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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我们一家人的日子还长 ...

  •   1968年初,宋母千里迢迢从四川的乡下赶来广东。□□把铁路炸了闹事,本来三天两夜的路程,走了活活半个月。宋亚轩在广州火车站接到她的时候,不敢相信自己面前这位头发花白身形瘦削的妇女是自己曾经眉清目秀明眸皓齿的母亲。

      宋母年纪不大,刚四十出头,三年不见,却苍老了许多。母子俩互相望着,情不自禁地都湿润了眼眶:“我给你妹妹带了豆瓣,她最爱吃这个,可是好多年吃不上了。”

      “娘!”宋亚轩有些哽咽,但没有忍心说出后面的话:妹妹她已经不在了啊。

      “给她摆上不行吗!瑞年我的儿啊!”宋母说着就呜咽了起来,宋亚轩只能环抱住她,轻轻地给她顺气。

      “娘,别哭了,瑞年看见了,会难过的。”

      从前宋亚轩抱着母亲,是到腰那一块,后来齐了肩膀,而现在母亲像是变矮了,才到他肩头。宋亚轩是心疼他娘的,他们长大了,她老了,但还没有享受天伦之乐,就被白发人送黑发人这般人间至苦吹白了头发。

      母亲此行是来帮忙带孩子的,用她的话讲就是:“你一个大小伙子,知道什么?”

      宋亚轩很想说:“您在四川老家呆着,我可以的。” 却说不出口。无论是他,还是张真源,面对家里一大一小两个嗷嗷待哺幼小的孩子,都没有完全的办法。更何况两个人都要上班,总得有人看着孩子。

      请保姆又不放心,宋亚轩的只能把母亲请来。只是母亲也有母亲的难处,家里同母异父的弟弟妹妹还要人照顾,而且很快开春就农忙了,不然完不成生产任务,母亲全家都要被批评,分粮食的时候会吃亏。

      “最多呆三个月,教你们怎么带孩子,”母亲红着眼睛,心疼地给刚两个月的张向阳换尿布,一边给宋亚轩讲着。

      “嗯。”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从来都是这样。

      瑞年死后,张真源停飞了一个月。部队领导说让他稳定了情绪之后再飞,一切都要保证安全。

      以前严浩翔总是说空军家属区寡妇多,拖家带口很不容易,所以不愿意结婚,还不如自己单着。张真源就想着自己一定要安全飞行,不然家就垮了。可如今,瑞年死了,他的家就像没了门窗和屋顶,穿堂风飕飕地刮,带走所有温度。

      宋亚轩一个27岁的大小伙子,对象没找,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忙着给孩子煮糊糊,忙着洗尿布换尿布,哄孩子睡觉。张真源知道宋亚轩晚上会哭,偶尔回家住,半夜起来的时候都能听到呜咽声。但宋亚轩在他面前从来不会露出多难过的样子。

      他总是微微笑着,告诉张真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宋亚轩声音轻轻地,钻进张真源耳朵里,却生根发芽了。渐渐地,张真源觉得自己那个屋子的门窗和屋顶又被装上了,风也不漏了,温度也回来了。

      张真源是不轻易表达感情的人。就像他从来没对瑞年说过爱,也从来没有跟谁说过恨。他所能表达的全部情感仅仅是:“没问题的,交给我。”、“你别管。”、“别担心。”这类的。

      他不会去戳穿在黑夜里悲伤难过的宋亚轩,告诉他,自己也觉得心脏绞痛。他只会一没训练就跑回家,把体力活干了;给邻居提些礼物,请她们帮忙照顾着家里。他觉得,如果他有一分钱的开心,那就告诉十个人,让开心变成十分钱的;那如果他有十分钱的悲伤,那最好烂在肚子里,让它仅仅是他自己的悲伤。

      “生活已经够苦了,没有人会喜欢悲伤的人。”张真源老了就喜欢这么教育孙子张鸣谦,“学学你舅公,无论多难过,人前总是扯着嘴笑,他笑着笑着就不那么难过了。”

      从1968年初春开始,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就像宋亚轩说的好了起来,孩子一天天长大,学说话的学说话,学走路的学走路,屋子里热闹了起来,日子确实也渐渐明朗了起来。

