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丧钟响 ...
-
同苍朝每年以花朝为期开设科举，学子们通过乡、县、府、道、京五个阶段的会试，一层层选拨最终才能参加在凤都皇宫内城的殿试，是真正的万里挑一的竞争。
殿试名义上是皇帝亲自监考，但其实是在皇宫内城的外围，也就是朝臣们办公的区域，其中有一处叫金台阁的大阁内进行大考。
而来参加大考的各地学子们通常会被安排在皇宫附近的学林巷休息。
即使如今是增开的夏季恩科，官方的安排也不会轻易改变。
“那人穿的不是官服，根本不是接应考生的行官，只怕是收了这花楼酒肆的利钱，骗外地的考生来花钱的二拐子。”莫仲越说道。
沈渊看着灯红酒绿的楼牌，和那楼上红袖招摇的美貌女郎，一看就是自己消费不起的模样，他摸了摸胸口，出门前爹娘给的十两银子放在衬里夹缝中，这是全家两年的积蓄，母亲怕他带着银钱沉重，还特意跑到州府的银号里兑成了银票。这十两银子对于生活在越州乡村里，世代务农的老百姓来说可是一笔“巨”款了，沈渊很是舍不得将它们花在这样的场合。
沈渊在街上站了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被花楼上好几个小娘子掷了杏儿李子，虽说果子小，但被砸在身上还是挺疼，而且果汁还把衣裳沾脏了……这让沈渊很是尴尬，无奈，只好就近拦了一个酒楼前招揽生意的店小二打听：“请问，学林巷怎么走？”
那小二还未说话，打这酒楼里摇摇晃晃出来一个年轻公子哥，身旁跟着个小厮一脸苦相，嘴里还在劝：“公子！公子咱们可得回去了，再过半刻老爷就要下朝了……”
那公子根本没在听自家这小厮的话，反而停下来打量沈渊一眼，笑道：“学林巷？本公子只知道这花街柳巷~”再看这人满脸通红，身形不稳一旁的小厮正小心地搀着他，显然是早已酩酊大醉。
“啧，还不到午时，这人就已经喝成这样了……世风日下！”莫仲越突然冒出一句话来。
沈渊愣了愣，正要退让，突地被那公子拉住了手腕：“别走呀！”
“你要做甚？！”沈渊抽了抽手，发现对方的力气很大，而且扣着手腕的位置也刁钻，他竟使不上力气。
那公子嬉皮笑脸道：“书生，来赶考的啊？都到这儿来了，还能不知道本公子要做甚？装什么呢？罢，本公子倒也不拘男女，瞧你模样还挺俊，便赏你个侍候本公子的机……哎呦！”他话未说完，突然眼前的小书生眉头一竖，神色瞬间透出一丝冷厉，挥拳一击重重的砸在他右眼眶上，力道之大，竟将这公子直接打倒在地。
原本搀着这公子的小厮见状大叫：“你们好大的胆子！我们公子可是孙司马家的二公子，你这书生竟敢殴打我家公子！不要命了吗？！”
沈渊脸上表情扭曲：“司马？我记得以前的司马姓唐来着，孙司马是哪来的马？当街亵人，这可真是极好的家教呢！呜……”说得好好的，突然就流下泪来，他一低头，捂住脸，低声骂道，“你哭什么？！”
壳子里刚刚还在骂人的莫仲越叫屈：“我才没有哭！我只有在情绪特别激动的时候才会……”
沈渊咬牙切齿：“你的意思是，我激动，你会要哭？”
莫仲越委屈：“呜……大概……大概是共用一个身体的缘故吧……你……忍忍……”
那孙二公子此时已然从地上爬起来了，他哪里受过这种“委屈”，怒吼一声一拳便向沈渊心窝捣去。他可不相信一个文弱书生竟然会武，只当自己刚刚是一时大意被对方占了便宜，他平日可是学过拳脚的，京城纨绔中能比得过他的还真没几个。
沈渊见这孙二公子起身，正对上当面一拳，吓得他几乎背过气去，突然腿脚一错步，腰往后一折，那拳险险从他上方冲过……
“啊！”沈渊下意识惊叫出声，跟着鼻子一酸，哭得更厉害了，“你不要哭了！”
“那你不要激动啊！”
“我没有激动，我是怕！”
“那不还是激动吗？！”莫仲越觉得这书呆子怕不是读书读傻了吧！
沈渊气得说不出话，哭得呲牙咧嘴，还要被莫仲越控制着身体去躲闪那孙公子的拳脚，简直要他的命！
“你傻啊！看到他要打你了还凑过去？！”好容易又躲过一招时，莫仲越骂道。
