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不还》一只小羽殇儿呀

59、伍拾玖·众生归途

　　伍拾玖·众生归途
　　柳陌伤好回到京城，并没有官复原职，一直被萧景晟晾在一边，直到萧辰泽纠缠着要柳陌做他的先生，才被派去东宫做了太子太傅。
　　萧辰泽登基那年，尊柳陌为亚父，并随其回淮城祭祖。
　　淮城风景依旧，只是那些故人，大都已不在了。
　　“亚父，这便是阿爹的故乡吗？”
　　萧辰泽看着与京城全然不同的青山绿水，觉得十分亲切，就好像，他一直都是此间人。
　　柳陌拄着拐杖缓缓走到萧辰泽身边，摸了一下花白的胡子，顺着他看的方向看去，轻笑一声，说道：“亦是老臣的故乡。”
　　萧辰泽想要搀扶柳陌，却被他拒绝，只好尴尬的摸着鼻子笑道：“亚父履历上面写的，果然都不是真的。”
　　“时至今日，是真是假还重要吗？”柳陌负手，拄着拐杖缓缓往前走，“官家跟老臣来吧，老臣知道在哪里。”
　　萧辰泽几步追上柳陌，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车架，问道：“不等等母后和宁叔叔吗？”
　　柳陌摇了摇头，说道：“太后娘娘和宁大帅自有他们的去处，官家不必担心。”
　　萧辰泽不知所以，只好跟着柳陌往前走，待他们的身影已经渐渐看不见了，沐颜姝才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不过才三十多岁的年纪，青丝中却已经夹杂了银发。
　　“宁哥哥怎么不跟去看看？”沐颜姝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淮城城墙。
　　“我年年都来看他，不差这一回，再说不是还要停留一段时间吗，不着急。”宁棹转头看着一边的青山，山中隐隐传来钟声，“这一次，我想去庵堂看看。”
　　沐颜姝闻言不由得叹了口气，顺着宁棹的视线看去，叹道：“玥姐姐的确是个奇女子，真是可惜了。”
　　“是我辜负了她一番情义。”宁棹有些怅然，“按理来说，我已身残，她也出家脱离红尘，我不该再去打扰她了，只是这多年过去了，就想去看她一眼，就看一眼。”
　　“宁哥哥只管去吧，父亲早就在沐家的祖坟等着我祭拜，我要快点赶过去了。”
　　沐颜姝笑了笑，搭着丹荷的手，坐上了沐家派来的竹轿。
　　萧辰泽今年十七岁，登基半年，他登基之前，与萧景晟在承乾殿呆了一夜。
　　“父皇将自己折腾成这般样子，是想给谁看呢？”
　　这些年里，萧辰泽长得越发像萧亓煜，却半点也的不像萧景晟。
　　“咳咳咳……”萧景晟眯起眼看着萧辰泽，叹道，“你和泽之长得越发像了。”
　　萧辰泽闻言笑道：“只要不和父皇长得像，儿臣怎样都好。”
　　“我知道你恨我。”萧景晟靠着床，闭上了眼。
　　“我为什么要恨你？”萧辰泽冷笑道，“父皇，儿臣只觉得你可怜，可悲！”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拼了命的折腾自己，可还是没有一个人在意你。父皇，你当年逼的阿爹退无可退，当时你做什么那一切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一天会落得如此凄凉？”
　　萧景晟睁眼瞪着萧辰泽，恼怒道：“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资格这般说我？”
　　萧辰泽撇过头，眼里闪着泪光：“也许儿臣知道的，远要比父皇知道的多。比如，儿臣这条命，是阿爹用自己的命换回来的；再比如，父皇今日之模样，阿爹早就预料到了。”
　　“天下众生，谁人他不能算计？”萧景晟苦笑着说道，“他连自己命，都能用来算计……”
　　萧辰泽站起身，背对着萧景晟，说道：“父皇安心的走便是，儿臣并非不忠不孝之人，定会好好操办父皇的身后事。至于阿爹，父皇也就别想了，无论是到了碧落还是黄泉，你们都不会再有可能，阿爹早就不在乎你了，所以他也不需要原谅你！”
　　“还有，父皇这般糟心模样，也就别想着要去见阿爹了，免得扰了阿爹的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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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风吹过，柳条被吹起打在了萧辰泽的脸上，他抬头望去，感觉柳树上似乎有一个人的身影，可一转眼又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
　　柳陌转头看见萧辰泽呆愣着看着柳树上面，觉得有些奇怪，问道：“你再看什么？”
　　萧辰泽回过神来，长舒了口气，指着柳树对柳陌说道：“亚父，我方才，好像看到阿爹了！”
　　柳陌闻言有些震惊，他抬头向萧辰泽指的方向看去，但除了随风摇摆的柳条，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次没有到晚上，官家怎么就发梦了？”柳陌笑着调侃，可目光却没有移开那棵柳树。
　　萧辰泽拍了拍头，小声道：“也许是我太思念阿爹，看花了眼。”
　　“快来上香吧，祭拜完还要去王府，福管家已经等候多时了。”
　　柳陌给萧辰泽呈上香烛，然后拿了一份祭品，慢慢地往陵墓的另一方走去，他要去祭拜琰郡王与商亦泽。
　　柳陌在萧辰泽登基后的第八年过世，时年六十二岁，一生辅佐三代帝王。
　　回望其一生，可担得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八字，是大黎史上最年轻的宰辅，也是为后世所传颂的贤相。
　　宁棹在萧辰泽登基后，被认命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总管兵权，那是大黎军队最强盛的时代，刀锋所指，无不臣服。
　　但他却在权势最鼎盛的时候，上交了兵权，独自一人回到淮城，在城外一处山下搭了一间小屋，终其一生，再未离开。
　　萧辰泽登基时，改年号为康乐，以纪念过世的萧亓煜，他并未给萧亓煜任何封号，只是写了一篇祭文以思哀悼，一字一句，令人唏嘘。
　　他虚设后宫，只迎娶了一名出身淮城世族的男子为后，此男子为沐家的姻亲，苏家的嫡子，两人共育一子。
　　两人的孩子满月时，萧辰泽给孩子送了一对做工精美的小金镯，和一只金丝编制的平安锁，东西并不像新做的，看上去有些年头。
　　至于沐颜姝，虽然她一生未有自己的子嗣，但有萧辰泽在膝下尽孝，也不算孤寂。
　　她最后，因为萧辰泽过世，悲痛欲绝，伤心而亡，却没有葬入帝陵，而是进了沐家祖坟。
　　时过境迁，王朝更迭。
　　很多很多年之后，大黎已不复存在，史书也都尘封，所有的一切都湮没在时间的长河之中，唯有大雁每年南来北往，从未改变。
　　淮城中的新柳，依旧在风中摇摆，看尽人世悲欢。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