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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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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我愿意同走路的人一同行走,我不愿站住看着队伍走过。--纪伯伦
1.
【银河系的信号】:作业写完没有?我回来要抄。
【呵】:写完了,不给抄。
【银河系的信号】:五十块一科。
【呵】:考大学,要自己写作业。
【银河系的信号】:那你教我。
【呵】:好。
【呵】:严浩翔。
【银河系的信号】:什么?
【呵】:别老蹲厕所里玩手机,早点睡。
八月初,c市的夏洵让好多地下停车库变成了深水潭。贺峻霖七月底领到了半个月的工资,上交给袁雅美,和着她的那份,一起还了八月份的债。
和预先想的不一样,手头还是有些吃紧,贺峻霖不知道爬一次灵山会花掉多少钱,所以问淘宝商家那里接了个单子。这种外包的活不是时常都有,不然贺峻霖宁愿干雕刻,也不愿意去工厂消耗时间挣那点死工资。
严树最近大概是陷入了死循环,早安问候只有一句话。
【严树】:小贺叔叔早上好,想我爸爸了吗?
【呵】:我在想:你爸究竟是谁啊?
直到八月九号,贺峻霖如往常一样收到严树的早安,它终于换词了。
【严树】:我爸回来了。航班号DA6720。
一个月没见那家伙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加州的阳光晒黑。
星期二,工厂上班,航班号给我也没用。
2.
倒时差的严浩翔没有忘记给要爬山的人拉了一个群,贺峻霖也被拉了进去。数了数,群里有十个人。呵,不愧是一呼百应的大哥大。
长达半月的暴雨把c市浸得湿透了,贺峻霖不由地担心,爬山的那三天要是下雨可怎么办。
贺峻霖在冷冰冰的节能灯光下雕刻着新的木版画订单,《富春山居图》,一旁的手机震个不停,他时不时地看一眼,是严浩翔那个【征服灵山】微信群里的人在讲话。
【文哥】:我妈说十三号大暴雨,咱们十四号还能爬山吗?
【猴子就是悟空】:怂了?
【文哥】:不是,我怕我妈到时候不让我出门。
【银河系的信号】:没事,我查过了,十四号那天只有毛毛雨。
【文哥】:万一山洪爆发怎么办?
【银河系的信号】:文哥,近一百年灵山没有山洪爆发的记录,98年特大暴雨的时候也没有。
【文哥】:那太好了,我妈放心了,我妈给我买了新的人字拖,你们觉得要带吗?
【猴子就是悟空】:穿拖鞋爬山?
【文哥】:啊,不是下雨吗?
【文哥】:啊,还有我妈给我买了果冻,我要带吗?
【胖哥不吃零食】:带上吧。
【久睡成迷】:带上,带上,我喜欢吃。
【文哥】:你是谁来着?
【文哥】:翔哥,你到底叫了多少人?
【银河系的信号】:也不都是我叫的,有的人非要自己来的,比如你。
【朱志鑫】:是我请他来的。
【银河系的信号】:好吧,看在志鑫的面子上。
【久睡成迷】:我是宋亚轩。
【文哥】:翔哥,你的人脉真广。
【胖哥不吃零食】:谁有桌游可以带上吧?山上没有什么信号,可以玩桌游啊。
【久睡成迷】:好啊好啊,我有三国杀,卡坦岛,山中小屋,狼人杀,阿瓦隆,爆炸猫,诊疗室,大富翁。
【...】: 不用都带,你带的零食已经够多了。
【久睡成迷】:学长,不要拆穿我!!!
【胖哥不吃零食】:大佬。
【猴子就是悟空】:大佬出现,瑞思拜。
【猴子就是悟空】:可我们十个人要玩什么合适。
【银河系的信号】:是十一个。
【文哥】:还有谁?
【银河系的信号】:严妙妙。
【猴子就是悟空】:是小美女要来吗???
【银河系的信号】:妙妙!!!
【太阳黑子】:妙啊!
