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子(卡鸣卡~EFE~)》澹台明烛

4、不二不笑了

　　第二章（下）

　　第二个世界

　　那年的夏祭越前本来是不想去的。
　　他是从小在美国长大的，从来没有在日本过过什么庆典之类的传统节日。心里其实也并不在意——一直不懂那么一大群人在一个小地方挤来挤去的有什么好玩。烟火什么的，真的有那么好看么？有那个空闲，不如找老爸再比一场检验一下自己最近有没有进步。
　　所以当网球社的成员都穿着浴衣挤在他家门口吵吵闹闹的邀请他一起玩的时候，越前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去。但是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忽然就有些呆住了。
　　菊丸一把抱住他小不点小不点叫的起劲，桃城使劲按着他的头大声说什么是男人就痛痛快快的一起去，海堂在一旁不耐烦的嘶了一声，于是两人开吵。乾手捧笔记本念念有词下笔如飞“越前有兴趣的可能性是23.7%，会拒绝的可能性有68.5%……”
　　不二一直没有说什么，只是站在最后微笑着看他们打闹。一袭蓝白相间的和服穿在身上显得分外宁静而优雅，那双眼睛弯出的浅浅弧度，那么柔软，好看死了。
　　越前一瞬间有些看呆了——和平常在网球社训练，给自己补课的不二前辈有什么不同了呢。
　　今天的不二前辈，似乎，分外的……美丽呢。
　　栗发少年注意到了越前的目光，那笑容就愈加生动起来，眉眼弯弯的，
　　“呐，越前，一起去吗？”
　　“啊？啊……我……”
　　“啊~~小不点答应啦！快走吧！”
　　“……”

　　然后被迫换上和服的越前一路走一路奇怪，怎么自己就鬼使神差的答应了？而且，就算国语再学得怎么差，那一瞬间，怎么就会用美丽这种词来形容一个男孩子呢？

　　虽然是夏天，傍晚的时候山间的小路还是会有清凉的风吹来，挟带着夜晚独有的宁静气息和不知名花草的清新香气。
　　夏祭的地点就在越前家后的山上，菊丸在草丛里跳来跳去的跑在最前面，大石紧紧地跟在后面无奈的喊小心哪英二，两个人的脚步惊起了遍地的萤火虫上下飞舞着，漂亮极了。桃城和海棠还是在一直不停的吵着，旁边的乾一扶眼镜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球拍递给河村，于是整个夏天的夜晚都燃烧起来了。终于到了的时候，手冢还是一脸万年不变的严肃表情抱着手臂说“大家，不要大意的去玩吧！”还没说完就淹没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冰山部长难得郁闷了一回。
　　越前正想趁着个难得的机会说一下自己的口头禅来打击一下部长，下一秒自己的手就被不二牵起来，栗发少年的笑脸在夜色下看不分明，“呐，越前的个子这么矮，走散了的话可不好找呢。”
　　啊啊啊可恶啊不二前辈！实在是够腹黑的前辈啊！
　　美好的夏祭之夜，于是就这么吵吵闹闹的开始了。

