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 晓梦》翊斐

31、三十一 殒落

　　生命是珍贵的，但是对于某些人而言有些东西比远比生命更重要，譬如他们的尊严，譬如他们的骄傲……
　　好不容易得了空的蓝染一早便到了曦所居住的湖心小筑来陪她，两人坐在屋后花圃中的梧桐下谈笑风生，阳光穿过梧桐茂密的树叶，在两人身上投下斑斓的光斑。
　　曦倚在树干上微微地小憩，光线在她的脸上勾勒出好看而柔和的线条，两朵浅浅的红晕在脸颊晕染出粉嫩的色彩。蓝染看着眼前睡意正浓的人不禁抿唇轻笑：果然还是睡着的时候最可爱啊，气色比以前好了许多呢。
　　他摩挲着她的发丝，嘴角噙着愉悦的笑容，白玉般俊美的面容上多了丝丝柔软的气氛。“咚”的一声，原来是熟睡的曦不小心敲到了树干，秀气的黛眉紧紧地皱了起来，在眉心形成深浅不一的印子。蓝染无奈地看着即使敲到脑袋还是不曾醒来的某人，只得伸手将她揽进自己怀中，让她倚在自己肩上以免再次撞到。
　　“蓝染大人。”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却在此时响起，打破了这宜人的时刻。
　　“什么事，要？”他不悦地皱起了眉，抬手至唇前示意他安静，拥住曦肩膀的手仍旧没有放下。
　　“蓝染大人，第六十刃葛力姆乔•贾卡杰克私自去往现世，还带走了连同其从属官在内共五具破面，请蓝染大人允许属下前去将其带回。”带着护目镜的盲人压低了音量将葛力姆乔私斗的情况报告给蓝染，口吻里的痛恨清晰可见。
　　“既然如此，要就由你去将我们的六位同伴带回来吧，应该没有问题吧？”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棕色的瞳仁中闪过一道冷芒。
　　“定不负蓝染大人所望。”他凭着对灵压的敏锐直觉毫无障碍地向其所在的方向微微倾身行礼，然后运起瞬步离开。
　　蓝染没有说话，他知道东仙要只是来请求自己的允许，好让他的行为变得合乎法纪，事实上不论他同意与否他都会借机报复。不过他不介意，只要他不触及自己的底线，那么一定程度的反目对他而言也是一种消遣。
　　他仰首望着蔚蓝天空中漂浮着的云彩，眼底是尽在掌握的傲然与笃定。
　　没多久他便感受到虚夜宫里黑腔被打开的痕迹，隐没了眼中的恶劣趣味，他轻轻地向着仍在安眠的曦吹了口气：“曦。”
　　“恩。”在睡梦中被惊动的女子嘤咛一声，皱了皱眉，又将脸转向了另一边似乎是不愿醒来。
　　“曦，该醒了。”他好脾气地继续叫她，低缓的嗓音中美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嗯。”她终于还是意犹未尽地睁开了双眼，犹沾满水汽的双眼朦朦胧胧看不分明，“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曦，今天的正殿议事你可不能再缺席了。”他伸手替她将碎发固定好，满是温柔。
　　“好，我去。”她借着介搀扶她的手站了起来，然后稍稍整了整衣衫，“不过今天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我之前不怎么露面不是一样没有问题吗？”
　　“这次不太一样，我们走吧。”他携起她的手，一起漫步出别致的湖心小筑，“要试试自己的瞬步吗？”他忽然提议。
　　“好呀。那么，介，准备好了？”她欣然接受了蓝染的提议，向来温和的紫眸中闪过一丝战意。
　　于是他们二人便手牵手以同样的频率瞬步向那巍峨的正殿而去。长长的衣摆被风吹起，像极了翩跹起舞的蝴蝶。
　　“蓝染大人、伊藤大人，第六十刃葛力姆乔•贾卡杰克私自去往现世与死神争斗，并致使五具破面死亡，应视为对蓝染大人和伊藤大人命令的藐视。我请求两位大人给予其责罚，以儆效尤。”皮肤黝黑的东仙要一脸气愤地向蓝染和曦请求着刑罚许可，字字句句中尽是大义。
