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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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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之后宋陵就去翻了医书,翻来翻去也没找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是在犄角旮楼里翻出一个封面破损且残缺不堪的古早医本。
这个医本里倒是有一点点与李大娘子病状类似的描述。
竟然是……蛊毒之类,在南谟边境一带,多有人以养蛊为生,蛊毒有慢性和急性之分,慢性蛊虫由七窍侵入内脏百骸,以吸取人的精血为生,长久以往末期病人会在强壮与亏损之间摇摆,最终肝肠寸断而亡。
宋陵想起李大娘子的病状,在这温暖的初夏莫名地打了个寒战。
不会的,李大娘子怎么会和这个扯上关系。南谟,确实是蛮荒之地……还是治好李大娘的病要紧,宋陵虽然并不信,但还是将这本医书擦干净好好地放了起来。
这天,等田氏夫妇回来了,宋陵率先就和他们说了李万青的娘生了病,病状还有些奇怪,并问问能否写信让卢大夫来白云庄一趟。
可是还没等宋陵说下一步具体的细节和李大娘子的病情,田娘子却开口了:“丫头啊,今儿我和你叔去了镇上,钱庄上刚来有东宫送来的一封信。”
田叔静静地没有说话,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缓了会儿再道:“最近殿下出了些事情,你正好回去给岑嬷嬷帮下忙,她也需要你。”
宋陵看着田婶淡淡的神色,怀疑她莫不是在骗人?她知道太子也好,嬷嬷也好,几次寄信来说她是时候好回去了,但是她偏不,她装作不知道,装作流连这里的风光与相间美食,就是不提回去的日程,只恳求他们再让她在白云庄逍遥一阵子。
现在已经到了初夏,宋陵只盼在这里过一辈子。
但是……估计是不太可能了,宋陵想着若是太子亲自来站在她面前,她还能有多少无动于衷?
再说,东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宋陵抿了抿嘴道:“田婶,你把信给我看看。”说着就伸出白嫩的小手来。
田娘子淡淡地瞄了一眼,说:“信给留那了,这次是一定得回去了,你知道吗?”
“我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赶我来的时候就把我赶来了,现在需要我了就又让我走呢?”宋陵不满地控诉道,她眉梢嘴角一撇,表现出从未显露的委屈。
“我不想回去,我要待在这里。”
田氏夫妇互相看了眼,就开始说好话,他们都是善良又心疼宋陵的人,不像岑嬷嬷那样就算是心疼她也要让她自己掂量身份。
可就是再怎么说好话,也是要回去的,这让她更好奇是发生了什么?还是说只是一个借口呢?
宋陵小小地发泄过后,就径直回了自己的屋子,把自己锁在屋内。田婶端了碗熬好的八宝粥来,说:“陵儿,晚饭你都没吃呢,饿坏了肚子就不好了,你回去要是瘦了嬷嬷和殿下不得要怪我呀?回去的事情就再说吧。”
静了一会儿,宋陵还是没有开门,田婶就把盘子轻轻地放在了门前地板上,“晚上饿肚子是不舒服的,趁热要出来吃,知道吗?”说完,田婶在门上敲了两下,还是不应,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她看了看门前宋陵自己精制的小狗木风铃,彩带丝的中间一枚铜钱在晚风中微微晃动,她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宋陵这孩子,脾气有时候就是犟。
等到走廊外面没声了,宋陵爬起床偷偷打开一条门缝,底下托碗的木盘中,颜色细润、炖的软糯的八宝粥缓缓地腾起白色蒸气,衬着青花白瓷的小海碗,格外让人有食欲。
田娘子的手艺真不是吹的,还在宫里的时候,宋陵惯会跟在在田嬷嬷身后一口一个姑姑、嬷嬷,要的就是讨她欢心,做吃的时候能给她多留些。
宋陵蹲下身子,端起木盘,盯着八宝粥摇头晃脑地退一步进门,用脚虚虚勾了门框。
纤细葱白的手指拿起小瓷勺,舀了一口放进嘴里,顿时口齿生香,百合瓣、莲子、枸杞、杏仁、红枣、红豆、糯米……宋陵搅拌着粥,木漆纱灯下一双剪水秋瞳漫不经心,她其实并没有多少委屈和不满,岑嬷嬷说的没错,她本是下人,这几年已经受了不少他人的恩惠和善意。
可是他们真的对她太好了,有时候宋陵总是忍不住要作一作,那样会得到他们更多的怜惜和疼爱。
那么,明天就是她该懂事的时候了。宋陵又将一口八宝粥送进小嘴里,最后把一小整碗吃了个光,再次开门偷偷放回了原地。
第二天一大早,宋陵就起床换好了衣裳,绿裙新围,白边百合,不再是之前农家俏姑娘的样子,看起来活泼又温婉。
她整理好了自己的床铺屋子,把庄上从老农手里新收来的药材分门别类地晒在院子里,再将田叔田婶的衣裳也都拿出去晒了。干完了这些活儿,她又亲自去下了一锅饺子作早膳。
其实五更天的时候宋陵就起了。她最先去了之前的稻田,就是那里她磕破了脚,抓得了一只螃蟹。
田地里起起伏伏的蟋蟀叫声,还有泥路上一蹦一蹦而过的青蛙,宋陵打着灯笼,它们也不怵,睁圆了眼睛看着这个人类。
宋陵看着另一只手里拿着的那只螃蟹,它似乎有些迷蒙,偶尔抽搐一般地动几下钳子和腿。
宋陵笑了一下,“去吧!”
