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选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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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大人两位爱女皆是毓质柔嘉，非养在大人这般清流世家不可得，本宫真心敬服。”
宁王赵永桑今年二十有三，生得高大俊朗，再加上生母何贵妃得宠，从小宫内宫外众人皆是恭敬待他，多年至今自养成一派矜贵气度。
更难得的是，这位主子文武兼备却没什么傲气，对下谦和，交友广泛，是如今皇城里头一号炙手可热的贵人。
“宁王殿下折煞下官了，承蒙殿下不弃，都是小女们的福分。”
桐大人垂着眼帘，言语恭敬，脸上却没有过多喜意。
他为官三十多年来战战兢兢，又肩负世家大族，本来最不愿牵扯储位之争。无奈族里本就和何贵妃家族有亲，一损俱损推脱不得，才咬牙接了这烫手山芋。
“桐大人过谦！母妃早就交代，说与桐家世代亲厚，现在更是岳父大人也叫得，我们自己人何须拘礼。”
宁王俊朗面上满是和煦笑意，连“本宫“都不称了。他一边说话，一边上前虚扶桐远林的手臂，做足了晚辈礼数。
“贵妃垂怜，桐某绝不敢忘恩。得婿如殿下，乃是祖上积福。”
桐大人一愣，恰到好处露出受宠若惊的笑容——宁王给脸至此，他不得不顺杆爬上。
一派和睦气氛中，宁王脸上如沐春风，心里却冷笑连连。习武之人耳力好，桐大人听不到，他可听了一耳朵走在后面的姐妹拌嘴。
女人就是女人，无论是宫中的嫔妃，京城的贵女，出身地位再尊贵，都是一样的生性浅薄，汲汲营营令人作呕。
可是只要于大业有益，什么女人他都能忍。
宁王看着风景，心里盘算，桐家这两个女儿，因着桐云若之母是贵妾抬上来的，不若大小姐出身嫡正，母妃本意属桐云卿。
可桐云卿言语刻薄，放在后宅也不像是个能容人的，搞不好将来弄得他后院起火。更要紧的是，此女不过中人之姿，远不及她妹妹貌美。既然抬回家做样子，他何不选个看着顺眼的。
想得入神，宁王不知不觉在莲池边上停住脚步。
“啊呀！”身后突然传来娇声惊叫，是桐云卿的声音。
宁王脸上转出关切神情，刚要回头查看，却被人从刁钻角度推了一把，直直跌进水池子里。
是哪个混账兄弟派人害我！桓王还是静王！
宁王水性平平，猝不及防狠狠呛了几口。脑袋偏又撞在池子里的太湖石上，一阵剧痛，顿时卸了力，无法自行浮起。
“宁王殿下落水啦！”
又是扑通扑通十几声，小厮和侍卫们下饺子似的抢进池子里救人，霎时就把那一池的莲花盛景毁了个干净。
可几位主家此刻没人有闲心心疼。
一片人仰马翻之中，桐大人，桐云卿，还有桐云若，父女三人正乌眼鸡似的互相瞪着。
“你….. 你你你你……“
桐大人目瞪口呆的拿手指着小女儿，一时说不出囫囵话来。
“长姐！”
桐云若满脸不可置信的瞪着姐姐，又慌又怒，身子一晃看着要晕，只是勉力支撑。
“我我我……不是我！”
桐云卿脸色苍白，她在盛夏的太阳地里咬着寒噤，身上打着摆子。
刚刚宁王停在水池边上，令她心念一动。
夏天女眷穿得轻薄，落水必定不堪入目。再加上府里不比内宫，随侍里多男子，若妹妹身子众目睽睽下被看了去，肯定不能再配皇家。
这个想法实在太诱人。桐云卿像是魔怔了般，一步步靠近桐云若，随后装作脚下踩空，伸手就推！
桐云若也没闲着。
一则她人虽然恭谨的跟着队伍，可脑中不断闪回都是前世画面。恨到极处，巴不得夺把刀来当场了结了宁王。
二来她心里终究放不下文珩。——他今天应该是随侍之一，为什么到现在都不见踪影？就算不能破镜重圆，只要能让她远远看上一眼…….
