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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侯爷,承恩侯世子来了。”门房小厮进门通报。
自从荣呈因痴傻的消息传了出去,这才几个时辰,荣安侯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这已是今日第五回了。
荣呈玉焦头烂额,不耐烦道:“不见不见,就说我忙得很,没功夫理会他。”
一个个是来看热闹的还是真想关心的,他实在是分不清楚,也懒得应对,索性全都逐了出去,眼不见为净。
可这承恩侯世子不是个好打发的,荣呈玉吩咐小厮的话音刚落地,便听见花厅门外传来一声笑。
“荣呈玉!”
来人大着舌头,昂首阔步,虽裹着貂皮大氅围到了脖颈,但手里一把折扇依旧晃的风生水起,迎面送风,不知其究竟是嫌冷还是嫌热。
荣呈玉勉为其难地回头,知晓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五侯之一的承恩侯世子,冯述安。
“你敢不敢把你这破扇子给扔了?”荣呈玉随手指了指,“平日里昼夜不分也就罢了,如今是四季都不分了?”
知道荣呈玉这是在暗戳戳地骂自己风流无度,冯述安满不在乎地收了扇子,握着扇柄摇摇晃晃道:“这扇子的妙处,你不懂!”
“我要懂这些做什么?我最近烦的很,没空跟你去吃酒,自己出门右拐莺莺楼,不送!”
“啧,庸俗。”冯述安丝毫没有不请自来的拘束感,反而大咧咧地在厅中坐了下来,认真道,“我今日,是来看看你们家阿因的。”
荣呈玉眯了眼:“阿因是你叫的?”
冯述安摆摆手:“跟我还见什么外,我可听说,阿因近来醒了后,身子不是很好?”
荣呈玉斜他一眼,没好气地“嗯”了一声。
冯述安好似全然感受不到荣呈玉周遭的低气压,一手甩开扇面,虚虚遮住口鼻,压住声音道:“我外头带了些补品来,待会儿叫下人拿进来,这可都是我从林峦手里坑来的,难得的很。”
本想说家里这几日收的补品堆的都快放不下了,一听是林峦手里坑来的,荣呈玉只能又将话咽回到了肚子里。
他将信将疑道:“你还能坑他?”
“狗眼看人低了吧!”冯述安得意道,“他林峦再能耐,这也是盛都,天子脚下,小南蛮子,坑他一把算什么。”
冯述安口中的林峦,便是如今大晏唯二厉害的药材商,西南药王谷谷主的儿子,自幼体弱多病,恶疾缠身,还一身的怪脾气。
令人唏嘘的是,西南药王谷虽为闻名大晏的药材商,这么多年,却始终治不好自家的少主。且药王谷地处潮湿阴寒之所,不利于养病,林峦自小便得辗转于各地求医问药,而近些年不知何缘故,安定在了京城盛都。
林峦到盛都后没多久,伴随其病怏怏的身子一道在京中富贵圈里出名的,便是其一身的怪脾气。
如果说,陶珏是个疯子,那他起码是个大多时候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疯子,而林峦也被人称作疯子,却是个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的疯子。
多年的病痛已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也带走了他太多的理智。
故而方才冯述安说是从林峦手中坑来东西的时候,荣呈玉会有那样不确定的反应。
“不提这个,我今日可是特地来关心阿因的,怎么,可能下地了?”
见冯述安又将话头扯回到了荣呈因身上,荣呈玉终于万分确定,这厮果然也是个来凑热闹的。
“下什么地!”他怅然道,“话都还说不利索呢,能抬起半个身子就已是十分不容易了,更别提下地了,她能说句完整的话我就谢……”
荣呈玉一人独自惆怅半晌,见冯述安并未与他共情,反倒盯着他身后的某一处移不开眼,遂感好奇,回头一看,那个扒在屏风处巴巴望着花厅的人,不是荣呈因又是谁?
冯述安若有所思,折扇指着荣呈因,眼睛却终于收回到荣呈玉身上,“下不了地?”
荣呈玉眨巴眨巴眼睛,“我只说她话未利索。”
冯述安立时收了扇子,起身就要往荣呈因那里去,幸好荣呈玉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去拦住了人。
他擒着冯述安双手,回头担心地看了眼荣呈因。
果然,人已经害怕地退到了屏风后头,单一只白生生的手还露出来,扒在裱框上,颤颤巍巍不敢动。
他向冯述安道:“阿因身子不适,不能见客。你既来了,我顾着情面,便留你吃口晚饭,多的,你也别想。”
“我哪里是客,阿因也算是咱们从小看着长大的——”
荣呈玉加重了语气道:“冯述安!”
