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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遇盗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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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他从桐州来,但是说话却带唐州口音,腿上的泥抹得太均匀,身上却干干净净,包袱上也没有一点脏。”莫仲越的声音在脑海里冷静的说道,“还有,你刚刚扶他那一下……你不懂武功感觉不出,我却是知道的,这人脸上看着老态龙钟,但是手臂上却筋骨强硬,根本不是个老人的状态。”
沈渊看着那老者的背影,内心里感慨:“完全看不出来……这就是话本里说的易容术?”
莫仲越冷哼一声:“雕虫小技。”他莫名觉得沈渊羡慕别人的情绪令他很不舒服,说完又补充道,“化妆潜行这种伎俩,我十几岁时便玩得滚瓜烂熟,他还差得远呢!”
沈渊挑眉,心知他十几岁时莫家还是鼎盛时期,那时太子已死,他也不必再受“太子妃”身份所累,可以随心所欲的去学自己喜欢的东西,少年心性想必将世间能学能玩的都摸了个遍吧……
想到白团子那张软糯可爱的容貌,沈渊胸膛里有点发热,突然又一省,暗暗啐了自己一口,如此识色为重,实在有失君子之风!要不得要不得!遂又平静如初。
此时莫仲越主导着身体状似无意地跟在那老者身后,情绪却莫名被身体里的主魂影响着,一会儿有点儿高兴,一会儿又莫名自责了起来,随后又似突然悟道一般心如止水……嗯?这小子在想些什么?莫仲越心里好奇,但此刻也不是问这些的时候,他慢慢走着,不着痕迹地将身形隐在屋檐又或是矮墙背光的地方,前面那人竟然始终没有发现他的行迹。
沈渊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紧张又刺激的事,由着莫仲越猫腰缓步,如影随行的跟着那老者,心中问:“他会不会就是官府在找的那个晁崇?”
“很有可能,但不确定,不过这样藏着掖着的,想来不会是什么普通人,去看看总没事。”莫仲越在心中回答。
“不要太晚,爹娘还等我回家呢!”沈渊提醒道。
莫仲越皱眉,有些嫌弃的“啧”了一声,闷闷说了句:“知道了。”
临仙村不大,一条道从村头通到村尾,全村人的衣食住行都在这儿,沈渊说的村长家就在这条街道的当中,村长也姓沈,跟沈渊家是出了五服的远亲,是个五十多岁的老秀才,平日给村子里调停一下小纠纷什么的,能说会道,所以便被推举来做村长。
沈村长家比沈渊家自然是大得多,他一家祖孙三代都住在一处大宅中,村里不像县城,有衙门这种东西,村长为了方便村民们找他,在自家宅院前面整了一片长方形的平地,中间平坦,两边分别放着六个石墩供人坐着休息,宅院的大门口挂了一口小钟,若是有事,到门前摇响这小钟,就能让村长知道。村民们要议事便在这片平地上说,石墩是给村里的长辈老者坐的,平日就算没事,人们也会来这儿坐坐拉家长,不过此刻天色渐晚,小村子没有什么夜生活,人们也都各自回家了,这里静悄悄的没什么人。
老者走过村长家门口,沈渊正以为他会去敲门,谁知他停了一下脚步之后,居然又继续往前走了起来。
临仙村的这条鸡肠路从熵山脚下,一直延伸到通往县城的大路。
沈渊这才发现,老人走的方向却是要进县城的样子,可是虽说临仙村离县城并不算远,但是以沈渊这样的年轻小伙子的脚程也要走上近半个时辰,一般的老人若要进县城往往都是借进县城办事的牛车顺道带过去,这老人看起来一瘸一拐不良于行的样子,可不像是能平安到达县城的模样,更何况……
沈渊看看天色,傍晚时分,天光已经越来越暗淡,县城城中虽然没有强制宵禁,但是百姓大多日落而息,到申时就关闭城门,不许出入了。这老人家现在去县城,也是进不了城的吧……
“他既然不是来投宿的,刚刚为什么要来问路呢?”沈渊不明白。
“因为他那模样一看就是外乡人,容易引起别人注意,与其被人盘问,不如先找个人搭话透露些消息出去。”莫仲越说,“人总有先见为主的习惯,你听了他说的那些,若是别人质疑他时,他找你做证,你又没有我告诉你那些可疑之处,是不是下意识会觉得他说的是真话?”
沈渊想了想,惊觉莫仲越说的竟然是真的,不由叹道:“原来还有这般谋划……”停了一会儿又叹,“人心叵测,前人诚不我欺。”
老者继续往前走着,他虽身形佝偻,步履蹒跚的样子,但其实每一步都踏实得很。
村尾是大片菜地,村中几家人种的蔬果都在这里,老者又走了几步,停了下来,忽然就这么背着身开口道:“小伙子,你跟了老夫这一路,是想做什么呢?”
沈渊一惊,身体已被莫仲越控制着走出了田边瓜藤架子的阴影。
“你年纪未到不惑,称什么老夫?”莫仲越看着面前的老者淡声道。
老者干笑一声:“你这少年好没道理,老夫年过六旬……”
“六旬老人的手可不像阁下那样。”莫仲越不耐烦地打断他道。
老者一愣,身形直了起来,说话声音也变成了一个壮年男子的声音:“小哥好眼力,只是怕不晓得江湖规矩,那我便告诉你,知道得越少,活得越长久……”他话说到一半,人已经冲到沈渊眼前,掌为刀,直劈沈渊肩头颈侧!