【银河系的信号】:都想死吗????
【猴子就是悟空】:要不要再叫个女生啊,不然妙妙一个女孩晚上跟谁睡啊?
【银河系的信号】:她哥在,这她还需要什么别的女生?
【文哥】:翔哥你这句话有歧义。
【银河系的信号】:你妈买的果冻没能堵住你的嘴吗?
【银河系的信号】:那你们谁能叫来个女生??
【太阳黑子】:我可以去学校论坛发个帖子,说翔哥和文哥要找个女生一起登山,保准一会就有一百个人排队报名了,到时候可以择优录取。
【银河系的信号】:?
【文哥】:翔哥你不是有个青梅竹马吗?清河中学校花?马上来一中念书的那个,叫啥来着?陈漫漫?
【太阳黑子】:漫漫,一个全校男生都无法拒绝,眼里却只有翔哥的女人。
【银河系的信号】: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文哥】:翔哥我错了。
【太阳黑子】:翔哥我错了,我们可以和漫漫一起爬山吗?
【猴子就是悟空】:我们可以和漫漫一起爬山吗?
【胖哥不吃零食】:我们可以和漫漫一起爬山吗?
【银河系的信号】:艹,你们就当严妙妙是男人吧。
【银河系的信号】:@久睡成迷你那个同桌看着挺老实的,叫啥来着?你问问她吧。
【久睡成迷】:是温柱柱,我问问。
青梅竹马,校花,眼里只有严浩翔???
马上要去一中念书?
是那个一直没有露面的收了九十九朵玫瑰的女朋友???
神他妈的九十九朵玫瑰!
那我是不是该放心了。
挂在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关掉消息提醒,把手机扔一边,专心雕刻起来。外面狂风乱做电闪雷鸣,暴雨哗啦啦地,一点歇口气的样子都没有。
十二点的时候熄灯睡觉,明早六点还要去上班,雨这么大,得早点出发。
睡前看了一下手机,有来自银河系的信号:
【银河系的信号】:明天陪我去买登山装备。
爬个三千米左右的山包包,要什么特殊的装备?
【呵】:我只有晚上有空。
【银河系的信号】:那就晚上呗。
【呵】:好。
过了一会,手机又震了一下,贺峻霖本不想回了,但翻来覆去还是打开来看:
【银河系的信号】:严树还活着吗?
翻身开灯,起身走到窗前给严树拍了张照片,前置摄像头有些糊,莫名其妙照出了朦朦胧胧的效果。
【呵】:[图片消息]
【呵】:放心,蓬勃得很。
【银河系的信号】:牛!长这么大只了?
【银河系的信号】:你说你,拍个照还加什么滤镜……
【呵】:晚安!
我的手机有被内涵到!
3.
时隔一个多月,贺峻霖再次看到严浩翔的时候是在沃尔玛超市外面闪烁的大屏幕下。
七点左右,下了一天的雨终于歇了口气,地面湿漉漉的,天色变暗,LED屏幕的光照得少年棱角分明的,他穿着简单的白T桖和牛仔短裤,stan smith纪念款网球鞋,右手拎了只口袋,时不时看一眼左手腕上的星空机械表盘,然后东张西望。
终于从熙熙攘攘逛街散步的行人中分辨出了向他走来的贺峻霖,严浩翔原地站住,左手酷酷地抄进了口袋,一个月不见,见面第一句也没说什么好听的话,冲着来人就抱怨,
“怎么这么慢?”
“抱歉,路上堵车。” 贺峻霖跑了两步到他身边,
“走吧,你要买什么?”
“下次我去接你吧,在这里站着等人显得我好傻,feel like an idot.”
贺峻霖听他这个形容没忍住笑了,“不傻。”
挺英俊的。
小贺往前面的超市入口走了两步,却被严浩翔不太友善的声音叫住了。
“贺峻霖!”
哎,怎么没跟上?又惹到他了?
他转过身去疑惑地看着严浩翔。男生皱着眉头,面色不善: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Tellme why!”
