”
她感觉到此人的不一般,有令她安心的力量,也绝不会坐以待毙,但不代表她能静待他的安排却什么也不知道。
“别慌。莫急。”
宁行止从胸口衣服的夹层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瓶子来,递给了宋陵,“喝一口。”
“嗯?”
行止眉毛一挑,在暗淡的光线下眉目邪气,桃花眼里犹如有一小片深海,宋陵凝视着他,几乎要溺死在这眼的海洋里。
“不,我不喝酒。”
宋陵反应过来摇摇头。但是听他认真地说:“这不是酒,大夫调配的药水,喝了骑马不会被寒气侵体。”
听他这么说,宋陵接过仰头闷了一口,却是辛辣入喉,比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连连咳了出来,肚子里却好像有一团火在烧,火苗由中间往四肢百骸和头脑中去。
瞬间小脸就红彤彤了的,耳朵也红了,脖子上的肌肤变成了粉色。
宁行止盯着她,见她一脸懵懵,而后仰头倒酒也是张嘴入喉,一小瓶就这样没有了。
宋陵看着他,呆呆地,“你不是说这不是酒吗?”
“不是酒啊,有酒的味道而已。”宁行止长着一张无害的脸说瞎话,这是他配的酒,用活蛇浸泡的,能避寒气却是真的。
“可是我怎么有点晕?”宋陵不由自主地眯着眼睛,浑身暖洋洋地让她想要睡觉。
“你不晕。”
“你只是困了,睡一觉就好了,明天太阳就是会爬上来,大蛇也会没有了的。”
“它们白天不会出来。”
宁行止放缓了音调说,抬手摸过宋陵的后脑勺,骨节分明的大手掌挪下两根指头悄悄捏了捏她的后脖子上的经络。
再轻轻一用力就将人压了下来。
发丝如瀑。
宋陵就这样头枕在了宁行止的胸膛上,正对他的心脏。疲惫的双眼闭着,呼吸渐渐地均匀起来,嘟囔了几句脑海就陷入了黑暗,令人安心睡的黑暗。
过了一会儿,听着狂舞的雨声。宁行止自个儿撑坐起来,把她靠在自己的腿上。
天空已不再叫嚣,没有了雷,只剩下瓢泼大雨,天地茫茫,孤单又冷寂,只剩下他们两人。
宁行止再次在身上摸索,掏了一小封折叠的信纸出来,依托着黑暗中清明的眼,仔细的看了纸上的内容。面目严肃而俊美,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将信纸再次折好放回去。
他此次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出现了关于兵器买卖的有些线索,箭头直指崔国公。但只有接头的这一封信,取证怕是还有些困难。
深山老林突然出现一条巨大的蟒蛇,畜牲怕也不是自个儿长的。
想到这,他低头看了看睡得正香的宋陵。指尖拂过面上的小伤口,撩开令她感到不适的碎发。
今晚他只能守着。
那边,太子妃上完香、捐完油钱等人不到,等了一回儿,又加之雷雨,苏嬷嬷就说:“怕不是那丫头抛下我们先走了,太子妃,要不咱们就回去罢。”
大雨落在修缮不久光亮的岩石地面上,劈里啪啦地一顿乱响,苏嬷嬷护着太子妃与拥挤的人堆隔开。那些离开不及时的香客也皆被困在庙中,太子妃她们来得太迟,厢房怕是已被人占完了,现在要么就等一晚上雨停,要么就赶路回去。
人多了就闹,苏嬷嬷被人挤得不行,皱着眉刚想开大嗓门说有太子妃在此,连月容就制止了她。
她轻轻拍了她的手臂,“嬷嬷,莫声张,雨大百姓皆困于此,还是等等罢,妹妹也许还在山中。”
苏嬷嬷瘪瘪嘴,“什么人呐,就当自个儿是大小姐,竟然在太子妃面前摆谱,现在那丫头回来,就该她下去把侍卫们都叫上来。”
连月容转头一脸愁苦望着雨,她时常为嬷嬷的粗鄙感到无力,但这么多年了也不想去反驳她,“嬷嬷,少说两句罢。”
“呵,这个叫宋陵的,我看那相貌就不简单。”
“小姐你可得……”转头就见月容脸色不好看了,苏嬷嬷即时打住了嘴,自拍嘴巴,“哎呀小姐,老嬷嬷说话不好听,还不是都站在您的立场上,污了您的耳,还望原谅则个。”
