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间奏01印象（2023新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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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琰诗集》之《印象》（2023新修）
在隔壁宿舍叽叽喳喳的背景音衬托下，周琰所在的326宿舍透着一股明显的疏离感。
舍内的最后一次对话发生在半小时前，姓魏的男生同他们聊——
“你为什么来法学专业？”魏同学问。
“第一志愿金融没进，法学随便填的。”沈同学说。
“哦，这样……”魏同学转向周琰，“那你呢？”
“也没有别的想学的专业。”
“……”
几句后话题终结，空气比之前更加凝滞。
周琰情绪不佳，也乏于去当气氛活跃者。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他寻思着要不要学之前那位吕同学，说一句“老乡找我”然后直接走掉。
就在这时，宿舍门忽然被推开了。
一个长相帅气的青年在门口朝他吆喝：“周琰，去吃饭么？”
周琰一愣，这不是上午报到时跑错宿舍的那个梁锐希么？
虽然这家伙看上去也不大聪明，但好歹是个能将他拉出僵局的人。
他“嗯”了一声，放下书站了起来，却见那个梁锐希又对上魏然的视线：“一起吗？”
“啊？”魏然连忙点头说“好”，跟着起身。
三人就这样结伴出了宿舍，下楼梯时魏然问他俩：“你俩认识？”
周琰想说“不认识”，梁锐希已经抢答把上午跑错宿舍的傻事宣传了一遍，而后说：“我325的，就在你们对门。”
见他们也是初识，魏然自在了很多，又问梁锐希：“咱们不叫沈晖吗？”
“不用，”梁锐希快步下了楼，“我刚看他了，感觉他不大想去。”
周琰也发现沈晖似乎不大合群，但这结论来源于他一下午的观察，所以听梁锐希这么说，他觉得很惊奇，毕竟梁锐希刚刚好像是第一次见沈晖。
尽管周琰并不缺乏社交能力，但他对此说不上热衷。
小时候，他性格还是相对内向沉闷的那种，跟别人说一句话都会紧张。他妈妈发现后认定这是缺陷，从那时起就要求他每天对着镜子做一个小时的朗诵和演讲练习，偶尔有出门应酬的机会也会带着他。
花了很多年时间，周琰才渐渐学会察言观色，也知道了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样的话。
但他清楚自己与他人的交往是带着矫饰的，会通过自己掌握的社交技巧去应付人，甚至只说对方想听的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和表面关系的和谐。
周琰原以为，梁锐希也是一个比较会看人脸色的家伙，但几天下来，他又发现那家伙跟自己不一样。
梁锐希跟别人交际依靠的是一种本能，就像是野生动物，经常一个眼神就知道是该融入还是保持距离。
只是周琰不明白，那家伙明明有这么强的社交直觉，为什么总察觉不到自己现在也不想和任何人有特别的往来。
他总来找他，即使已经和魏然开始称兄道弟，每次来326喊的第一个人还是他。
入学半个月，周琰又接到了妈妈的电话。对方在电话那头给他讲大道理，试图对他进行洗脑：“你在那里能碰上值得结交的朋友吗？他们能帮你建立起未来你所需的人脉吗？你去看看F大法学院历年来出过几个有名有姓的校友，他们现在的方向跟你想要的一致吗？……
“阿琰，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你出生身份这个事实，可你就算是跟我赌气，这个冲动改志愿的做法也太过愚蠢，你这是在拿自己的前途在开玩笑……”
“你别再说了。”周琰满不耐烦地打断对方。
“哎，妈妈所做的一切只是想为你好，你自己再好好反思反思吧。 ”
挂断电话，周琰久久无法释怀。
什么前途？何谓前途？如果最初的理想已经无处立足，再盲目去追求又有什么意义？难道要他放弃思考只做一个服从安排的机器吗？
……
“周琰！你怎么在这里？”梁锐希的声音出现在了他身后，“下午要不要去外面逛逛？”
“我要去图书馆。”周琰心烦意乱地转过身，抱着书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不是吧，才开学诶！”
“这有关系吗？”
“当然有咯，我要是咱们这一届考进F大的最高分，我非得玩它半个学期！”梁锐希一蹦一跳走到他身边。
“那是你。”周琰脑海里又不由自主地响起了妈妈的话——你在那里能碰上值得结交的朋友吗？
好烦，早知道F大这么多傻子他真不该来。
“我不明白，你对F大是有什么不满的吗？这么高分考进来还这么不高兴。”
“我来F大只是来散心的。”周琰只想加快脚步甩开对方。
“散心？你还真有伤心事？”梁锐希又蹦了两步凑到他跟前，用一种半调侃的语气道，“来来来，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梁锐希！”周琰顿住脚步，狠狠地盯着他，“你是从小到大都没碰上过什么挫折才这么缺心眼吗？”
“啊？”那家伙明显被他噎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道，“你在开玩笑吗，怎么会有人没碰上过挫折……”
“那你到底有没有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你看不出我现在很烦？”
“看得出啊，“梁锐希笑了一下，似乎是想哄他，又快速说了一句毫无营养的鸡汤，“人生不就是这样么，哪可能事事都如你所愿。你都来F大了，校里校外有这么多好吃的好玩的，还有我这个校草陪着你，你怎么就不能开心点？”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乐天，也不是每个人一开学就想跟所有同学打成一片！”周琰咬牙切齿道。
“虽然但是，你也用不着这么苦大仇深，好像大家都欠了你钱……”