“额。”
可能是因为天气太热,没有胃口好好吃饭,每天干的又都是体力活,工厂食堂的饭有沙子。
当然不能这么说,贺峻霖慌忙找了个借口:
“因为要爬山,我在锻炼来着。”
严浩翔像是听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瞪圆了眼睛看着贺峻霖。
感觉自己皮都快被这刀子一般的目光扒掉了皮,贺峻霖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提高音量又重申了一遍,
“真的!体重没有变,只是肌肉变结实了。不信你捏捏。”
胳膊支棱到严浩翔面前,严浩翔还真上手抓住了。少年灼热的掌心,将贺峻霖冰凉的手臂一烫,瞬间灌了心肺,下意识想抽离,只是对方力道太大,没有能挣脱。
严浩翔皱着眉头似乎很认真地在感觉他是不是练出了什么肌肉,将信将疑了半天,最后还是叹了口:
“再怎么也要好好吃饭,知道吗?”
“知道。我有好好吃。”
温热突然消失,严浩翔放开他的手臂,倒也没有继续追究,接着把右手提着的那个口袋递给贺峻霖:
“诺,这个给你。纪念品。”
是在环球影城的霍格莫德蜂蜜公爵那里买的一堆糖果。巧克力蛙,多味豆,还有五彩斑斓的糖果一大堆。
“谢谢。” 贺峻霖着看因为送礼而左顾右盼不看他眼睛的严浩翔。想着自己似乎是越欠越多。
兜里的钢镚叮当作响,少年指了指旁边的奶茶店对身旁的人说:
“严浩翔,我请你喝奶茶吧?”
“No,No, No. ” 小霸王闻言又回神了,急忙嫌弃地摇头,
“ 我不要喝奶茶,我要后天爬山的时候你帮我背一包行礼。”
……
差点忘了你就不是个会吃亏的主。
严浩翔稀里哗啦买了一大堆零食,还有方便面,说这些都是爬山必备的能量供给。
他瞧见贺峻霖只买了几块压缩饼干,便买得更起劲了,说可以借用小贺书包的空间,多装一些零食。还给他明码标价,说什么帮忙背行礼上山,抵消两百块。
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因为买太多东西了,所以本来打算走回家的某人拿起电话叫来了家里的司机,顺便把贺峻霖捎回家。
贺峻霖几乎没有坐过这样的私家车,一时间很不适应,只觉得冷气很冷,灯光很暗,车窗关上就把车水马龙的热闹隔绝掉了。
不过他没有时间继续感叹和观察,因为严大爷开口了,
“咱们快试试那个豆子!” 他摆个大字坐在那里,伸手扯贺峻霖的T桖袖口。
“什么豆子?”
我记得你买了怪味豆,还有什么雪豆,还有豌豆……
“就是比比多味豆!给你买的那一袋里的。”
“你在那边玩的时候没吃吗?” 贺峻霖一边说,一边把书包取下来,一拉开里面的馅都溢出来了,轻微叹了口气,索性把所有东西都倒在了两人之间的空桌椅上。
“我一个人吃有啥意思。”
当然是要拿回来一起吃啊。
严浩翔坐直了身子,从那一堆零食里翻出来一只红白相间的纸盒子,打开了,递到贺峻霖眼前摇了摇,“就是这个!你快选一个。”
“不会有那什么鼻涕味的吧?” 就知道小霸王对这种有恶作剧意味的东西迷之偏好,贺峻霖小心翼翼地拿了一颗白色的放嘴里,不嚼,等他慢慢化掉。
“可能有。” 严浩翔说完自己也吃了一颗黄色的糖豆子,一点也不怕地嚼了两口,就神色如常地咽了下去,还问贺峻霖,“怎么样?白色的是什么味的?”
酸酸甜甜的,“像是酸奶味的。你的呢?“
“不知道。” 严浩翔拿了个说明书,对着手机的灯光看,“这上面说我那个是胡椒的,你要不试一试?”