沈渊刚一惊,还没反应,就感觉莫仲越抬起自己的脚,突然狠狠地踩在了那男人的脚背上……
“啊——”男人疼呼一声,往后蹿了几步,抱着疼脚原地跳了两下,怪叫道,“你!你是何人?怎么会……”
“怎么会知道你脚有伤?你自己告诉我的啊!”莫仲越轻松地回答道,“说谎要说得半真半假才容易让人相信,比如你从桐州来是假,年迈无力是假,田间摔跤是假,但是你身上有伤却是真的,你说你腿上溅了泥,伤却在腰间,但你背着那么大的包袱走路还好好的,脚步却是一瘸一拐,这不是明白着告诉人家,你其实伤在腿脚么?”
男人气极:“你早就看出来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莫仲越从来嚣张惯了,张口刚要自报家门,突然想到自己是在别人的壳子里,不禁有些犹豫,那男人恶狠狠盯着他道:“老子一路走来,手底下人命不知拿了多少,你若是不识相,休怪老子手下无情!”
莫仲越一挑眉:“哦?听阁下的口气,莫非,你就是白日里官府说的那江洋大盗晁崇?”
男人哈哈大笑:“如何?知道老子的凶名,还不快滚?”
莫仲越打量他,半晌摇摇头:“我不滚,拿下你去官府可以领赏,再好不过。”话音未落,他突然身形疾射,到达男人面前,一拳一脚间,男人惨叫着,先被强大的力道揍得整个人弹起,随后又被一脚踩在地上,身上如压了千钧巨石,一动也不能动,他背上的包袱也不知何时被这少年夺在手中掂量……
“你!!”男人再次惊叫。
就听莫仲越语气欢快地笑道:“想不到晁崇被我抓到了!哈哈!绑了你送官,我就可以拿到赏钱啦!”
男人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在这么个山脚旮旯的小村子里遇上高人,他终于崩溃了,大叫道:“错了错了!我!我不是晁崇!我不是!小哥……不,小爷!您抓错人啦!”
莫仲越一勾唇角:“你骗人,你刚刚自己承认自己是晁崇的!”
男人趴在地上,被莫仲越踩着动弹不得,苦着脸求饶:“我……小的错了!小的其实是骗爷的,我,我就是个寻常的偷儿,想进城销赃……小的不识爷的本事,所以才冒充是晁崇想吓唬爷……”
莫仲越没出声,在心里对沈渊道:“虽然不是晁崇,但,只怕也是个有案底的人。”
沈渊被莫仲越的一番操作弄得有些炫目,只道:“送……送官?”随后又想,“县城门已经关了。”
莫仲越笑道:“这不是问题。”转而又问男人,“那你到底姓甚名谁?好好说清楚。”
男人声音都泛着苦:“我……小的姓姜,叫姜胜,盗门第十三代弟子……我们盗门都是劫富济贫的……”
沈渊一挑眉,他家隔壁住着个俚术士,早年李胤也是在江湖各处闯荡的,在沈家旁边定居之后,时常拿当年的旧日风光当谈资说给村子里的人们听,有些人只当他是吹牛,但沈渊却深信不疑。
李胤的江湖故事里就有盗门这一脉,说起来这盗门与术士一脉还有那么点渊源,说是术士一门早年除了修术和修身之外还有一门修器的法门,然而,修器一门研究的却是各种精巧工具,暗器等物件,时间久了,这一门渐渐脱离了修行以求仙道的初衷,反而在市井中发展壮大,再后来被江湖人忌惮他们的器具威力强大,最后被群起而攻之,几近灭门,门内修行制器的图谱散失,仅剩的后人只能靠制作一些不入流的小物件,小偷小摸维持生计,也算是很惨了。
但是……
“你劫富,富人何辜?济贫,贫者是谁?”沈渊发问之后,注意到莫仲越将一部分控制权给了自己,心头一热,他对于话本中行侠仗义之事本来诸多憧憬,却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此刻正好问个明白。
姜胜语塞,半晌才支吾道:“富人敛财,不顾他人死活,拿他们一点钱财去救济穷人,有什么关系?他们丢失一点钱财又不算多大损失……”
沈渊皱眉,道:“富人若是正经种地攒粮,织布经商所得来钱财,那自是他的才能换得的,凭什么便一定要去救济穷人?再说,不论损失多少都是损失,你们自诩侠义,其实所谓的劫富济贫,只不过是劫取富人的钱财,济自己的贫吧?”
姜胜不说话了,眼角飘忽,他自然知道自己所做所为其实本就上不得台面,盗门拿劫富济贫在江湖上宣扬名头,但其实,他们唯一与那些下三滥的偷儿不同的,也不过就是他们偷的都是富人,普通人家,他们不屑动手罢了……至于偷来的钱财,那当然是进自己的腰包……
莫仲越看了看天色已近全黑了,伸手抽了姜胜的腰带将他手脚绑了,一手拎着他人,一手拎着他的包袱,脚下一用力,蹿上数尺,在田头的瓜藤架子上借力再次拨升,几个起落便往县城飞去,借着沈渊体内浑厚的内力驾驭的轻功令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翻过了城墙,再一番疾奔,到了县衙门口,将姜胜和他偷来的赃物往门前一丢,伸手从一旁的谏鼓架上抽出捶木来用力敲了几下,听到门内有人声渐近,便转身又跳上就近的墙头屋顶,几瞬间便没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