　　“切，你这个满嘴大义的东西，看不惯我就直接来。”被强行带回而被迫中止了战斗的葛力姆乔心情相当不好，他嚣张地挑衅着那个满嘴正义的盲人。
　　“你！”气极的东仙要眨眼间就拔刀架上葛力姆乔的颈边，清虫的刀刃折射出刺目的冷利锋芒。
　　“要，退下吧。葛力姆乔此次的行为倒是可以理解为难得的衷心表现。”
　　坐在他身边的曦却从他身侧的角度看到了他唇角不甚明显的阴影，以及他眼中些微的愉悦。
　　介，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她不禁皱起了眉，此时此刻的蓝染让她觉得陌生而恐惧，她似乎可以预见这个蓝发破面的可悲下场。
　　突然间，一声怒喝打断了她的沉思。她敛神却只见一只断臂孤零零地躺在地上，下一秒由东仙要发出的废炎就开始燃烧起那只犹自流血的断臂。
　　那个蓝发破面的衣服上沾满了血迹：“你这个混蛋，竟然敢斩断我的手臂！”
　　“葛力姆乔如果你再继续下去，我可就不能原谅你了呢。”他抬手拄着下颚，面上挂着纯良的笑容。
　　＜我不能原谅你了呢＞
　　那个蓝发破面捂着伤处，强自忍耐着澎湃的杀意退了下去，失去了一条手臂的他显出前所未有的颓废。
　　在这个虚夜宫什么都能做，唯独不可以违反那个神明一般强悍的男人的旨意。这是所有生活在这个白色宫殿中的生物共同默认的规则。虚只是失去了心，可是最基本的辨别能力还是保留着的。
　　当即就有新的破面被挑选担任第六十刃的位置，至于那个落败的失败品，谁都不会将注意力分散给他。
　　虚圈便是这么一个功利到冷漠的地方。
　　可是曦却看到了那个男性破面眼中一闪而过的苦痛，它们在愤怒地叫嚣着，似乎随时会破体而出。有什么东西一点点地从他的眼中熄灭了，就如同烛火一般，如今的他只剩冰冷的残烬。
　　她知道那种东西叫做骄傲，那个第六十刃眼中消弥的东西便是他与生俱来并坚守了无数岁月的骄傲。如今为了生存下去而不得不消弥。
　　介，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你刚才所作所为究竟会有怎样的后果，我分明看到了你深藏的愉悦。将毁灭一个人的坚守当作消遣，这就是你要我不可以错过的趣事？
　　介，这样的你我好陌生，也很害怕。
　　我……该怎么办才好？
　　轻轻到扯了扯他的衣袖，她凑到他耳边低语：“我有些乏了，想先行离去，可以吗？”
　　他回了首，双眼中又是一贯的、她所熟悉的温和，且隐隐含着担忧：“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
　　“没什么，只是不喜欢这里发生的事情。那么我可以离开了吗？”她勉强自己继续微笑，不可以露出丝毫的异常。因为，这个男人是这里的王，是不可以让臣下看出丝毫异常的王。即使事已至此，她依旧为他设想，为他强撑。
　　“曦，我说过这个虚夜宫里唯独你可以拥有色彩、唯独你可以忤逆我，你忘了吗？”他的微笑终于有了一丝的不安，棕色的眼里有着深沉的疑惑：曦，你所厌恶的是虚还是我所作的一切？
　　“不要多想，我只是累了。那么我回去了。”她不着痕迹地挣开他的手，在蓝染忧虑地注视下提起裙摆缓步远去。
　　一路上她只觉得一身华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推开内室的门，她伸手拆下头上价值连城的发簪，一头青丝便直泻而下。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扶着墙坐下，愣愣地望着桌上的烛火，似乎想起了方才那个失意离去的破面。
　　我的理智可以理解你的所作所为，我的情感却无法接受。我可以无所谓整个世界的污浊，却独独无法容忍你的狡诈。
　　介，告诉我，该怎么办才好？
　　她匐在软榻上，长发披散如同折翼蝴蝶纤弱的四肢，细若游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