不必了,我还是试个别的颜色。
贺峻霖又拿了一颗绿色的甜豆放在嘴里,等它化开的时候,心情还有些忐忑,怕吃到什么芥末味的,好在甜豆化开之后,余下的是庆幸,还好,青草味的。
回头看想要给严浩翔分享,却看见夜晚的霓虹灯光透过车窗打在身旁因为时差而困顿的少年的脸上,有别样温暖的色彩。
被严浩翔这样的人爱着一定会很幸福吧。贺峻霖忍不住想,他这个人就像这些漂亮的彩色的糖豆,有着令人生畏的名声,但本质上却是浪漫而有乐趣的。
只可惜,他站在光里,我身在泥泞。
就是两条相交的直线,突然相逢,将会渐行渐远。
艹,所以为什么要相逢?
4.
“咱们今天的目标是走到秋桐坝!”
“不不不,要到逢仙寺!whichis about 1000 meters above the sea. ”
“那岂不得今天就得走一百零八罗汉弯?!”
“咋了?你怕了?Oh boy!you shouldnt!”
“你他妈的才怕了。”
八月十四号一大早,有点毛毛雨,灵山风景区脚下,山门售票处旁边的巨大游山地图前,一群少年七嘴八舌地讨论着登山目标。
严浩翔从美国回来后就得了“说中文夹杂英语”后遗症,时不时冒出几个单词,把足球队的众人唬得一愣一愣的,直夸翔哥英语有进步。
严妙妙一个人气鼓鼓地站在一边,染成粉色的大草帽,还有粉色的背带裙,谁也不愿意搭理,生人勿近。据严浩翔解释,其实严妙妙根本不想来,但是他怕自己不在家严妙妙溜出去追星,所以就把小姑娘抓来了。
当然除了严妙妙,大多数人还是兴奋不已跃跃欲试一副要做征服山峰的大男人的模样:
比如看见什么都很稀奇,已经身体力行抓了一只大蚯蚓送给张真源的宋亚轩,
比如拿了一顶草帽扣在宋亚轩脑袋上的张真源。
比如和胖哥打赌谁先休息谁是狗的猴子,
比如买了十二根竹杖给一人发了一根,叮嘱大家注意山贼的严浩翔。
就连不爱说话的朱志鑫也一直在跟刘耀文开心地说着什么。
一队老年游山朝拜团过,贺峻霖隐隐约约听有那么几个老头老太太讲他们,年轻真好。
是啊,年轻真好。
年轻就不知道山有多高,水有多深,不知道爱了有多痛,也不知道幸福是有多甜,他们就是愣头小子,遇见了就莽撞地向前,头破血流了之后擦掉嘴边的血迹笑一笑还能感叹一句,年轻真好。
山脚下已经一定的海拔了,不是那么炎热,贺峻霖仰头望着远处隐匿在云层里的山顶,跳动的心脏里奔腾的血液燃烧了起来。徒步上山向佛祖许愿就能灵验的话,他觉得可以相信一次。怎么着,自己也得给沉入谷底的人生,一点登顶山峰的希望。
小宋玩腻了蚯蚓,就跑来找小贺说话,他悄悄告诉贺峻霖:
“我带了超级多吃的!”。
也不是什么秘密,宋亚轩你不用这悄悄告诉我。
还是好心提醒他:
“宋亚轩这是登山,不是秋游。”
小宋眨了眨眼睛,“有什么区别吗?你看翔哥不也背了个大登山包吗?”
“不,是两个。”贺峻霖无奈地摊手,指了指自己背后,“ 我这还有一个。”
贺峻霖背上的包里只有三分之一自己的东西,剩余的全是严浩翔的物资,好在这会还没爬山,他觉得也没有多重。
唯一令他好奇的是,严浩翔自己背着的那个包里到底装了什么,凌晨碰头的时候严浩翔就一副你一定想不到的模样让贺峻霖掂量了一下他那个登山包,贺峻霖甚至怀疑严浩翔是不是偷偷塞了炸药进去,真沉。
当然宋亚轩不知道这些细枝末节,他只是感叹:
“我的老天!我可怜的朋友!你还在给翔哥打黑工?钱还没还完吗?”
