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 晓梦》翊斐

8、八 惨白

　　寻找着借口，憎恨着他人，厌恶着社会，其实真正痛恨的恰恰是无能为力、弱小的自己。
　　端木亚和卯之花烈沉默地退了出去，宿舍里只剩蓝染和曦。非常的安静，安静得吓人，深夜的舍内只有他的乱了节奏的呼吸声，而她就那样躺着，如同水晶蝴蝶，美丽而易碎，连呼吸也没有半点声响，安静得像是不存在一样。有了这个认知的蓝染心突然抽搐了一下：曦，你会醒来的吧，我相信你会醒来的。因为我知道你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永远自信并且坚强。
　　所以我会等你，一年也好，五十年也好，一辈子也好，我会一直等的。因为我贫乏得只剩下漫长的生命了。
　　所以，曦，别让我一个人在冰冷的夜里等得太久。
　　我会迷失回家的路。
　　蓝染从浴室里端出一盆清水，又拿出干净的毛巾，沾了水将曦身上残留的肉雫唼的黏稠唾液擦净，不厌其烦地重复着擦拭、搓洗的动作。
　　曦，如果累了就好好睡一觉，但是千万别忘记回来。
　　替她擦净身子，又让她躺平盖上被子，蓝染从壁橱里抱出备用换洗的铺盖蜷缩在床边，挪了挪身子以保证自己一睁眼就能看到曦的侧脸，将头靠着床缘闭眼小憩。然而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脑海就浮现出之前的幕幕场景，自以为是地出手保护，没想到下场却是鲜血淋漓，若不是曦的帮助，大概自己定然落得个葬身虚腹的下场吧。
　　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刺入掌心，有丝丝缕缕的血丝染红了指甲的缝隙，一股抑郁之气在肺腑翻腾着，无处宣泄，只能痛苦地积压着。
　　如果我能再强一点，如果我没有贸然插手或许曦就会一直陪在我身边。但是如果死神及时赶到的话，我又怎么会出手？归根结底还是那些家伙渎职了！明明三区离静灵庭这么近，瞬步过来不过是转眼的功夫，可是直到我带着曦逃跑，还是连一个死神的灵压都没感觉到。他们有把保护流魂街当任务吗？可恶！
　　蓝染恶狠狠地咬着下唇，就算舌尖尝到苦涩的味道也不放开：今日的一切，我会谨记在心的。
　　“叩叩。”来人敲了门，然后不等蓝染回应就径自开门走了进来：“蓝染，卯之花说她会去请教一下她的导师，也就是四番队副队长，让你不要灰心。”端木亚走到蓝染身边递给他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接着说道，“不过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位小姐？真央是不会允许一个在校生带着昏迷的家眷住宿的。”端木亚坐在椅子上，草绿色的瞳仁里是设身处地的担忧。
　　“我打算请假一个月，在一区找一户可靠的人家代为照顾。然后想办法跳级早日毕业住回流魂街去。”蓝染疲惫地抬起眼，将自己的打算告诉端木亚，毕竟在这里他也算是一个比较可靠的人了。
　　“是吗？虽然我是一个庶出子弟，但是为你在一区置办一处房产还是做得到的，需要帮助的话不必客气。”端木亚叹了口气，提出了一个比较可行的办法。毕竟一区的房产不是一个在校生能随便买得起的。
　　“不必，我们在三区的财产变卖了的话还是可以的，你已经帮我很多了，只是教育者的你没必要为我费心至此，你的情我领了。”蓝染禁了紧被子，婉言谢绝了端木的援手，他是蓝染惣右介，他的傲气与风骨不张扬，同样的不论何时也都不曾消失。他始终固守着自己的准则。紧紧地捧着盛着热茶的被子，从中汲取温暖，不愿放开。
　　“蓝染，你还是不明白，我不是作为教育者帮助你，而是作为朋友支持你。别想太多，你的假我会去跟水间导师请的。”端木亚起身抽走了蓝染掌心的陶杯，放到桌上，“我会去别的地方睡一晚，你别睡地上。”他不是笨蛋，怎么会看不出他们的关系？这么晚了，做灯泡扰民可不是君子的行为。
　　“多谢，端木。”在端木亚开门准备出去前，蓝染看着他认真地道谢。没有加学长，也没有加敬称，叫的只是他的名字罢了。
　　“客气什么，睡吧。”端木亚挠挠后脑勺，笑嘻嘻地退了出去。

　　真央二回生蓝染惣右介因故请假一月，特此证明。
　　翌日，拿着端木给他弄到的通行证蓝染带着包袱出了真央，然后拐到了人迹罕至的冷僻墙角处，环顾四周确定附近没有人后，装作咳嗽，发出“咳咳”的声音。很快墙的那边传来嘻嘻簌簌的声响，一个脑袋伸了出来：“蓝染，准备好了吗？”
　　“好了，你手脚当心点，可别嗑着她。”蓝染将背后的包袱扔到地上，双臂张开做拥抱状。
　　尔后端木亚弯腰抱起了昏迷的曦将她越过真央的墙抛了下来，墙外的蓝染三步并作两步踮脚一跃，牢牢地接住了落下的伊人。小心翼翼地如同怀抱着世间的瑰宝，仔细地审查了一遍确认她没有被粗糙的墙砖刮伤后，他扬起头看着那颗深绿的脑袋：“谢谢你，端木。我走了。”微微地鞠了一躬，他俯身捡起先前扔掉的包袱背上，横抱着曦都也不回地离开。
　　“切，干嘛一副死人脸，那副模样如果那位小姐看到的话也会担心的，真是个不懂事的孩子。”端木亚嘟着嘴跳了下来，拍了拍身上和手上的灰尘，走向了图书室，“所以说，我不喜欢小孩子，太变扭了，就像当年的我一样让人讨厌……”

　　旭日之下，蓝染和曦的影子短小而歪斜。周围的街道人来人往，繁华喧闹，他抱着心爱的恋人漠然地走在人群之中，棕色的眸子被路人的欢笑深深刺痛。偶然抬头，路边流魂街第一绣庄：兰品阁三字直直地撞进他的眼里。一时间他只觉得心口痛得不能自已，关于那一夜的记忆如同汹涌的潮水向自己袭来，大有盖顶之势，身上的青衣如同最沉重的镣铐压在心头，最炙热的烙铁，烫红皮肤。
　　曦，你怎忍心留我一人在这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