　　夏祭的地方一如越前想的一样，热闹非常。很多很多的人在各种各样的摊位前挤来挤去，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单纯的快乐的笑意。青学的九员一起打过□□捞了金鱼又比赛吃了丸子和棉花糖之后，就急急忙忙的跑去抢占能够看到最美丽烟花的位置了——这么多的人，不快一点的话，就抢不到看烟花的最好的地点了啊。所以一直被不二前辈牵着手“优雅”的以胜似闲庭散步的步子走着的越前，最后终于发现不知不觉中和大家走散了。
　　“呐，越前不喜欢夏祭吗？一直都没怎么说话呢！”
　　不二笑咪咪的问着越前——好像已经成了习惯似的，总是一看到这个拽拽的小孩就想欺负他一下呢。即使有很多的学长都觉得越前是个爱耍酷的臭屁小孩，不二却从来不这么想——明明是那么可爱的小孩子。虽然在网球场上嚣张到极点，但那张狂来自于他的实力，来自于他对强者的挑战欲望和追求第一的决心。球拍一指，甩出那句“MADA MADA DANE”的时候，琥珀色的大眼睛里闪烁着的是无与伦比的耀眼光芒。
　　而在球场之外，虽然是天生的个性冷淡，但是和大家熟悉了以后，孩子气的一面也表现的越来越明显。会和桃城英二一起好奇的跟踪自己的“约会”，会因为不好意思而用别扭的方式表达对大家的关心，会因为被迫做自己不喜欢的事而小小的恶作剧一下。还是在发育的小小矮矮的个子，软软的，暖暖的，也许是因为每天三瓶牛奶的缘故，身上还有淡淡的乳香。抱起来好舒服，舍不得放手。
　　像猫咪一样，那么可爱，那么骄傲，让人忍不住就去喜欢了，但是却又有着锋利的爪子和尖锐的牙齿，一点也不像外表表现的那样柔弱。实在是，很有趣啊！
　　“不二前辈不是一样吗？不然为什么故意落在大家后面不一起去玩呢？不喜欢就不要来嘛！”
　　高傲的小猫一点都不甘示弱，抬起手正了正帽子反问道，很有气势的大眼睛里写得满满的都是“你还差得远呢”，脸却莫名其妙的有点红。不二不禁笑出声来，果然是很敏锐的感觉呢，能够看出来他是故意落在大家后面。不过，他到并不是不喜欢夏祭，只是烟花的话，不喜欢和很多人挤在一起看。
　　——但是，还真是可爱的小孩啊，连穿和服都要坚持戴着网球帽。还是说，只是为了在关键时刻掩饰自己的害羞呢！
　　“那，越前为什么又来了呢？”
　　越前怔了怔，答不上来，赌气转过身去，压了压帽檐，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虽然很轻很轻，不二还是在很喧哗的环境下不可思议地听清楚了。
　　“还不是你问我要不要来的。”
　　不二忽然就觉得心情很好，比顺利的赢了重大的比赛之后一口气喝下一大瓶冰水还要开心和畅快。他没有在意越前小小的别扭，走上前去从背后轻轻抱住那个小孩，弯下腰去把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慢慢的说，
　　“我喜欢的呦！夏祭。每年的这个时候，都可以看到烟花呢。能够照亮半边天幕的美丽的烟火。虽然只是一瞬间，没有比那更美丽的景色了。那是只能留在记忆里的风景啊。”
　　越前，这些，你能感受到吗？

　　“不二前辈，起来啦！你很重吔！”
　　不耐烦的小猫转过身来，那一瞬间夏祭的第一支烟花伴随着“嘭”的一声冲上了天幕，绽开了盛大的花朵。小小少年秀气的脸庞那么真切的映在面前。不二忽然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跳，有什么东西，仿佛在那一声巨响之中，在脑子里轰然炸开。
　　明明，明明只是单纯的学长学弟关系的喜欢而已，明明只是这样而已！那一瞬间，那一瞬间怎么会有一种想要吻下去的冲动！
　　怎么会这样！！！
　　乱了，全乱了。
　　之后又发生了些什么，之后他是怎样和大家告别回家的，不二都太不记得清楚了。但是那一次夏祭之后，不二终于有些明白——原来他是真的喜欢着这个小学弟的，在没有发现的时候就不知不觉的喜欢了，喜欢到了再多一点，就到了危险边缘的地步。
　　为什么……为什么呢？
　　自己明明一直都是喜欢女孩子的秀丽面容，窈窕身形的。即使说到美貌的话，身边容貌出众的好友也有手冢，英二他们。但是，他可从来没有对谁，对任何一个人产生过这样奇妙的感觉啊！
　　现在的越前，还是一个拥有着可爱秀气面容，身材尚未长成的孩子。还拥有着可以混淆视线的中性的美丽。自己也只是在那个烟花盛开的夜晚，微微的被迷惑了而已吧。再过几年的话，越前一定会长成一个俊秀挺拔的少年，也许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异样的心思，就会平息下来了吧？
　　但是……但是，现在该怎么办呢？