“嗯,还差得远。帮他把这包背上山,大概可以还个两百吧……”
小宋拍了拍贺峻霖的肩膀,给他打气:
“兄弟,滴水石穿,积小流成江海,总有一天,你可以还干净的。”
“谢谢!”
我会还干净吗?我不知道。
我想还干净吗?我不知道。
5.
游山票十五块,因为大家都是本地人。只有宋亚轩拿了个山东的身份证,被收了一百二十块钱。
小宋数钱的当口,严浩翔好说歹说想要严妙妙拿一根竹杖护身。结果小姑娘不愿意,说绿色的竹杖和她的粉色帽子不搭,她不要。
\"我又不是老太太,我不用拐杖!\"浑身上下都写着拒绝二字,严妙妙抱着手臂脸撇向一边。
“待会山上有猴子!抢了你的帽子有你哭的!”严浩翔还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把竹杖塞到了严妙妙的手里。
“我就不要!”严妙妙大概是真的很不高兴,把手里的竹杖一扔,砸得地面叮铃桄榔响。
“出门在外要听话!”严浩翔怒了,把竹杖捡了起来,指着严妙妙说:“你看看你这样,我怎么可能放你去看TFBOYS演唱会?”
“你坏蛋!!!你威胁我!!”严妙妙气得跺脚。眼看着就要嚎啕大哭。
突如其来的兄妹争吵,让在场的众人不知如何是好,猴子胖哥面面相觑几个大气不敢出。不知道是怕严妙妙原地爆炸,还是怕严浩翔原地爆炸。
哎。
贺峻霖正好站在严浩翔身后,他伸手够了一下正和妹妹僵持发怒的男生的T桖袖子。小霸王感受到背后有人拉他,回头的时候还带着惯性的怒气。见是小贺,垮着脸的他想要凹一个和善点的表情却没有成功,五官像是被哈哈镜给扭曲了一样皱在一起。
贺峻霖冲他轻微的摇了摇头,又瞪了瞪眼睛。气头上的严浩翔似乎领悟到了他的意思。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回去走到严妙妙旁边。虽然他尽量放柔和了声音,但听起来还是硬邦邦的:\"妙妙\"
小姑娘不想看见坏蛋哥哥,背过身去,严浩翔就耐着性子把她掰过来,小姑娘躲他的眼睛,他就瞪着人家:
“我说了,你这次听话,明年我就带你去看演唱会,看几场都可以。”
严浩翔也不是不讲道理,开出诱人的条件要小朋友听话。
“我不信。”
“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好像是没有。
果然偶像还是比哥哥有说服力,严妙妙极其不情愿地从他哥手中接过了她认为很老太太的竹杖,嘴上还是要逞强:
“为什么我哥不是TFBOYS而是你!!!”
“是啊,我也想知道。”
大概严妙妙的偶像十天半月换一次,这次轮到TFBOYS,严浩翔已经习惯了这种吐槽,丝毫不在意。开始吆喝大家上路。
“走走走!”处理了队伍里唯一一根炸毛,某人又昂扬了斗志,挥舞着竹杖,“装备都带好了!咱们上路!”
倒是终于踏出万里长征第一步。
贺峻霖后来这么想。
6.