空中流过一道弧线,闷得一声地垂在杂草上,再在昏暗的夜中听见细细簌簌的响动。宋陵没有动这只螃蟹,因为回庄上后田叔就和她讲了万青家除了卖些庄稼粮食过生活,就属这个螃蟹最值钱了,说到底,李大娘子再能干,也敌不过别人一大家子的劳动力,也许这一只螃蟹能换回李大娘子腰间疼痛发作时的一贴好膏药吧。
最先是田叔看见了堂屋里圆桌上一碗碗清汤底泛葱花的饺子,他走出屋,看见了院子中正在劈柴的宋陵,上前一步就要把斧头夺下来,八岁的时候宋陵劈柴就误伤过,现在左手背还留有一道浅疤。
“丫头啊,你这是做什么呀,快快,放下来,不是你干的活儿。”
说着他嚅嗫了两下,“要是实在不想去,就在这呆着,田叔跟你岑嬷嬷和田婶说去。”
宋陵抬起头,面容娇柔,晨曦照在她脸上像初露的小荷。
“田叔,我决定要回去。”
她笑着,卧婵弯弯,“行李都收拾好了,就在屋里,等吃完早饭,就送我去吧。”
“欸……好嘞。”
田叔耍了两下手,似是不知道再该说些什么了,就转身往屋里去。“叫田婶来吃饺子喽!”宋陵在后面喊。
这孩子是真乖的,田叔和田婶在心里想,事事都向着大人,为别人着想,给李大娘治病也是,为太子鞠躬尽力也是,可是……这叫什么事儿啊。
他们在信上说着是要为宋陵相看国公府的二公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儿事,也没说清楚。
他们舀着碗里的饺子,吃在嘴巴里也不是滋味。
看着如新蕊初绽般的宋陵,低头乖巧地吃饺子,夫妇俩望了望对方一眼,皆叹了口气。
过不一会儿,宋陵登上了马车,由田叔驾着送她回去,早上出发,再快也得傍晚到了。“路上小心点。”田娘子在槐树下向宋陵告别。
“田婶,你记得也开个稻田,我也想要吃咱们养的螃蟹,就向李哥哥家里做的那样。”
“好嘞,你个馋嘴的丫头。”田婶宠溺地笑,点点她的鼻尖,知道昨天那碗八宝粥是喝完了的。
宋陵在最后的时候还是甜甜地笑着,等马车上了巷道,宋陵忽地掀开窗帘对田娘子的人影道:“跟李万青说下,我走了!”
声音传来,倒是中气十足。
“没大没小。”田婶轻哼,也回了句:“知道啦!”
宋陵回落坐下,呼出一口,重拾起自身,将腿上的包裹放下端坐着。车轱辘一撵一撵,前面是田叔偶尔挥打马鞭的声音,路过那片荷塘时,风轻轻地掀起车窗上的帘子,想要偷看这娇养的美人,却马上就自行惭愧得放下了帘子。
李万青还在远处的一方农田里锄地,直起腰刚要拿汗巾擦擦汗就一瞥看见马车里的宋陵侧脸的轮廓,惊得放下锄头就跑了出去,再看见前头驾车的田叔,马上要驶出这片农庄和田地。
李万青突然间就意识道:这个妹妹怕是要走了,但是她去哪里呢?
他看着看着,直到马车只留一个残影,他失落地回到了田里,重新拿起了锄头,感觉好像没有那么大力气了。他早就知道的,这个突然间出现又突然间消失的小姑娘,不是和他一样的人。
傍晚太阳西斜,灿光霞影铺满整个繁华的街道,宋陵悄悄掀开帘子,数数东家的糕点铺子,再
瞅瞅西家的烧饼包子,街上人来人往,买卤味的铺子前挤满了人,那家不禁卤猪耳朵、肺片,还卤些海里的生鲜,有时候大半个月的月钱宋陵都能交代在这里,已经不禁有些摩拳擦掌了。
还是京城里头热闹啊。
“欸……田叔,田叔!要不在这里等等?”宋陵破开车前挡着的帘子爬出来对他笑道。
等宋陵挤进去买好了两大纸袋子卤味,田叔已经在旁边的凉茶铺子里喝了一大碗茶还抽了一根烟斗了。
“快点,要来不及了啊。”田叔磕磕烟灰,站起身子来,将烟斗递给了店家。
“好的好的。”宋陵收回扒拉的眼和手,麻溜地爬上马车。
田叔一甩鞭子,再次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