“既然你看我这么苦大仇深你也可以不用跟着我，我听你少说两句话就比现在更开心了！”周琰冲他吼道。
梁锐希的表情终于变了，强撑的笑容快速散去，压抑的怒火在眼眸里翻腾，他双手握成拳垂在身侧，没再说一句话，看了周琰两秒就扭头离去。
赶走了梁锐希并没有意料中那样变得轻松，周琰的心情反而沉入了更深的谷底。
尽管仍有些恼怒那家伙在自己最烦躁的时候来招惹自己，但周琰开始意识到，梁锐希刚刚是在关心他，他也分明是愿意让对方陪着的。
就像一周前那家伙骗他去吃麻辣香锅，尽管不好吃，但跟梁锐希斗嘴让他觉得解压又解气。
周琰只在图书馆呆了半个小时，就心不在焉地返回了宿舍。
梁锐希不在，听沈晖说是叫魏然一起去打球了，周琰在宿舍里看书，每隔十分钟就要瞄一眼时钟，听外面的动静。
那是他开学以来度过的最漫长的一个下午，没了那个家伙聒噪的声音，整个宿舍楼都安静得让人感到寂寞。
一直等到傍晚五点半，去打球的人才结伴回来。
凌乱的脚步声里周琰毫无障碍地分辨出属于梁锐希的那个——这么大一个人了，还像个小孩一样走两步蹦一下。
“诶？班长你在了啊……”魏然进门先跟他打了声招呼。
周琰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依然竖着耳朵捕捉梁锐希的反应。两边宿舍门都开着，他听见梁锐希在隔壁与别人笑闹，心情好像还不错。
周琰松了口气，下一秒心又提了起来。
马上到饭点了，如果梁锐希不来叫他，别人会不会看出他俩闹了矛盾？如果梁锐希以后真不再理他了，那怎么办……
正忐忑着，只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326宿舍门口。
“喂……”
周琰一怔，不确定梁锐希是不是在叫他，他扭动了一下僵硬脖子，只见梁锐希站在那里，正看着自己。
一瞬间周琰手指卡在纸页间都忘了动弹。
梁锐希对上他的视线，忽地一笑，问他：“吃饭去吗？”边说还边撩起T恤擦了下汗涔涔的脖子，腰间露出一寸腹肌，显得随意又野性。
周琰扭回头，故作矜持地放下了书，慢吞吞地站起来。
梁锐希轻轻“嗤”了一下，像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坏笑，但这一声笑却让周琰如释重负。
几天后，周琰上完课打算去图书馆，主动问梁锐希要不要一起。
梁锐希瞥了他一眼，欠欠地说：“今天不嫌我烦啦？”
旧事重提，周琰无语道：“那天下午是你自己撞我枪口上。”
梁锐希也没再问他那次到底为什么这么恼火，只戏谑着说：“把你牛的。”
周琰收拾书本起身：“去不去？”
“去。”梁锐希上课一般只带一本书一支中性笔，直接拿了跟上。
路上周琰还是没忍住，好奇道：“为什么那天你明知道我生气了，晚上还叫我去吃饭，你不怕我不搭理你？”
“你不搭理我？”梁锐希嘚瑟道，“我一声‘喂’你就迫不及待看过来了，怕我以后不理你才对吧？”
“我要是不看你呢？你‘喂’一声不尴尬吗？”
“我可以叫魏然么，反正他也姓‘魏’。”说这话时梁锐希手里还转着课本，看上去十分欠揍。
“你……”周琰莫名就有点来气。
“行了行了，”梁锐希笑嘻嘻地哄他，“还是会叫你的，不然你一个人怎么办？看起来孤零零的。”
“沈晖大多数时候不也是一个人，你怎么不觉得他孤零零的？”周琰无语。
“人家那是喜欢一个人待着，跟你能一样么？”
“我怎么样？难道我脸上写着‘我不想一个人’？”
“差不多，反正看着挺孤独的，得有人安慰一下你的感觉。”
“这就是你对我的第一印象？”周琰啼笑皆非。
“还觉得你是个文艺青年。”梁锐希摇头晃脑。
“嗯？这怎么说？”
“我第一次去找你去吃饭，你是在看书吧，那个封面上是不是印着《现代诗集》，我看见都惊呆了……”
“很奇怪吗？”周琰摸了下鼻子。
“嗯，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有男生会看诗集，都什么年代了……不过你跟我想象中那种文艺青年很不一样。”
“你想象中的文艺青年是什么样的？”
“有一点矫情那种？还会青天白日问几句‘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什么的……”
周琰失笑：“神经。”
“是吧，你只跟我发过一次神经，就那天下午吵架，平时感觉都挺正常。”
“…………”
“诶，也说说你对我的！”梁锐希看向他。
“我对你什么？”周琰没好气道。
“第一印象啊！有没有觉得我宇宙无敌天下第一帅？”梁锐希朝着他眨眼睛。
周琰想起这家伙初见那天留给自己的几个印象——非主流、毛躁、傻子。
不知道说出来他会不会奓毛。
周琰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于是点头道：“嗯，是蛮帅的。”
“哈哈，”梁锐希自恋地撩了一下额发，“没有人抵挡得了我的魅力！”
周琰见那家伙两眼弯弯，心中莫名一动。
那似乎是他在成长过程中第一次被至亲以外的人看破伪装的面具，但当时的周琰并不乐意承认，他还觉得梁锐希嘴里没一句正经话。
很久之后才发现，对方的感受都是真的。
包括他的孤独，他想要的安慰。
只一眼，梁锐希就都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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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我是他见过最不像文艺青年的文艺青年。
那是因为他没见过这些诗。”
——《印象》
2011年9日22日（周琰）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间奏01印象（2023新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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