灵山不是一座独棱棱的山峰,它是一群山,连绵着往上,最高的那一座有三千来米。所以,从山脚上徒步上顶,不是单纯地上坡,而是起起伏伏上上下下要翻好几座山,途中要经过很多风景区,还有大大小小十几座寺庙,跨过几十条峡谷,数不清的茶棚,以及遇到许多来来往往的登山人。
公路和爬山的道不在一起,一旦开始爬了,就只有勇往直前。
据灵山土著胖哥说,他们走的这条道是风景最好,也最艰难,有个一百零八罗汉弯,还有什么窜天坡,什么阎王坡,被宋亚轩骗来爬山的温柱柱一听见这描述,直觉上了贼船,又碍于严浩翔的淫威,不敢下船。
连日来的暴雨让原本溪水潺潺的地方变成了瀑布洪流,从山门到第一个站点画月寺,要沿着一条水渠走一公里多,原本这是整条线路中最好走的路,如今却被夹杂着泥沙的水给淹没,水不深,刚好到脚踝,穿着凉鞋的严妙妙胖哥等人根本没有湿鞋子湿袜子的烦恼。而贺峻霖穿着他那个陈旧的明显不防水的板鞋,情况就糟糕透了。
一开始小贺小心翼翼踮着脚,到后来他直接放弃了,反正都湿透了,就当夏天凉快凉快了。
严浩翔倒是狂野得很,脱掉鞋系在书包上,光着脚走,还和贺峻霖说这是感受大自然的力量。
是啊,我也想感受大自然的力量,可是我的皮没你厚啊。
另一头张真源和宋亚轩也把鞋子袜子脱了,挂在书包上,小宋还专挑水深的地方踩,结果不小心踩到石子疼得直嚷嚷。
贺峻霖就听见张真源在后面时不时提醒某人,以他那逐渐失去温和的音调:
“宋亚轩,走左边。”
“那边有石头,别过去。”
“哎,宋亚轩,走看得清路的地方。”
“宋亚轩!不要踩深水区!”
总之就是这一开始,还没有怎么有海拔上的上升,就已经足够跋山涉水,好在十六七的少年们并不觉得是什么糟心事,倒是八仙过海,各有各的办法。
“文哥!你哪儿来的拖鞋?!”突然传来猴子的惊呼。
回头看是刘耀文正从书包里翻出两双人字拖,递给朱志鑫一双,就被苦于湿鞋子的猴子同学抓个正着。
“呃,”刘耀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妈给我带的。”
“你妈为什么给你带两双?”
朱志鑫没有理会他们的对话,默默接过拖鞋穿上,踩着拖鞋在积水的路上来去自如。
拖鞋是个好办法。
受刘耀文妈妈高瞻远瞩穿拖鞋爬山的启发,行至半路,严浩翔用现金从一个坐地起价的山民手里买走了几双草鞋,让没有凉鞋的人换上。才总算渡过这水漫灵山的第一劫。
路途中难免需要补充体力,大家时不时从书包里拿零食出来分食,但严浩翔确一直没有要吃东西补给的意思,背着那个把他肩膀都勒得凹陷下去的登山包,背还挺老直。
贺峻霖他就好奇了,严浩翔那个死沉的包里究竟装了什么宝贝?
7.
毛毛细雨一直飘,衣服很难保持干燥,湿湿的粘在身上,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
贺峻霖盘算着自己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这种自找罪受式的旅行,还他妈的这么甘之如饴,废了十二番的口舌好不容易和工友调班,集中了三天假,结果干的事情要比工厂干活累上五十倍。
为此,眼前严浩翔那对白森森的脚踝就有点儿刺眼了。
该死,为什么某人走得那么轻松而自己喘得宛如……宛如……宛如.......他一个文豪都已经失去比喻的能力了!
已经在深山老林里爬了四个小时,下午两点了,离晚上落脚的寺庙还有二十里山路十八弯,下午六点之前,最好到达,不然也不确定有没有住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露宿野外,那就惨了。
队伍拉得老长,人员三三两两分布着,足球队的几个走在前面,还有不知道为什么体力就是很好的严妙妙拖着喘得厉害的温柱柱也走在前面。
宋亚轩开始嫌弃他的零食包重,薯片开了一袋又一袋以减轻负重。
山路是z字形盘旋上升的,严浩翔每走完一段楼梯步,就会站在z字拐角处居高临下地看着一步一步往上爬的贺峻霖,嘴里说着:
“快了,翻过了这座山就快到了。”
“马上就到了。”
或者他会对着栏杆外的山谷学人猿泰山一样嚎叫。听群山给他的回声。
少年的声音在山谷荡开,打几个来回,让山上爬得快的那几个听见了,也跟着嚎叫起来,一时间山谷里此起彼伏你来我往地像是有好几十只猴子。
宋亚轩听见大家都在喊,也觉得好玩,对着山谷吼:
“老子天下第一!”
