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 晓梦》翊斐

12、十二 认清

　　身临其境地知晓真相，往往令人更绝望。
　　两百多名死神在隐秘机动队员的带领下找到了隐藏在山林间的灭却师的村落，于是一场腥风血雨随风而至。
　　“为了静灵庭、为了灵王殿下！”带领蓝染这一队人员的是五番队的三席，铃村迦，他一刀将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砍倒，一边高呼让身后的一众队员奋勇杀敌。
　　好笑的是那些受到真央六年培育的死神们全然忘记死在自己刀下的全部都是活生生的人类，纯粹的人类。没有人手软，没有人怯步。手中的长刀闪出刺目的光，用来劈砍的刀因为血肉的黏附变得钝如刀俎，然而他们依旧杀声震天，不断地挥舞起手中的刀剑。
　　不时有身穿白衣手持弓箭的人倒下，偶尔也会有死神丧生在灭却师的灵子箭下。
　　但是，现在的他们不管是死神还是人类都已无法停下杀戮的脚步。从彼此身体中迸射出的血红蒙蔽了他们的眼睛和心神。此刻的他们不过是被疯狂的杀戮欲望占领的躯体，只会不断地挥动凶器，收割生命和肢体。面上的表情或是麻木或是漠然，还有些是濒临死亡的不甘和恐惧。
　　在彼此的血泊间，我们看到了什么？
　　是罪孽吗？那么又是谁的罪？
　　没有人知道，没有人思考，此时此刻他们的全副心神都在斩杀敌人上，在鲜血带来的亢奋和魔力中沉沦、再沉沦……
　　蓝染一刀扫开对面灭却师射来的数十发箭束，向后一跃，隐没在旁边的民宅后。他收敛了灵压，平缓呼吸，以避免被过早发现。是的，只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早在他和那个灭却师第一次交手时就清楚那个人的力量不比队长级逊色，所以他只是为了得以喘息修整罢了。
　　用袖摆抹了一把脸，将沾上的刀下亡魂的血迹擦去。黑色的死霸装即使沾了血也看不分明。他在心底轻讽：黑色是污秽最好的遮掩，那么以黑色为象征的我们，果然是肮脏不堪吗？
　　待呼吸回复了最初的平稳，他躬身飞速瞬步而出，夜色中一袭黑衣的他难以捕捉。他握着刀鞘的左手拇指轻轻一顶，归鞘的长刀便在接近对手的瞬间出鞘，刀锋直指对手的咽喉。
　　任凭灭却师的箭术再高明，连发数量再多，射程再宽广，唯有一个地方是他无法射击的，那就是他的自身所在！
　　蓝染正是抽丝剥茧地观察出了这一结论，因此才敢拉近距离，只为封锁他的箭术！
　　事实证明他的观察是正确的，他面前的灭却师是这个村落里的长老级人物，实力自是不同凡响，应变能力也堪称一流。但是饶是优秀如他还是在面对蓝染的近身战时慌了手脚。
　　实力伯仲间的人交手时，失措者必败无疑！
　　抓住对手自乱阵脚的时机，蓝染挥刀砍伤对面之人持弓的手，接着后退拉开距离，双指并拢：“破道之九十 黑棺！”黑色的巨大棺木应声而出，泛着妖异的紫光，将那个灭却师关在其中。
　　蓝染紧紧地盯着被自己的破道攻击的对手，胸口剧烈起伏着。他不喜欢近身作战，也不喜欢用刀去战斗，因为他不喜欢对手血液洒到自己身上的那份黏稠感，所以只要情况允许他总是以优秀的鬼道进行攻击和拦截，仅仅用刀作为辅助，当然也不能排除他所配的并非是货真价实的斩魄刀，而是一柄蕴含灵力的浅打罢了。
　　很快，黑棺消失了，露出他伤痕累累的身体，蓝染走近他这才借助着明亮的火光看清对手的容貌，那是一张极为清秀的脸庞，因为缺血而更显苍白，这个实力卓越的男子只是一个不超过二十岁的少年而已。
　　他抬起手，准备给那个仍然生存的对手最后一击，却见他向自己伸出手，因沾血而异样鲜红的双唇开阖，他问：“为什么你们死神要灭我们的族？我们一族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啊！为什么！为什么连怀有身孕的姐姐都不放过！她已经有了七个月的身孕了！你们这些……”他没有说完，因为蓝染造成的伤势过于严重，他不甘地陷入永眠。