四处张望间，正巧看到她那好姐姐眼神飘忽，一会儿看看水面，一会儿又偷瞄自己。
她心里立刻明镜儿似的，暗笑了一声。
——来的好啊！这不，宁王殿下也在她手边上站着呢。
有什么隔世的仇，不如她今天当场报了
桐大人视角的案发过程就更诡异了。
宁王殿下并他两个女儿先后在莲池边上停住脚步，他只当年轻人们要说小话，识情识趣的退到了外围。
然后他就看到：大女儿突然惊呼一声，朝小女儿身上歪倒，小女儿后退一步，分明避过了姐姐，但好像失了重心，慌乱间手臂在空中乱挥，正好碰到宁王殿下。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身板单薄，弱不胜衣的小女儿，一挥手就把宁王推下了水池子。
在一片‘快救驾！’的慌乱声中，他觉得自己今天办游园前该先看看黄历的。
“你们两个，都噤声！记住，是宁王自己落的水，和咱家没关系！”
三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桐大人抹一把脸上的冷汗，一锤定音。
两个女儿皆是点头如鸡啄米。
……………………………
“你说是桐云若那丫头推本宫入水的，可看得真切？”
打发了前来请罪说自己安排不周，却口口声声老眼昏花没看清自己是如何落水的老狐狸桐远林，宁王坐在客房里，一边让医官上药，一边召出暗卫问询。
“手下不敢妄言。” 黑衣的卫士深深低头，“只是难以分辨三小姐此举是否有意为之。
毕竟是大小姐出手推人在前，后宅争斗多有阴损招数，大小姐年轻，手段幼稚，意在三小姐是一望即知的，只是没想到阴差阳错连累了殿下。”
“桐云卿这个小贱人！毒妇！”宁王望向铜镜，见自己额头上肿起一个渗血的大包，把原本英挺的面容称得颇为滑稽，不禁咬牙切齿道。
偏偏桐家的丫头做的又蠢，众目睽睽，他没法把此事栽到两个兄弟头上，只能阴沟里翻船自认倒霉。
宁王摸摸额头，深吸了一口气，“传话桐远林，说本宫已属意三小姐桐云若，这就回宫禀告母妃，两家可以交换庚帖了。”
“殿下且慢！”
突然有人步履匆匆进了房间。
“文珩兄？你不是这几日告病，怎的又来了？身子可好？”
宁王讶异，站起迎了上去。
来人二十出头年纪，身量比宁王略高，俊爽有风姿，更难得的是通身气度，岩岩若孤松之独立，令人见之忘俗。
“不过是偶感风寒。况且殿下议亲这种大事，臣怎么能安心高卧，与其在家辗转反侧，不如出来凑个热闹。”
文珩一拱手，笑容温文，可细看脸色确实比平日苍白不少。
“咱两个从小一起进学，不是有你这个文曲星转世罩着，我早晚被晏太傅那老头子扒了皮去。说了多少次，你我兄弟，别整天臣不臣的，生分。”
宁王笑的爽朗，作势一拳捶在文珩的胸口。
“礼不敢废。”
文珩回以笑容，垂下的宽袖遮掩了紧紧攥拳的手掌。
君子不诳语，他的确感染风寒，可御医一副药剂下去，他出人意料的昏睡两天两夜，大梦一场，梦中过尽了一生。
醒来时，他叫着梦中妻儿的名字，泪流满面，颤抖不止，屋里小厮被吓得跪了一地。
原来他自诩光风霁月，回首却只是迂腐荒唐，被宫里和宗族算计得至亲至爱皆是不保。
枉为君子，枉做人夫，桩桩件件，都是他的错。
幸好苍天有眼，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云若，等我。
“殿下真的要选桐三小姐？”
“娶妻娶德。夜枭，你把所见再给文公子讲一遍。”宁王冷哼。
“臣却不这么认为。”文珩笑道，“大小姐闺阁女儿心思单纯，以为推了妹妹就能当王妃，是一心想给自己某好去处的。
三小姐若如夜枭所言，站在大小姐与王爷都能及之处，王爷千金贵体，寻常人怎敢冒犯，三小姐要不自己落水，要不慌乱间拽姐姐下水。
可她竟敢以王爷为屏障，显然是想就算与王爷一同落水，仓促间必有肌肤相亲，王爷只能娶她，立刻化死局为生门。
不涉及大小姐，则是桐氏一门同气连枝，长姐丢脸她虽解一时之气，长远来看却是全府丢人，百害而无一利。
电光火石之间，同时顾全了自身与家族，好深的心机。”
宁王听的呆了，抚掌赞叹，“多亏文珩为我解局。可照你所说，桐大小姐是个蠢的，桐三小姐却是妙人，岂不正是我良配？”
“非也。”文珩又是一礼，“臣知道殿下向来惜才，又心胸博大，不在乎一时冒犯。但桐大小姐女生外向，心思又简单，出嫁定以王爷马首是瞻，万事无有不依。
桐三小姐被长姐欺负，却能忍气，宁拉王爷下水也要以桐家利益为重，心思深沉，将来与王爷琴瑟和鸣便罢了，万一夫妻离心，后宅必多变故。”
宁王沉吟半晌，想起父皇后宫那些腌臜事，终是叹了口气，一挥手道，
“罢了，横竖是摆尊泥菩萨在家，出去告诉桐大人，本宫定下大小姐了。”
文珩暗自松口气，才发觉后背已经浸透了冷汗。
他虽是一通胡说，但他的云若，怎能容旁人染指！
…………..
再说桐家这边，宁王落水，全府的人跑前跑后奔忙处置，后续行程自然不了了之。
桐云卿称受了惊吓，先回房歇着去了。
桐云若天人交战了这好些时候，终究是按捺不住。
她借口更衣，转一圈又偷偷溜回园子里，开始还能端着闺秀的烟行缓步，到了无人处，索性拎着裙子跑起来，直奔与文珩初次相见的假山。
可此时微风轻拂，柳梢泛翠，假山偌大一片景致清幽无人，恍如只是谁的一场痴梦，梦醒了无痕。
她气喘呼呼的怔忪在原地好一会儿，终于放声痛哭起来。
没注意到假山后一闪而逝的衣角。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选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