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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未行之路 ...

  •   这场飞飞扬扬的小雪持续了许久,直到午后阳光洒落都未曾停歇。车窗被安德娅摇下些许,几瓣飘雪透过缝隙轻轻地贴在她的脸上,温热的双颊在转瞬之间便把雪花融化,冰凉清爽的触感吹散了车内的闷热。她把头缩了缩,埋在了温暖的羊毛围巾里,感觉整个人都被弗里德里希的气味包围。

      淡淡的、清清的,带着凛冽和烟草味,却让她倍感安全。如同他的怀抱。

      风划过弗里德里希的脸庞,发丝被吹起,复又轻轻垂下,搭在额前,军帽早已经被他摘下扔至后座,褪去了严肃硬朗的气息。

      他好累,不想也不用再伪装了。旁边有道灼灼的视线在看他,他的心情突然有点好,“你在看什么呢?”

      安德娅耸耸肩,扬起笑容,“你呀。”

      弗里德里希愣了愣,嘴角不自觉地弯成好看的弧度。他们就像一对普通恋人,言语间带着些亲密的挑逗。

      车缓缓驶着,整齐划一的奥斯曼建筑群*被抛离在身后,前方林中布满积雪,蜿蜒的两条小路白皑皑,似是没有尽头,两旁树木的枝头挂满新雪,无论是哪条路的风景都同样美丽,静谧平和*。

      弗里德里希把车停在两条小路中间,把身上的军装外套脱下,随手一扔,白衬衫的钮扣也被他解开,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托着腮,笑问:“我们要走哪条路?”

      “啊?”安德娅把手臂搁在车窗上,头微微伸出,尝到了今年的第一片雪花的味道,冰冰的,很清凉,她眯起眼睛道:“就走对的那条路呀。”

      “可惜了,我不知道哪条才是对的路。”他漫不经心地道,轻轻一揽便把安德娅扯回车内,拿出手帕印去她脸上的水珠,“不过虽然路不能重新走一遍,但总能绕回去。”

      “你不知道要怎么走?”安德娅有点愕然地看向他,却意外地看到他眸中的戏谑,只得无奈地拖长语调道:“弗里德里希……”

      他把头枕在方向盘上,拉着她的手,懒懒地道:“嗯哼,耽误一会儿也蛮好,不是吗?”

      雪白的路上,没有途人,没有战争,万物生灵都不见了,只有他们。只要在这条路上一直走着,就可以逃避一切。

      窗外飘雪渐渐停下,安德娅双手染上了他的温度,看着他柔和的神色,心里软乎乎的。她定睛打量眼前的小路,想像着将会遇见的风景,半晌后才道:“左边吧,这条路看上去比较少人走过。”

      “好吧。”弗里德里希轻笑几声,光落在他的脸上,煞是好看,“反正离开巴黎就好了。”

      如果是错的路,那便更好了。

      雪后初晴,轿车停在湖泊旁的雪地,艳阳打散了寒气,天空一片澄澈,空气中带着融雪时独有的冷峻,四周杳无人烟,水面波光粼粼,偶尔飞岛掠过,一派闲适。

      弗里德里希拉开车门,弯下腰伸出手,朝安德娅挑眉,“美丽的女士,要下来走走吗?”

      “当然了。”安德娅抬头深深地吸一口气,觉得身上的枷锁暂时消失了。在这里,没有人认识她,也没有人批评她。她可以放纵地亲吻和拥抱弗里德里希。

      她也的确这样做了。他的唇略显冰凉,喷洒而出的气息却很炽热,与这冬日格格不入。带着茧子的手接在她颈后,很快便占了主导的地位,弗里德里希微微欺身而上,她的后背便抵在了冰凉的车盖上,与他身体的温度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的头脑一片混沌,双手缠在他的颈后,只任由他强取豪夺,连呼吸都没有剩下。

      良久后,这场意乱情迷才停下。

      “别动。”弗里德里希把她轻轻托起,仔细地绕好她散开的发丝,擦去了她脸上蹭花的口红,只是安德娅的双颊还是红得像喝醉了酒一般。

      他忽然俯下身,把她抱进怀中,在她耳畔呢喃,“安德娅……”

      他抱了好久,久到安德娅都不想离开他时才放开了她,殷长的身形倚坐在她旁边,双手向后撑,仰头看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天气很好。”安德娅轻轻地道,似乎伸出手就能捉住阳光。

      “嗯,很好。”

      “Ca va?(你还好吗?)”

      “Ca va. (我还好。),那你呢?”

      “Ca va.”

      一片枯叶带着雪落在了湖面,随着水波飘荡,安德娅转身,用指尖挑起弗里德里希的下巴,瞟了眼幽静的湖泊,眼波流转,声音却带点挑衅,“要去游泳吗?”