然后山谷就回他:
“第一......第一......一......一......”
接着他又吼:
“张真源!”
山谷也回他:
“张真源......真源......源.......源......”
张真源乐呵呵地拍他的肩膀,“喊我做什么?”
宋亚轩吃着薯片辣着了又口渴,喝了口水下去才龇着牙解释,“告诉山神伯伯我们来了,要保佑我们。”
张真源说,“那你得告诉山神你的名字。”
宋亚轩,“你喊啊。我不好意思自我介绍。”
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张真源笑了笑,倒也依了他,就冲着群山高声喊:“宋亚轩!”
少年的昂着头,脖子拉成好看的曲线条,喉结突出,声音刚劲有力,
山谷回他以同样的力道:
“宋亚轩!.......亚轩......轩.......轩......”
“好了,山神伯伯也认识我了。”
小宋满意了,收起薯片,又开始攀登,拄着他的竹竿一步一数着台阶有节奏地往上。
大概人类的本质都是复读机,所以严浩翔在稍高一点的地方听见下方山谷里回荡着张真源宋亚轩的名字,也就不学泰山嚎叫了,对着山谷就喊:
“小贺!”
果然山谷回他:
“小贺!......贺........贺......”
“干什么?”贺峻霖累得不得了,倒是终于攀上了严浩翔停留的那个楼梯转角处的平台,听见他对着山谷喊自己的名字,脸上抽抽。
是你背上那个炸药包还不够重?
怎么你就不累吗?
有劲没处使?
“你也试试!”严浩翔见他来了,伸手抓了他的手臂,把他拉到栏杆边上,“来试试!喊出来,太爽了!”
小贺:.......
我这么矜持的人.......
被拉到栏杆边上,往外看才发现:原来,爬了这么高了。
方才一直埋着头,眼睛里只有陡峭到贴着鼻子的楼梯,和严浩翔白森森的脚脖子,都没有心思往外面看一看。
从这地方往下看过去,可以看到他们刚刚路过的一些茶棚子,渺小地嵌在绿油油的山体里;还有前不久被他们征服的小山顶,如今已经远远地沉在底下。
“啊!”
贺峻霖还是试着喊了一声,声音不大,却还是得到了山谷的回应。
一种奇妙而新鲜自由的感觉通过山间清凉的空气灌入心肺,让他突然有了更多倾诉的欲望,好像你可以把所有的苦恼都交给群山,然后就自由了那样。
“大声点嘛!”严浩翔也在旁边鼓励他,靠过来揽了他的肩膀,给他示范,喊了一声
“啊~”
单调的音节,但是声音从腹腔发出来,有力道地蔓延了很远。
“啊~~~”
试过一次的贺峻霖也打开了阀门,没有什么好畏惧的,对着山峰把心底所有的阴霾吐出来,足足拉了一个八拍的长音,直到肺里的气息卷着阴霾耗尽。
山谷回以同样的长音。
奇迹一般,身心舒畅了起来,虽然身体很劳累,但人却精神得清爽。
小霸王原本蓬松的头发此时已经湿漉漉的了,各自弯着小卷,少年的的额头和脖子上都是亮晶晶的汗水,整个人散发着热气,他心思一转,跟贺峻霖打着商量:
“我们比谁的声音持续得久好不好?”
“好啊。”贺峻霖答应道。
也不知哪根筋突然搭错了,小贺恶作剧般地对着山谷喊:
“神经病!”
山谷给他骂了回来:“神经病!......经病......病!”