      68年夏天,部队换防到南京军区。张真源随军转场前专门回家把各种家具物资用大木箱打包好送上运输卡车。

      出发前同宋亚轩讲:“树立。没有你,这些日子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宋亚轩看着面前穿着飞行皮衣皮裤还有皮靴,抱着头盔准备出发的男人,冲他扯了个笑脸,叫他安心飞,别老感叹岁月,那会儿他讲:“我们一家人日子还长着。“

      军队迁走后,宋亚轩押了行李从广州坐火车到安徽,因为背上背着张知蓝,怀里抱着张向阳,他没法坐下去,一路都站着。两天一夜的车程,宋亚轩不敢让孩子离开自己,现在乡下生不出孩子的人多,就有人贩子抱孩子走。

      好在向阳和知蓝更乖,一路都牢牢地靠着舅舅,不哭不闹,倒是省心。路上的婆婆阿姨见他一个模样好看的男人带着娃娃细心而紧张的样子,都夸赞他是个好爸爸。宋亚轩也懒得废口舌解释,别人问他媳妇去哪了,他就说:“我就是去安徽找我媳妇的。”

      别人又问他爱人在哪儿工作,他就说:“在部队。”

      那些婆婆阿姨就羡慕得不得了,说他们一定是郎才女貌生一对娃娃也很招人疼。宋亚轩听了就笑一笑不说话。

      张知蓝那时候可以说完整的句子了,不知道媳妇是什么意思,问他:“什么是媳妇?!”

      宋亚轩回头凑向他的脑袋说:“知蓝长大了就知道了。”

      贺峻霖是个航医,在部队里可以说是非常的牛气。

      说他牛气是因为:再厉害的飞行员,只要贺峻霖说他不能飞,那就真的别想摸着操纵杆子。

      一毕业就到了眼下这个航空兵部队。每一位飞行员的身体状况,他都了如指掌。部队飞行员不叫名字,而是互称编号。编号一季度一换,大家还得牢牢地记住。在贺峻霖日记本的左下角,标注着一些数字,那不是页数,尽是一些不明白的数字:29 ,76,35……没有什么规律。

      这些数字是什么呢?贺峻霖不会告诉你,但若是任何一名飞行员看见了这串数字,都能发现端倪。因为那是他们某一位战友的编号,随着季度变化,从63年7月一直到现在。

      那个人叫严浩翔。

      当然,没人会看到贺峻霖的日记,除了他自己。

      贺峻霖为什么会记严浩翔的编号呢?他说:“严浩翔这个笨蛋,总是麻烦我帮他办事。拿药、加餐、写检讨,数不胜数,我怕我忘记,就把他的编号写在日记本上提醒自己。”

      别的飞行员没事不训练的时候会干点活看点书,比如张真源,他会拿快亚克力玻璃板雕东西,说是给儿子女儿做玩具;或者拿铁丝给宋亚轩做一些晾衣服的衣架子。但是严浩翔不一样,他光棍一个,没牵没挂的,有空老往医务室跑,端个茶缸和贺峻霖聊天。

      贺峻霖每回见到他都一副烦不胜烦的样子:“怎么又来了?!”

      严浩翔的脸皮比城墙还厚,借口都是用不完的:“哎!小贺!你开的这个维生素怎么吃,教我一下。”

      贺峻霖想:我才不相信你不知道怎么吃。明明袋子上都有。

      但他说出来的就是:“过来!我教你。”

      有的时候严浩翔会来给小贺带消息,当然都是某些贺峻霖早就知道的消息,比如:“小贺!明天看电影《□□保卫萨拉热窝》,在礼堂,你要记得去!咱们坐一起!”

      “好。”

      当然他们是不可能肩膀挨着肩膀坐一起的,看电影都是军人排整齐成方阵踏着正步走进来,坐在后排,家属拖家带口坐前排。

      贺峻霖去看电影不会往前靠,他只会坐那个他老早算好的位置,并且给宋亚轩也占一个。等到宋亚轩带两个娃来看电影时,贺峻霖就帮他抱一个,所以他就有了只占后排座位的借口,比如:娃娃坐太靠前了,会被吓到。

      两周看一次电影,宋亚轩倒是发现,每次张真源都能刚好端坐在自己后面。严浩翔和张真源一般高,队列里是和张真源站在一道的,所以也就坐在小贺身后。

      军人们看电影前喜欢拉歌,家属们跟着起哄,娃娃们兴奋地尖叫,宋亚轩会抱着知蓝回过身子,指着张真源,教知蓝喊:“ 134团来一个!”