      他抱着双臂笑看她,没有说话。

      “要去吗?”安德娅把围巾和大衣脱下放在车盖上,冷风瞬间钻进每一个毛孔,身体也微微颤抖,可是她却没有停下来。她今天穿了一条长袖的千鸟格连身长裙,低下头,一颗又一颗的钮扣被她慢慢解开,雪白的肌肤坦/露在冰天雪地上,很快便被吹得红通通的。最后一颗扣子也被松开,长裙掉落在地,鞋子也被她蹬掉,她身上只剩下单薄的蕾丝内/衣,盘起的发丝也披散在肩头。

      弗里德里希依旧没有说话,蹲下把她的裙子和袜子捡起,仔细地拂去沾在上面的雪花,然后叠好放在一旁才对上安德娅澄澈的绿色眼眸,“你疯了。”

      “那你要跟我一起疯吗?”她凑到他跟前,笑意盈盈,眸中似装有星光。

      弗里德里希轻吻在她脸颊,低声道:“我的荣幸。”

      冬日的湖水冰冷刺骨,便是午后最毒辣的阳光也带不来多少暖意,安德娅浸进水中,只觉得一阵极致的舒爽和麻痺,她沈进水中,湖里干净透澈,只过了一会儿便可以把眼睛睁开。世界很安静,她看到弗里德里希在她身前,眉眼带笑,伸手一拉,便将她拉进怀里了。

      她满心满眼都是他。她想,他也当是如此。

      在不知名的一切里面,她只知道自己真的很喜欢他。

      “我喜欢你。”再次净出水面时,安德娅慢慢地道。

      她的眼睛湿漉漉的,发丝粘在脸上,双颊微红,纯净又美好。他深深地吻下去,放开后才道:“我喜欢你。”

      弗里德里希的手没有再松开过,一直握着她,直到走上岸边也牵得紧紧的。

      宽大的毛巾盖在她近乎赤/裸的身体上,挡去了些许冷风,她半躺在后座上,窝在弗里德里希怀中,任由他替自己擦湿发。手中接过他递过来的法棍,安德娅正打算掰开,却听他道:“那边有割刀。”

      “噢不不不……”安德娅失笑道,转身看他,“没有法国人会用刀切开法棍,我们都是用手掰开的。”

      面包屑掉落在他们身上,弗里德里希却没有在意,他从未看过像今天一样如此鲜活的安德娅。怀里的女孩笑容灿烂,纯熟地把法棍掰出一小块,递给他,脸上犹带着狡黠,“记得要尊重每一条法棍。”

      他啧了声,笑颜逐开,“好吧,是我的不好。”

      初冬时节,咬着冷硬的法棍,却不觉难受。

      冬日的阳光很短暂,天空很快便染成一片橙红,飘雪又再次落下,停在小路上的轿车只得再一次出发。德朗西离巴黎并不远,只相距十余公里,人口亦较稀少。一路驶过,连灯火也不太通明,只遥遥地听到不远有火车的车轮声和呜笛声。隐隐约约的似是有咒骂声和小孩的哭喊声在空中交杂,却又听不真切,窗外树影掠过,声音也被抛在后方,再次凝神倾听时,只剩下几声鸟叫。

      轿车在一处纯白小屋的后院停下,弗里德里希在进入小镇前把军服整齐穿上,他抱了抱安德娅,在她的额前落下一个吻,“你在这里等我。”

      她点了点头,在他怀中待了一会儿。

      廊上有一盏半明半昧的电灯,安德娅里着弗里德里希的大衣,感受着残留的温度,静默地走到长椅坐下。眺望远方,错落地有几盏灯火,让她感到奇怪的是在某一处的灯火较为通明整齐,似是在市镇边缘,大抵是德/军们的住所,只是不知道为何这边也会有如此多人驻守。

      转角处响起谈话声,一把是弗里德里希的,另一把听上去蛮年轻的声音,他们说着她听不懂的德语,偶尔夹杂几声笑声,气氛颇为融洽。

      她抱着膝缩在角落,有点困倦,只想窝在温暖的壁炉旁边睡上一觉。他们还未结束聊天,安德娅小心翼翼地越缩越小,不想弄出任何声响惹人注意,却不料眼皮慢慢变的沉重,头倚在墙砖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多久后她的肩膀被轻轻摇晃,耳边似是有人叫她的名字,“安德娅……安德娅……”

      她挣扎着把眼睛睁开,迷迷糊糊间看到弗里德里希站在廊下,光映照在他身上,身形修长,五官俊美。这是个把他从水火之中救出的人。他走近了点,安德娅看清楚了他的脸上带着笑,还是一样的迷人。

      弗里德里希伸出手,轻柔地道,“我们进去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未行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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