严浩翔听见了,收紧胳膊,给了贺峻霖来了一个锁喉,笑嘻嘻在他耳边说,“你是不是傻的?!你怎么骂山,山就怎么骂你,你要夸它,它才会夸你。”
小贺想起你瓦当巷里商铺家的那些小孩起了口角时彼此谩骂常用的“反弹”伎俩。也咯咯咯地笑起来,
“我忘了......哎…….不比了不比了。咱们赶紧走吧!”
贺峻霖想拉严浩翔走,回头却看见对方被登山包勒得深陷了一块下去的肩膀。
少年的背还是笔直地挺着,但看在小贺眼里,就有些心疼。
也没有多余的权衡,他脱口而出,“你包太重了,我帮你背会儿吧。”
“不给!”严浩翔闻言警惕地反手护住自己的登山包,一副怕贺峻霖抢的样子。
哎……怎么回事,算了,你爱背你就背吧。
同时宋亚轩和张真源已经数着楼梯从他们身边路过,贺峻霖提醒严浩翔:
“咱们赶紧,都被宋亚轩他们反超了了!!!”
“那没事。”严浩翔毫不在乎,“ 反正有刘耀文断后。”
然后小霸王想起来什么,扒着栏杆对下面看不到的地方喊:
“耀文!志鑫!你们雄起!”
不一会儿山底下传来刘耀文的回应:“翔哥! 还有多远啊!我快死了!”
“不远了!还有三半个小时就到了!”
“艹!”
......
要说刘耀文如何就沦落到最后了,就要说他五月中旬做的那场小手术。虽然过三个月了,他已经基本恢复了。但朱志鑫还是怕他过于劳累,病情反弹,所以时不时就停下来不走了。
刘耀文再三保证:“哎!志鑫!我真的没事!”
可朱志鑫总说:“嗯,那你能等等我吗?我想走慢点。”
或者:
“文哥,咱们先喝口水。”
“文哥,咱们先吃个橘子。”
刘耀文开始还着急要赶上大部队,但他看着朱志鑫因为运动而红透了的双颊,还有沾着露水一颤一颤的睫毛,就没有狠心拉他加速攀登,只好顺着小朱悠哉悠哉的养生节奏慢慢爬。
所以,他们就落到最后了。
当然这个爬山。就是不管你是爬得快,还是爬得慢,连续爬了四五个小时后,你就只有一个字,累。
所以当胖哥在山顶上学猿人嚎叫,宋亚轩他们在半山腰跟山神对话,他和朱志鑫就在山谷里,感觉头上的声音是一个个砸下来的冰雹。
小刘同志估算了一下自己离大家的高度差,心生绝望。
完事严浩翔还不忘让他雄起。他倒是想雄起,只是眼前连绵不断的阶梯让他恨不得立刻长出一双翅膀来。
“志鑫,咱们到底是为什么想要跟着翔哥来爬山......”
朱志鑫正吃着一颗橘子,掰了一瓣塞在刘耀文嘴里,“太空鼠没有爬过山。”
“好吧。”橘子冰凉的甜味晕开,少年又有了力气,“那是得带它好好体会一下! 我发现z字形线路很省力!你也这么走!”
“好。”
人在极端劳累的情况下是无法顾及自己的形象的。就好比粉扑扑的严妙妙,在终于到达第一天攀登的目的地时,已经变得灰扑扑的了。
饶是如此,大家还是在看见逢仙寺门口的石牌坊时,志得意满得大呼小叫。严浩翔甚至背着他的炸药包还能蹦上三蹦,贺峻霖不得不感叹,校队不愧是校队的。
胖哥那几个组织大家在逢仙寺门口照了张像片。一个个龇牙咧嘴地比划了半天,还是请寺庙里扫地的师傅给拍的。
严浩翔看了嫌弃极了,“哪里来的丐帮?!?!”
但还是很诚实地把照片保存了下来。
......
贺峻霖倒觉得这张照片挺好的。
大家面红耳赤笑得傻兮兮的,没有负担的模样,大概,一辈子也没有几次。
尤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