      贺峻霖这个时候也不放过老找他麻烦的严浩翔,跟着起哄:“134团来一个!”

      严浩翔不喜欢唱军歌,每当这个时候就瞪着贺峻霖叫他闭嘴,不过没有什么用处,越瞪贺医生越起劲。呼声大了,张真源严浩翔他们团带头的就会引着大家唱军歌:“团结就是力量……”

      集体的声音是浑厚而沉重有力的,宋亚轩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喜欢听军人们唱歌,总有一种踏实的感觉。因为隔得近,所以宋贺二人把张严二人唱歌的样子看得一清二楚,声音也听得一清二楚。

      张真源他嘴张得最圆,声音最洪亮,是唱得最卖劲的那一个;而严浩翔就不太热衷于歌唱,他只是面无表情跟着念词,混在里面摆嘴型。宋亚轩和贺峻霖看他们唱歌就会捂着肚子笑,宋亚轩和张知蓝笑张真源,而贺峻霖笑严浩翔。

      在张向阳两岁,张知蓝四岁的时候,张真源升任飞行中队长,还被请去拍了一组飞行教学幻灯片。严浩翔也升任了中队长,神气得很,扬言说要让贺峻霖和宋亚轩见识一下他们打靶训练。

      这人啊,一旦稍微有一点点起色了,引人瞩目了,四面八方想要攀交的人就多了。这不,大队长李非专门找张真源到办公室谈话,说要给他介绍对象,说辞很简单,听起来也有理有据:“孩子还小,总得需要个妈妈。”

      “你看你让宋工帮着你带着孩子,但终究是外人,自己总还要成家立业的。我爱人的妹妹,今年23,念过初中,在家务农,还没有对象,你要不考虑一下?”

      张真源耐着性子听完了向他敬了个礼,说出来的话冷冰冰的:“谢谢李副大队长好意。”

      “孩子还小。不能让外人带。”

      “宋亚轩不是外人,我若是新娶了老婆那才是外人。”

      “嫂子的妹妹才23,嫁谁不好,别嫁给我这个鳏夫。”

      李非面上笑了笑,连说了三个好字:“好,好,好!” 回头又骂给他老婆陈氏听:“多事!热脸贴冷屁股!”

      陈氏向来是记仇的,小心眼的,屡次在张真源这里碰壁,自然就看他们一家子不爽。看见宋亚轩带着孩子出门,就在那里不指名不道姓地骂,唾沫到处飞。可宋亚轩瞧都不瞧她一眼,没劲透了。

      张真源那一家子不知好歹油盐不进,陈氏转头就让李非把她家那个嫁不出去的妹妹介绍给严浩翔。

      严浩翔苦恼得很。部队领导催他结婚,可他其实对女人一点欲望都没有。从前他还在地方乡镇读书的时候,那些混小子就喜欢去茅厕里偷看女人的屁股。一个个从茅厕里出来一副酒足饭饱的样子,说什么有白白嫩嫩的白面馍馍,还有水蜜桃。

      严浩翔好奇了,就跟着看了一次,脑袋倒插到坑里看人家女人的屁股,臭气熏天,满眼都是蛆,严浩翔觉得恶心透了。打那时起,他就察觉自己恐怕不喜欢女人,一想到女人的裸体,就生理性地反胃。

      察觉到自己这一点不正常,严浩翔倒也坦荡得很。他不像宋亚轩看过公审大会,就以为那种事是十恶不赦要下地狱的,拼尽全力掩饰,压抑着自虐似地忙碌以清洗所谓的罪恶。严浩翔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的,他反倒引以为豪了,高兴自己与大家都还不一样了。

      张真源跟宋亚轩说过:“严浩翔此人是有反骨的,让他干他不愿意干的事,真的是千难万难的。”

      严浩翔不想结婚,更不想和李副大队老婆子家乡的妹子结婚,他苦恼了,厌烦了,每天训练看见李非那张脸就阴郁了。严浩翔一苦恼,就会找人跟他一起苦恼。只是张真源家里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小东西,根本没空与他探讨这些问题,自然而然他就盯上贺峻霖了。

      说来也怪,严浩翔平时在队里冷漠强势惯了,除了张真源,其他人他都不太买账。但他对着那位医务室里坐着、明明很年轻却一副老气横秋样子的航医贺峻霖,就横不起来了。也许他是怕贺峻霖那只灌蓝墨水的钢笔一霍霍,他就要停飞半个月。

      “你真的没什么毛病。”贺峻霖费尽口舌说,“别老往医院跑!”