“我……你怎能随便动手打人？”边打边哭，你才有毛病吧？！沈渊心道。
“我不打他，难道让他占你便宜吗？”
“可……可你也不该打人，我手好疼！”
“那我有什么办法，又没有趁手的兵刃。”
“可……可是……”
“可什么是？他还要打你啊！”
“这……我！我该怎么办？！他可是司马大人家的……”
“什么怎么办，跑呗！”
“哦！”
“哦什么哦？！你倒是跑哇！”莫仲越气极。
“我……我腿软了啊……”沈渊这辈子也没遇上过这么大的阵仗，更不要说得罪了司马大人，那可是京里的大官啊！
“你……废物！”莫仲越恨声，他倒是不怕得罪京里的这票纨绔，只是此刻他用的不是自己的“壳子”，总不好让这书呆子替自己顶梁子，无奈，只能夺过控制权，拨腿就跑。
那孙二公子没料这书生竟然能躲过自己一拳，更没想到他躲过这一拳之后居然开始胡言乱语起来，随后竟转身就跑了……有心想追，可他喝得多了，两脚发软，哪里追得上，只能气恨恨地骂自家小厮：“蠢才！去将这小贼的来历给爷查清楚！”
小厮低头应道：“是！”人却不曾走开，少爷这儿醉着呢……他怕自己一转身，少爷又不知上哪儿喝起来了，万一让老爷知道，八成又得吃板子！
另一边，沈渊跑出巷子又糊里糊涂由着莫仲越迈着他的腿跑了几个弯方才停下。
“你……你要跑去哪儿？”沈渊喘着粗气问。
莫仲越道：“你不是要去学林巷吗？喏，这就是。”
沈渊定了定神，这才注意到这条街巷与方才那六艺坊的街巷完全不同，虽然路上往来的行人也不少，但却并不喧嚣，街道一旁是一家家书铺，还有笔墨作坊等等，进出的人也一看就是读书人，这里店铺并不密集，隔几家店中间便有一棵古树，树下有卖茶水的，也有人支起棋盘引人手谈的，还有字画摊儿。这街道的另一边则是一处门洞，青砖绿瓦，门上匾额写着“文远阁”三个字。
“这儿过去就是崇金河，是皇宫护城河，文远阁历年科考都是招待考生的场所，你去打听打听。”莫仲越指着那文远阁说道。
沈渊上前一步，又停下，抹了一把方才哭得鼻眼发红的脸，嘟囔道：“待我找个地方洗把脸。”说罢，走向一旁的茶水摊位。
那茶摊老板是个葛衣老者，见沈渊过来，便笑着招呼道：“小公子可是要喝茶水？小老儿的凉茶是早晨现煮的，生津解渴，消暑祛病，只要两文一杯。”
沈渊脚步一滞，莫仲越在内心里问：“怎么？”
沈渊亦在心里回：“两文钱，在越州能买四个鸡蛋呢！京城的东西可真贵！”
莫仲越“啧！”了一声，骂了句：“小气！”伸手从袖袋里掏出两文铜钱来递给老者，道：“茶水不用了，有清水吗？方才不慎眼里进了灰，想冲洗一下。”
茶摊老板看着这少年眼角通红，倒也不觉得奇怪，笑着接了钱，从一旁拿出个葫芦瓢来，从盛清水的桶中攨了一瓢递给沈渊道：“天气干燥，浮灰多，小公子行路要小心些。”
沈渊心疼两文钱竟就换了一瓢清水，却又无法，只能接了葫芦瓢来洗脸，洗完脸，刚要将葫芦瓢还给老者，就见老者递给他一小杯凉茶笑道：“喝点水定定神，祝小公子来日金榜提名，这杯算小老儿送你的。”
沈渊一愣，连忙道谢，心疼的感觉在喝了凉茶之后，莫名缓和了些。
“这茶水味道甘甜，倒也值两文。”他道。
“嘁，你其实只是觉得比起两文钱买杯清水，还是茶水划算罢！”莫仲越嘲笑他。
沈渊懒得理他，放下茶杯，往文远阁门口走去。
文远阁内里有数间并排修建的平房，每座房内有两进门户，一间房里有四个铺，住的都是前来赶考的学子。
沈渊来得晚，被安排在墙边的一处房内，里面已经住了三人，见管事带了新人进来也不搭理，只管自顾自的温书，还有个正在忙着写什么……沈渊将行李放好，左右看看，也不好意思主动跟陌生人打招呼，只好也拿出书本来看，明日就要开考了，再巩固一下总是好的。
如此直到午时，突然传来一声沉重的钟声，紧接着又是一声……
院内众多学子都被这声音惊动，很快，有人从外面进来，低声传说：“是丧钟！摄政王，殁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丧钟响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