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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晚间登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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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送呈大学的通知书,除了畏惧,程可还是很欢喜的。抛开其特定的勇气传统与每年为学生制定的奋斗计划,送呈实在是理想。整个夏天,渔村的喇叭定时响,旧船蹲在海边,九点钟就买不到好螃蟹,人们谈情说爱,或者报仇雪恨,一如往常。只有程可,好像绕过礁石,登过未知半岛,与刚烈的咸腥海风战斗,遇到为冒险封爵的女王,快乐无止无休。
不过,以上是从前的想法。晚八点,站在马洛广场上集合,程可不这么想。她在人群中明显摇摆、转眼珠、攥衣角,为此刻的一切发愁。她推测,身边的人都目标坚定、一往无前,而只有自己是难得的混迹。甚至,她盯着自己的军旅包,都暗暗觉着,比她站定的还挺直。
送呈,又被内部人戏称为“岛学”。这里原来是座挺大的孤岛,由于强劲的自然保护意识与独特的景观还原设计,学校建成后,比起曾经的荒凉岛,可谓过而不及。如果你不是送呈人,又亲眼目睹这份破落环境,很难与顶尖教育做出点什么结合。
每年,新生进送呈,最早接受的传统,就是夜间入住,从学校最低处的马洛广场出发,跨越827米的海拔,徒步前往山顶的银河园。那是名气很大的宿舍,月亮式的空间设计,琳琅的星星灯,小型旋转寝室,宛若温柔色彩中的人间银河。
在夜间入住的行程中,巨大的军旅包裹、黑暗长途、原始丛林、气温骤变、可能出现的已知生物和不明生物,这都是你需要挑战的。到达时间没有范围规定,全凭量力而行,通过即值得肯定,结果也只是休息时间早晚的差别。
马洛广场上,号角吹响。程可把行李拽在身上,前进着,慢慢就摇到了部队的尾巴。她心里突突的,老是觉得自己的小胳膊没有知觉了。她想起,小时候常常渴望把重重的书包,变成揣在兜里的小水晶球。她想,干脆就像个诗人,今夜就睡在这黑暗中。她叉着腰走走,又叉着腰停停,周围激流勇进,有种沉舟侧畔千帆过的孤单感觉,并不落寞。
终于,程可逮到了一个四仰八叉的颓累女生,正靠着军旅包啃苹果,大口大口的,发出脆响,就像。很简单的道理,这世间就是,什么样的人就会找什么样的人同行。她立刻充满热情,在别人身旁坐了下来,进行发光交谈。对方叫吕南,与程可同系,这很令人兴奋。在只分系不分班的送呈,她们是名副其实的同学。
程可向她介绍自己,有些口若悬河,吕南话则很少。程可说起她畏惧的勇气与运动,吕南都觉得这个女孩子太过有才。放眼四周,所见之处已经几乎没人了,她们必须要启程了。看着程可一脸的壮士表情,吕南没说二话就搭起了她的包,两边肩膀,一边一捆,像个黑巨人,走出漫不经心的步伐,原来她们并不相同。
程可看到这突如其来,条件反射,忙说:“我我我,我自己来,你干什么呢,这也太重了!我的天呐,你简直吓到我了。”低着头,看她的慌张,吕南满足地说:“我是练举重的,这都是小意思。你太可爱了,我就想照顾你,不准说不行哦。”就这样,一路上,你争我抢没少。最后,程可还是被宠的歪头歪脑、活蹦乱跳。她摇晃着小电筒,照耀丛林,下了很多次的决心,要对吕南好。
她们成了这岛上一鼓作气、突出重围的人,程可之前做梦也没想到。行程大半,她们稍作休息,前边的人水壶滚落,刚好到了吕南脚边。程可拾起,便追了上去。拐过弯,一段黑路,她把小手电,打在一悄然站立的动物身上,扑腾就倒了地。旁边看不清脸的男孩,传来一声冷清的没用,让她涨红了脸。
是只全身黝黑,反着光,神情呆滞,身形像狗,鼻子似猪的动物。我看着它的眼睛,轻轻移动;它看着我的眼睛,一动不动,像个奇幻的黑夜绅士,充满了俊秀的气场。程可说着说着,银河园就在眼前了。在那里,两片壮观的银河,相融天上人间,给人一种伟大而神秘的接近。像漫长岁月中,才可得的至简慰藉,她们热烈拥抱,抛开所有,获得兴奋。
见过宿管老师,领了旁边的床位,程可和吕南便忙着收拾起来。她们住在银河园的最右栏,快意的山风可以直入,寝室号是三一五,有四位新舍友。初次见面,是种混合的让人平静的气氛。大家扎脚挽袖地劳作,进行着普通的交流。看向谁,都仰着可爱的葵花脸;被谁看,都是晚间令人心动的神奇朝阳,拘谨弥漫,却也孤寂相通。
夜嗜好安静,使劲加了很多层的黑,忙碌的人们于是都贴了床,模样乖巧。程可趴在被子上,习惯性地写平淡的日记:“记得分别的时候,爸爸的眼眶总会泛红,不过今天,是真的有眼泪直直掉下,而我呢,大概每次都在簌簌地落。今天交的朋友,举重小天才,有灯的时候,我们不说话,看着对方就笑出声来,真是奇妙,谢谢她的照顾多多。另外,室友们也从内到外的发散可爱,我说时来不及思索,思索之后,还是这样说。来到送呈,我变得很期待何其多的明日。晚安。”
程可静静写着,时而把小腿翘起来,轻松摇晃。被子里好像兜着淡淡烟草,味道好闻,是爸爸留下的。终于,她歇了小灯,合上日记本,在某种安心中,睡意侵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