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票》》白一茉

4、梦想

　　我投入了更多学习时间，妈妈很欣慰。我的生活很浪漫，是书、波斯菊和少女，当然，还有我的信。

　　我和我的小老师，每天都会在花坛见面，在大课间二十分钟。我早上五点起床，到晚上十点半几乎都会投入到学习，但是这二十分钟，我会忘记全世界。我会忘记所有东西，我的世界只有这两平方米的地方，我的下巴搭在不锈钢的栏杆上，它先是冷的，后面慢慢变暖，发热。那个夏天，风特别多，飘飘的吹着我的刘海，耳发拂过我的鼻子，是洗发水的茶香，耳边还是习惯的哗哗浇水声，阳光一如既往的好。每次张新悦都不会在我发呆的时候打扰我，她总是浅笑着，浇花之余偶尔瞥我几眼。等水壶里的水倾倒干净，她就会放下洒水壶，把两个胳膊搭上栏杆，并向我的方向跨来一步。她本来就比我高半个头，她洁白的袖子就在我右边发出光，让我忍不住微微闭眼。时间就此静止，或者说，我的心渴望就此静止。

　　等上课铃一响，我们不约而同直起腰，她右手拿着洒水壶，左边站着我，触碰着彼此的肩，我们一起跨进教室后门，从那个小小的两平方回到现实中来，投入到学习中。学生的日子总是这样重复乏味，浪漫生活，重复生活。我的书是重复的，我的花是重复的，少女是同一个。最后一点我很满意。

　　上课的时候，她坐在离我很远的前面，我发誓，我看黑板上课了，不过眼神收回来的时候，路线会经过她。我只是感叹，腰板挺的真直，妈妈见到估计会天天在我耳边嘀咕，毕竟妈妈对我的小驼背已经不满很久了，说到这，我都能听到妈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了，我的后背好像也隐约感受到我妈拿手指猛戳的触感。还有就是她的背也很整洁，背后和面前一样的干净整洁，连发尾都没有凌乱的碎发冒出来，我放眼望去，有不少女生都是只做“表面功夫”后脑勺的头发东飘一根西冒一撮，甚至有的衣领都翻过来了，这倒是都成了正身镜。我想我是不是也应该开始改变一下，变得整洁起来，尽管我一直以女汉子自居，并以此为豪。

　　我想除了我，很多人发现了我显而易见的变化。首先是睡在我上铺的小伙伴夏哲，她那天起床后站在正在刷牙的我背后，盯了我一会儿，噗呲笑出来，调戏我说：“look at you，好像一个在精心准备约会的小女生一样。”说完，从身后抱住我，将鼻子靠着我的辫子，我从镜子里看到了她的表情，她闭着眼，在深呼吸。忘了说，这应该在女生宿舍很常见吧，抱抱亲亲什么的，至少我是这样想的。我并没有觉得不适，反而是习惯和微笑。眼角瞥见了一个人影在阳台门口站着，望过去我吓了一跳。结结实实的，心脏好像偷停了一瞬间，甚至身体也惊抖了一下。我在怕什么呢，张新悦。

　　她斜靠在门框边，双手抱胸，眯起眼睛笑着看着我们。见我们看到她了，她开始往前走，走到我旁边，边拿起架子上的牙刷边说：“sorry~打扰你们的早晨约会了。”我刚想幽默回答——要是你勤快点早起你也有机会哦~甚至我连可爱的表情都准备好了。夏哲却抢先一步回答：“是的。”并且松开了搂我腰的手，站定。我想夏哲还是没有完全接受张新悦，即使那份奶油曲奇非常美味。连这种女生宿舍的小幽默都不愿接下，于是在一个早晨，在洁白的陶瓷洗漱盆前，在镜子前，我看着镜子，她们盯着彼此。这一幕似曾相识，我是在cctv几看过来着，不知道，但是是动物世界没错了。两头争夺领地的狮子。我觉得空气都静止了，我分明感觉到被封在了这里。幸运的是，用不着我开口，夏哲先打破了这个气氛，她把手搭在我肩上，看向我：“早餐想吃什么？我去饭堂顺便帮你打吧。”我想了想，说：“一份拌面就好，谢谢。”夏哲轻轻摸摸我的脸，“不客气。”

　　我想夏哲这样活泼可爱的人，只要她们多相处一段时间，一定会非常融洽。既然她们都是可爱的人，一定能欣赏到彼此的可爱吧。我倒是羡慕夏哲，能够直视张新悦的眼睛，我一直不敢，张新悦的眼睛好亮。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聪明的人眼睛都是亮的，就像眼睛里藏着宇宙万物，闪闪发光。

　　到了教室，夏哲把早餐递给我，我道了声谢，还问了一个问题：“小哲，今天心情好像不错，竟然还主动帮我买了早餐。”一个带句号的问题。就在这时，我看见张新悦拿着笔记站在了夏哲背后，夏哲后头一看，“以后也可以帮你买吖，顺便的事情。”她站直，又和张新悦对视上，第二次。这件事是这么简单就可以做到的事情吗？羡慕。接过张新悦的笔记，显眼的标题，让人打冷颤，是我最怕的摩擦力内容。我就是伊凡·巴普洛夫实验中的狗，物理题就是那个铃铛，不过是反向强化。是的，我看见那种动物世界的情景又出现了，不过我选择无视，这是自然现象，我理解。夏哲至少对闯进领地的张新悦暂时抱有警惕而已，等她们都意识到在学校根本没有所谓本质的领地之分就会放松了。看我，多放松，只是享受夏哲这种短暂性的反应带来的好处——早餐好处，她主动给我带早餐就只是强调张新悦是外来者而已，说实话在这个宿舍第二年了，又有多少次给我带呢，真想直接和张新悦说，但根据大自然的规则，我们应该顺从，直到这种现象消失。就好像动物园的饲养员看见日常性的两只熊猫打架，在确他们安全的情况下，不会干预。

　　“我其实不明白，你生物这么好，为什么其他科却学不下来？”又是一个大课间。“因为我喜欢熊猫，我的梦想是去动物园照顾他们，所以我对生物很投入，但是你知道，我现在的成绩，不可能当上饲养员，我了解过，熊猫饲养员的学历条件很高。”我想我说这番话的时候一定难掩悲伤，所以我不自觉低下了头。

　　“这就是你找我辅导的原因吗？”

　　“之一。”我直视她的眼睛，认真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