举起的扇子顿在半空,冯述安跟荣呈玉脸贴着脸对视了会儿,终于放弃了向前一步的打算。
“我也是,一时好奇嘛。”冯述安瞥了一眼荣呈因露出来的那只手,回头笑呵呵道,“不见就不见吧,改日若是阿因想起我来了,再喊我登门也不迟。”
荣呈玉鼻孔里出气,重重“哼”了一声。
许是为了给自己找回点面子,冯述安跟他凑近了几分,低声道:“咳,听说,今日云家老夫人进宫了?若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你只管说,跟咱几个甭客气,毕竟我从小也是真把呈因当妹妹的。”
人都在盛都,日后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当然不好真的闹翻了。这道理冯述安晓得,他荣呈玉也晓得。
于是他点点头,语气稍正常了些,“知道。”
“那晚饭我就不用了,你好好照顾呈因吧。”冯述安摇着扇子转身,却又听见荣呈玉嘀嘀咕咕,“本来也没真打算留你。”
冯述安真是要被气笑了,临走前却还不忘提醒他,“别忘了把我从林峦那坑来的宝贝搬进来。”
“知道知道!”
见他前脚刚离开自家花厅,荣呈玉后脚就转去了一旁的屏风后头。
荣呈因不知又是受了什么刺激,抱着脑袋蜷缩在了地上,小小的一团,很是惹人怜。
“怎么了?”荣呈玉半蹲到她身边,生怕她又出什么事。
听到身边有人说话,荣呈因这才放下双手,呆呆偏头。
荣呈玉指着自己,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是我,二哥哥,这回不会再把我认成爹爹吧?”
荣呈因摇摇头,“我认得二哥哥。”
“那就好。”
荣呈玉长呼一口气,扶着她起身。
然而荣呈因似乎并不怎么想起来,她摁住荣呈玉,神色认真道:“二哥哥,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味道?”荣呈玉皱起鼻子闻了闻,哪有什么味道?
“没有啊。”他答。
荣呈因坚持道:“明明有。”
荣呈玉正想同她争辩,却又猛然想起其已痴傻,虽然他觉得这多半是她装的,但这种事,谁又能真正确定呢?保不齐,人就是真的痴了,傻了。
于是他妥协了,“好,真的有,是有一股味道。”
荣呈因双眼明亮道:“是灵泉寺泥土的味道!”
“哟,你还记得灵泉寺呢?”荣呈玉乐道。
荣呈因点点头,“记得,爹爹带我去过。”
听她又提到了爹爹,荣呈玉不免也有些感怀起来,“阿因很想爹爹了?”
荣呈因闷闷应了声,反问道:“二哥哥不想么?”
荣呈玉愣了一下,不想么?
父亲走了近两年了,走的那样突然,那样叫人不知所措。
他仍记得父亲走的那晚,匆匆忙忙赶回来的大姐姐趴在他的肩上,哭成了泪人,告诉他,从今往后,他就是荣安侯了。
可他明明前一日还在莺莺楼里花天酒地插科打诨,怎么就一日的功夫,就能没了父亲,就能成了荣安侯了呢?
一夜之间,无数的繁杂事务全都向他袭来,如风霜刀剑,鞭笞着他不断前行,叫他知道,他荣呈玉,要扛起整个荣家。
“想。”他干涩的喉咙里发出即将枯萎的音节,叫人听了是那样难过。
荣呈因从未见过这样的荣呈玉。
她其实只是想试探,想看看他对于父亲当初突然的离世,究竟是抱有怎样的一个态度,究竟有没有怀疑过,有没有深入调查过。
可她似乎用错了方法。
不论如何,他们四个兄弟姐妹对于父亲的感情,应当都是一样,她不该拿这个来试探人心。
她摇了摇荣呈玉的肩膀,道:“爹爹不见了,那以后,就要二哥哥带我去灵泉寺了。”
荣呈玉勉强笑了下,“好,二哥哥带你去。”
荣呈因也笑了,笑得那样明朗,那样没心没肺,似乎所有的悲伤,都可以在一念之间消失殆尽。
她嗅了嗅鼻子,拍着手,起身张望道:“二哥哥是把灵泉寺搬家里来了吗?”
“什么?”荣呈玉跟着起身,却一脸疑惑。
荣呈因顺着味道传来的方向跑了会儿,忽然一下站定,指着不远处小厮正在搬运的箱子道:“就是那个!”
荣呈玉跟在她后头,瞧见又是两个大箱子,不免太阳穴有些突突。
历经昨日那事,他这辈子恐怕都不想再见到这样大的药材箱子了。
偏小厮还要将东西抬到他跟前,说:“这是冯公子叫搬进来的,说是给三小姐送的补药。”
无奖竞猜,这回的箱子里,又有什么东西呢?还是什么都没有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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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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