      严浩翔就赖皮起来,坐在椅子上,嬉皮笑脸地说:“你每天帮我看看,实时把控,安全驾驶。”

      这一天,严浩翔又被李非委婉地催婚了,说想要他一张照片,好寄去给乡下那好姑娘看看。严浩翔寻了由头说自己得回去找找,就溜了。他心情非常的狂躁,大路走到一半,倒了个拐,就溜进医务室了。

      “贺医生,我脖子后面有个包,又痒又痛地,你帮我看看。”

      贺峻霖正在写记录,皱着眉头斜了严浩翔一眼:“上次你长包是蚊子咬的。”

      “上次是上次,这次不一样。”

      贺峻霖拿他没办法,放下钢笔,走到严浩翔面前。严浩翔寻了个独凳子,坐直了身板,把领子拉开给贺峻霖看。

      贺峻霖推了推眼镜,凑了过去,白皙的脖颈子就在严浩翔眼前晃啊晃的。下午阳光透过医务室白色窗帘,照得小贺医生发着光。

      严浩翔咽了咽口水,觉得口干舌燥的。忍不住往小贺的脖子上吹气。

      贺峻霖本来专心看严浩翔说的那个红色的小包,突然被一股暖流挠了脖子,顿时有些慌乱。强自镇定,使劲帮他把衣服拽好,一巴掌拍他肩上:“你这就是蚊子咬的!别瞎挠!”

      严浩翔被他一巴掌给拍得醒了神,瞪圆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贺峻霖身量不高,但是极瘦,常年呆在医务室不晒太阳,白白净净的。明明少年心性,却总摆出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于是,严中队长起了一股邪心,突然问贺峻霖:“小贺同志!你有喜欢的人吗?”

      贺峻霖被眼前这人突然一问,倒愣住了,脸不受控制地就红了。

      严浩翔刚从外面进来,额角还带着汗,眼珠子亮晶晶地把他看着。

      “问这个干什么!关你什么事!”贺峻霖没好气地说。

      “哎呀!我看你老大不小的,问一问嘛。”严浩翔笑着解释,然后又缠着贺峻霖讲,“你倒是说嘛!有没有?”

      “我老大不小?”贺峻霖瞪大眼睛,眼看着就要生气了,“我看你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有人催你了,你就来霍霍我?”

      “是,” 严浩翔被戳中了心事,倒也没有掩饰,低下了头,喃喃道,“李非那家伙偏要把他家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塞给我,我不知道怎么拒绝。”

      贺峻霖推推眼镜,没好气地说:“直接拒绝。”

      “可是他会记恨我的。”

      “真源哥就直接拒绝了,也没见他能怎么样啊!”

      “真源那是理由充分啊!说实话哪家姑娘愿意嫁去给两个孩子当后娘啊!”严浩翔说,“况且宋亚轩也不会同意的,有后娘就有后爹,你看他护崽子那样子。”

      贺峻霖把眼睛别向一边,没有说话。这会严浩翔倒一拍大腿说:“对啊!小贺啊!你说这亚轩也老大不小的!跟你一年的呀!他咋也没找个对象啊!?“

      “他不会找的。”贺峻霖说。

      “为什么啊?为了侄儿侄女也不至于这样啊!”严浩翔很是疑惑。

      “严浩翔,我问你,”贺峻霖突然转过头来,直直地盯着严浩翔,“你有喜欢的人吗?”

      严浩翔看着小贺医生,有一丝恍神,倒也忘了八卦宋亚轩的事情。

      我有喜欢的人吗?

      当然有了。我是喜欢小贺的啊。

      可是小贺那么古板的人,一定接受不了的。

      于是他笑了笑,说:“没有!军队里面不是有夫之妇,就是几岁的小孩,我上哪儿去喜欢姑娘。”

      没有啊,没有那我还可以安心过一段日子。

      贺峻霖叹了一口气说:“你就跟李非说你不喜欢。别让人家忙活半天,你又拒绝,到时候更难看。”

      “好,”严浩翔答应道,“小贺你来看我训练吗?过两天要大比武。”

      “行啊。”贺峻霖说。

      “你把宋亚轩叫上!”