　　“很遗憾，这个原因我也不知道呢……”蓝染默默地看着他，随手甩出一个破道，“破道之五十四废炎！”
　　废炎之火不彻底燃尽目标不会熄灭。
　　他转过身去寻找下一个目标，不再看那具被烧得灰飞烟灭的尸体，那具由他亲手制造的尸体。
　　“蓝染十席。”开口阻止自己的是此次带队的铃村迦，他一手握着刀，一边喘着粗气。
　　蓝染当然不会认为这个人是好心阻止自己杀戮，他回过身见铃村迦的身上满是血污，死霸装的袖摆已经被捅出几个窟窿——看样子是遇上了难缠的对手啊。
　　“什么事，铃村三席？”神情、言辞不见任何异常。
　　“有几个小东西趁乱逃跑了，你去把他们追回来，记得一定要斩草除根！不可以手软。”铃村一边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一边命令蓝染。
　　“是，我这就去，铃村三席。”蓝染点头行礼，旋即辨别了一下空中的灵络，瞬步直追而去……
　　很快，蓝染就看到了此次追杀的目标，三个不满五岁的孩子，一个十多岁的少年，还有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你们还是不肯放过我们吗！”那个十多岁的少年见蓝染追来有些绝望，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他将大气中的灵子聚集起来，形成弓——弧雀。那是蓝染一路上看过无数次的招式，自然熟悉异常。
　　他迅速抬手甩出一连串的鬼道，只为牵制那个唯一拥有战斗力的少年，如果他没有猜错，他是为了保证这支部族的血脉能够延续下去，所以才放弃了与敌人死战，带着这些孩子逃跑的。
　　果然，那个少年疲于应付自己的缚道，根本无法攻击。蓝染走到那些孩子面前，借着尚且明亮的月光认真地审视。然而他在那些孩子眼中看不到惧意，看不到仇恨，也看不到阴霾，那几个孩子就这样用他们明亮且纯净的目光看着自己。从他们的眼中，蓝染看到了自己的模样，握着凶器，刀锋上不时有鲜血低落下来。
　　自己是怎么了？他悄悄地问自己。
　　为什么还不动手，不是很顺利吗？只要一刀，就可以将他们的咽喉一齐割断，而那个少年的命也手到擒来。
　　可是为什么自己的手动不了呢？
　　思索间那个少年不知为何挣脱了束缚，他闪身拦在了自己面前，双手张开，直视着蓝染，眼里没有丝毫惧意。
　　“别害怕，我会保护你们的。”他突然就扭过头，朝着身后的孩子们，声音柔和而轻缓，有着似曾相识的温柔。
　　“嗯，我们不害怕，祁哥哥一定会保护我们的。”他身后一个女孩子拉着他的袖摆，眼里是对那个少年的绝对信任。
　　保护
　　不知为何，蓝染看到那个女孩对少年的信任突然回想起了种种过去。恍惚间，他记起当年的自己是怎样信誓旦旦地对着她说保护，又是怎样无力地面对着她地离去。
　　良久，他无言地转过身，离去，背影坚定而哀伤。
　　“慢着，你是什么意思，小看我吗？”那个少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往西边去吧，我会报告说你们已经被我杀死了的。”蓝染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少年愣愣地看着他远去。
　　我们果然是罪人啊，每一个死神手上都沾满鲜血。
　　我竟然对着人类挥刀，我竟然盲从命令参与了屠杀。曦，你不会原谅这样的我，对吧？

　　另开短篇，修兵少年：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509262　欢迎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