　　越前龙马最近有点郁闷，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但却怎么也想不明白究竟是缺了什么。
　　每天上课下课打网球坐桃城前辈的单车回家逗卡鲁宾和老爸比赛……明明一切都很正常啊？
　　直到期中考试的前一天晚上，越前望着天书一样的古文课本，终于想起来——自从那次夏祭以后，不二前辈就没再叫他去补课了。说起来，现在不在同一个学校里了，基本上除了补课之外，就很少有机会能再见到他了。准确的说，是自从夏祭之后，就再没见面了啊。
　　难道是不二前辈在躲着他吗？是因为自己太任性，所以不二前辈不想再关心他了吗？
　　想到这里，越前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那是一种又矛盾又懊恼还微微混杂点奇妙的心情。
　　他才不在乎呢！可是为什么想到不二前辈也许是不想见自己了，心里就有种又生气又委屈的感觉呢？明明是不期待每周的补课的不是吗！虽然不二前辈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也一直都很关心自己，但是熟悉了之后就变得像菊丸前辈一样恶劣——一见面总是先抱抱捏捏。还总是说些无聊的话和他斗嘴。所以好胜的小猫一直觉得自己并没有期待见到他的意思啊。
　　只是记得那个人身上有阳光与植物一样温暖清爽的气息而已么。
　　只是夏祭那天不小心被那个人大大惊艳了一把而已么。
　　只不过是有点心中烦闷坐立不安而已么。
　　绝对，绝对不是想见那个人了！！！
　　我们单纯的少年将自己的反常行为归类于古文没有复习而产生的考前焦虑症。原谅他吧，心中只有网球的单纯小孩。

　　青学高中部网球社的成员们最近非常郁闷——因为不二不笑了。
　　六月飞雪腊月开花啊！那个每天十六个小时用来微笑剩下八个小时用来睡觉的不二周助不笑了！一时间传闻纷纷扬扬，一度在校BBS上引发激烈辩论。其中比较著名的大家认可度较高的有三个版本：A版本说是因为在多年好友手冢国光的影响下，微笑王子不二准备换个形象，向面瘫冰山派发展。B版本说不二在打网球时不慎被球牐中脸导致面部神经坏死，已经不会笑了。C版本是最经典的——不二黑熊终于脱下他人畜无害的微笑伪装，露出其腹黑本质，胆敢靠近他方圆十里之内的人畜将会被丢到北极喂熊。
　　不管传言如何夸张，不二不笑了这件事是真的。于是社团活动时整个校园热闹非凡，唯有网球场上一片愁云万里凝，说话都没人敢大声。
　　但是不二本人对此倒是毫无察觉。他自己的心事都还一直是乱七八糟，哪还有工夫管身外之事。练习的时候也是恍恍惚惚好像梦游一样，一出手就是巨熊回击，白鲸之类连正式比赛都未必会用几次的绝招。把对手打的云里雾里，明明都没有跑上几步——啊咧？比赛已经结束了？
　　几天下来除了手冢基本上没有人敢和他对打——能够和高手多切磋几次高招当然好，但是每次都搞得面部表情失调就有点划不来了。
　　所以这一天不二直接被大和社长踢出网球场——“给我回家闭门思过，把状态调整好了再来！”
　　所以不笑的不二恍惚的收拾好书包准备回家，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呼啦啦一大群人在一瞬间消失。这完全是拜传言C版本所赐，广大师生遵守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精神该上房上房，能上树上树。总之偌大一个校门，只剩下两个人。
　　传达室大爷擦擦眼睛——天照大神啊，是外星人入侵了吗……
　　而ABCD君一阵倒抽气声——两个人？怎么还有个不怕死的？
　　只见那个人个子小小，穿着青学初中部的校服。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毫不客气的瞪着不二，像只倒毛的小猫一样，气势汹汹的。
　　“不二前辈！都怪你啦！”
　　ABCD君齐齐再倒抽一口气——这个豆丁，死定了！
　　就在此时，忽然一声尖叫直冲云霄——啊~不二君笑了！
　　一霎那间云破日出，晴空万里。星星与口水齐飞，鼻血共花痴一色。真好啊~又变成原来的不二君了……
　　“越前……你怎么来了？”如同原来没有意识到自己不笑的不二同学，现在同样没有意识到自己笑的如沐春风，引发若干花痴女围观。
　　越前没有回答，看着围上来的人山人海，微微皱了下眉头。不二微微一愣，轻轻笑了一下，拉起他的手。没有防备的小猫一瞬间脸红得像番茄一样——干……干嘛？
　　“呐，深呼吸。”
　　“啊？”
　　“好了吗？快跑！”

　　越前想自己一定是疯了，和不二前辈手拉手在大街上用尽全力的奔跑。但是，仿佛心中某块地方的郁结，却也在奔跑中一点点随风消逝了。
　　不知怎么的，有点希望，能够和你一直这样跑下去。