      “好。”

      安徽的冬天要比广东冷上许多,淮河两岸更是刺骨的冷,天气不暖和还没有暖气,宋亚轩把两个娃都裹成了粽子。

      星期六爸爸回来了,张知蓝站在床上打着滚,嘴里喊着白天学的口号:“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

      张向阳还小,坐在那里看着哥哥,咯咯咯地笑,开心极了。宋亚轩把蜂窝煤添上烧好热水,想着张真源好歹可以洗个热水澡。

      好家伙,两个小的听话得不得了,那个大的倒是很能折腾。张真源提了两桶冷水到平房前面的院子里,光着膀子,抬了桶就从头淋到脚。

      宋亚轩水还没烧好,听见外面哗啦啦的水声跑出门看,就看见张真源那精干的上半身,腱子是腱子,骨头是骨头的,一时气血上涌,不知道是着急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舌头都捋不直了,打着嗝吧,叫张真源:

      “大……大冬天的,不要……洗冷水澡!小心风寒感冒。”完了他还补充一句,“传染给孩子不好。”

      张真源见宋亚轩站在门口,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转过身来笑道:“不担心,我在东北也这么干的。”说着他还冲宋亚轩露了露他腹部的八块肌肉,得意得很,“你看看!你看看!我身体好得很。”

      屋子里透出来昏黄的灯光,宋亚轩正好看清了张真源那湿淋淋、棱角分明、规则有序的肌肉、以及没有一点赘肉的身子,他走神了。张真源是穿着裤子的,只是被水打湿了,下坠到低腰的位置,能看见他的胯部,还有被水勾勒出来的某个位置。

      宋亚轩只觉得自己面上充血,站立不安,忙丢下一句:“赶紧洗!我给你去拿帕子!” 就急匆匆得走开了。

      张真源看这宋亚轩的背影,有些疑惑,“我有帕子,你别拿了,外面冷,别出来了,一会儿我洗好就进去。”

      树立真是的,年岁也不小了,又不是没看过,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怎么跟瑞年一样,脸皮子太薄了。再说了,他自己又不是没有。想到这里,张五哥疑惑了,“树立是不是,该讨老婆了?”

      只是,想到树立要讨老婆,怎么有点不愿意。一定是李非那个惹事生非的老婆害的,一定是他怕给树立介绍了个李非家那样的婆娘才不愿意的。

      是夜,张真源把两个孩子抱去睡,说让宋亚轩好好休息。可宋亚轩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昏黄的灯光,还有张真源那赤条条的身子。

      宋亚轩捂着心口,一顿狂锤,身下还炽热难耐,他恨不得跳进淮河里凉快凉快。

      “宋亚轩!不可以!不可以!你知道吗!”

      “你怎么思想这么肮脏!”

      “要赎罪,知道吗?”

      他开始背书,背公式,背飞机结构,零部件,从机翼到机身到发动机到驾驶舱。一直清醒得不得了,直到东方鱼肚白,他才勉强睡着。

      没有出口的感情,要怎么办呢?

      藏着呗,忍着呗,饮鸠止渴呗,不然就万劫不复了。

      从那天起,宋亚轩就一直很忙,忙着教孩子说话认字,忙着工作,忙着煮饭,忙着洗衣服。还在自家院子前开了片地,种了胡豆豌豆丝瓜;又响应部队号召在门前挖了一个巨大的坑,教知蓝怎么带妹妹躲进去,随时作战的应急准备。

      张知蓝回忆起来就说:“我和向阳是舅舅带大的。舅舅很勤劳,那个时候爸爸在部队上,煮饭洗衣服接送我们上下学都是舅舅一个人。是我们把他耽误了。”

      其实张知蓝不知道,宋亚轩他喜欢忙碌起来,把脑子占满了,人累极了,沾上床板就能睡着,就不会想有的没的了。

      但宋亚轩还是会止不住地想:

      真源哥知道吗?

      真源哥知道了会怎么看他?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在他心目中永远是那个聪明、勤劳的、令他骄傲的弟弟。如此一辈子,就很圆满了。

      只是,老天什么时候老实按着他的心愿推日子?

      没有,宋亚轩的生活里,也许缺少家人满堂,也许缺少的爱情圆满,也许缺少工作称心如意,唯有一件事情未曾缺过,那就是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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