雨珠匆匆从殿檐滚落,形成珠帘。风雨飘摇之下,连月容也渐渐没了耐心,“再等等,咱们就站在这儿,若是她还不来,就先走。”
若是不回去,怕是太子多生一些不必要的疑心。
渐渐地体内热血褪去,宋陵感到一丝丝凉意,不知不觉间就往宁行止怀里钻。他无奈地打开了衣裳环抱住她,让她紧紧贴着自己的胸膛。
山间暴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夜间气温尤其低,他能挨住,宋陵怕是挨不住。
他背靠在壁上,再次闭上了眼睛。一只手悄悄捂住了她的耳朵。
回望一层层台阶,庙宇在黑云苍穹下巍巍耸立,铃铎在四角宝塔高檐处混乱狂动,四周环抱的山林犹有吞噬之势,远看的山寺,不见清净幽雅,黑洞洞地却像怪物的栖息地。
太子妃一甩帘子,放下马车车窗,妆容精致的脸上却闪现细碎的痕迹,她深呼出了一口气。“起轿。”
她们无法再等下去了,住持找到她们,太子妃只要求派四五个和尚护送下山。在百姓看不到的地方,她们偷偷地走了。
回府已是戌时,苏嬷嬷匆匆准备给太子妃沐浴,三人却回来了两个,整个东宫却没人嚼舌根。还是倩云心焦得很,见她们形容狼狈而姑娘未归,怕是出了意外,问了苏嬷嬷却是被人扫了一眼让不要乱说。就立在大门口等到太子回府便壮着胆子去报告姑娘不见了。
“宋陵去哪了?”湿润的水汽浸润了他俊秀的脸庞,太子推开门就问,倒是急切。
连月容由苏嬷嬷绞着头发,见太子进来一惊,闻言清清白白的脸庞低着作黯然伤神状,“不知妹妹去哪儿了。臣妾都和她说过,不要乱跑的。”
太子深深皱眉,背负的手紧握。“这么大个人怎么会不见?不知道看好么?”
“这……姑娘也不是小孩子了,哪知道她跑哪儿去了。”苏嬷嬷说。
张珣冷笑,看向连月容,她却是什么也不知。
“雨下得急,山里又滑,路还长,山崩了也未可知。你明知道,孤让你多照顾她,却是这么照顾的。”
连月容抬起脸,眼神清明,镇静得有理有据,“殿下,妹妹天资灵秀,不会有什么意外,况且山寺新建不久肯定牢固,和尚众多,也仍有大批香客困在里面,想必妹妹是被人挤着了出不去罢了。”
“就是。”苏嬷嬷衬托道。
她却被太子冷瞥了一眼,对太子妃说:“那你就好好休息吧。”
丢下一句话,张珣转身一甩袖子就又急切地走了。
他要去找她,他怕,又把她给弄丢了。
太子原本只想带一队轻骑,既得知大批香客滞留山寺,便决定连夜调动了一批梁营的士兵整装出发,人数也不多,只想能够方便将百姓们送下山,也许宋陵就在人群当中
。
若她真的乱跑了,最坏的打算,就是搜山。
不管怎么样,人都要找到,她一定会好好地。
连月容扶着门框而立,一身素衣看丈夫在雨中远去,雨顷刻间就把他给浇透了,成婚多月为了一个丫环却是来质问她。她冷笑,宋陵的身世她也知道,岑嬷嬷是不会说假话的,只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孤女就能依靠着一点运气和太子结下少年的情分,并以此来保住一生的富贵顺遂,那也太便宜了。还有,若是她不甘当一个婢女呢,做一个良妾也并无不可。
太子尊贵,又能力超群,若说她没有一点心思,她也不相信。要不然什么时候生病不好,偏要在她大婚时连夜送走。
也许里面就是她用以掩饰自己的隐情。
“小姐,太子真是不像话。”苏嬷嬷小声道,“哪里容得她一个小婢女乱了太子心神。”
“住嘴。”太子妃轻斥,“太子是你能妄议的,太子想做什么就让他做什么吧。”
......
“许久未回去,该是看一趟爷爷了。”
月容眉目轻挑,面色淡漠,看着蒙蒙的大雨眼睛里却氤氲上一点蒸气,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