　　“呐，现在可以说了吧？越前。怎么今天会来找我呢？你现在是网球部的部长，一定很忙吧。今天没有训练吗……”
　　越前坐在不二卧室的书桌前，盯着那一大堆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仙人掌，听着身旁的人啰啰嗦嗦，不禁有点头痛，不二前辈今天被不动峰的伊武深司附身了么，他连插嘴的空都没有啊！
　　不过，大概，不二前辈这个样子，就说明他还是……没有讨厌自己的吧……

　　最后一言不发的小孩从书包里拽出一张试卷丢给问个不休的人，不二一看之下顿时石化。紧接着气鼓鼓的小脸凑过来，瞪着圆圆的眼睛一眨不眨——
　　“明天我要补考！”
　　“不二前辈不守信用！忽然就不给我补课了，结果这次又不及格！”
　　不二微微有些歉疚，本来是为了克制自己再多想些什么奇怪的心思，才决定这一段时间不要再和越前见面。但是却什么也没有和这个孩子解释。简直像是故意躲着他一样，换了谁都会很不高兴吧？
　　“抱歉哪越前，今天晚上辛苦一下，好吗？”
　　栗发少年双手合十，笑容特别真诚，微微眯起的眼睛里的内疚一览无余。
　　果然，琥珀色眼睛里气愤愤的神色马上就消失了，还稍稍有点羞涩。越前转身坐下，低声嘀咕了一句什么，嘴角却是微微的翘了一下，仿佛一个未成形的笑容。
　　不二在心里轻轻的笑起来——果然，还是个可爱的小孩子啊。

　　开夜车无论如何都是非常折磨人的，尤其是对于越前这样正在嗜睡年纪的孩子来说。一直到最后一个要点记住背熟，已经将近一点了。越前合上书本之后，简直就已经睁不开眼睛，一头倒在了桌子上。不二无奈的笑着，把他推起来，
　　“要洗了澡再睡啊！越前？我已经联系过你的家人，告诉他们你不回去了，今晚你就睡我的房间吧……呐，快去洗澡！”
　　越前一直迷迷糊糊的打着哈欠，被不二推着忙来忙去，一直到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才微微睁开眼睛，含含糊糊的问，
　　“不二前辈睡哪儿？”
　　“啊，我就睡裕太的房间好了，裕太住校呢。不用担心啦，快睡吧。”
　　“别麻烦了，两个人挤一下算了……”
　　困的不行的少年揉了揉眼睛，嘟嘟囔囔的说着，声音越来越低。不二却一下子清醒的睡意全无，莫名其妙的红了脸，说话都结巴起来：“啊？呀，不，不用了……没什么麻烦的……”
　　结果话还没说完，床上的小孩已经睡着了，栗发少年有些发呆的坐在床边，慢慢平静着心跳。
　　不行……不行啊。这样，在这样下去的话……只会让自己对这个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越前转了个身，喃喃的说着梦话，
　　“……不二前辈……”
　　不二觉得自己的心跳又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睁开了冰蓝色的眼睛，难道……
　　“嗯……没有讨厌我……吧……”
　　什么！？
　　原来，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今天特意来找自己，不仅仅是为了要补考那么简单，其实，是因为这几天来他对他的疏离而感到不安，所以来确认一下以前一直对他好的不二前辈，是不是讨厌他了，是不是还愿意对他好吗？那么……可以理解成，这个孩子，也是很在乎自己的吗？做到这种程度的话……还可以算成是，普通的学长学弟之间的感情吗？这样的话……他是不是可以理解成……

　　不二忽然有种想流泪的感觉，心中却觉得奇妙的轻松，仿佛许多天来压抑在胸口的郁结一瞬间消失殆尽。他仿佛在无边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个光明的出口，光明的温暖的，耀眼得想让人把它掩埋。
　　“越前……”他开口说话，却发现声音变得微哑而颤抖，“越前……龙马，永远都不会讨厌你啊……一直，都很喜欢你呢。”
　　他抬起手轻轻抚上熟睡的面孔，是小小少年秀气的尚未长大的稚气的脸。
　　“你是最重要的……没有人能，比你更重要……”
　　他最后在少年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为他盖好身上的被子，悄悄退出房间。
　　怎么会讨厌你？你明明是我心目中最重要的人。
　　因为你最重要……所以，不能说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