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JO]无人写信给花京院典明》顾清漱

7、明恋日记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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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恋日记·Date.1986.04.27】*

　　美和子说不要再和花京院同学玩了。

　　说这个话的时候我们在KTV，美和子组了班上几个同学来唱歌。她唱累了后一屁股坐到我旁边，凑在我耳朵边悄悄说。
　　“以后离花京院远点，班里有几个人看他不顺眼很久了，最近准备找他茬。”

　　我问为什么，美和子靠着松软的沙发，顺手抓起我的头发编小辫，一边编一边说如果他们说是要为你出气、你怎么想。

　　我毫不犹豫做了个呕吐的表情。

　　美和子吃吃笑起来，说看不惯就看不惯了，这些“有血性的”昭和男儿做事哪有为什么，顺便一提之前那个喜欢你的傻逼也掺合了一脚。

　　我十分不解，问那个家伙不是已经找了女朋友了吗。

　　“不为什么，男孩子不都这样。”美和子摆弄着我的头发，漫不经心说，“或许是咽不下那口昭和好男儿的气吧......毕竟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被抢走的求而不得更是上升到面子问题了。加上还有素来看不惯花京院作风的人煽风点火......之前因为花京院和你关系好、他们不会做什么，顶多阴阳怪气几句完事[1]。现在？只能说花京院自作自受了。”

　　我没法反驳美和子。
　　谁都知道不合群的人注定会被排挤。

　　人类毫无道理地喜欢排除异己，运气不好的时候哪怕是一个爱好，一种观点，一处用词，一句方言，一颗“长在不该长的地方”的痣，都会成为被排挤的理由。所以努力去保持一致，至少表面上保持一致，才是生存之道。

　　我不是很怕花京院同学被打倒，他是个很强势很有脾气的人，对男生来说以牙还牙反倒是种很好的处理方法......但我还是有点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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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恋日记·Date.1986.05.06】*

　　那些家伙动手了。

　　今天花京院同学下午上课迟到了，进门之后他和老师道歉回到座位上，看起来一点异常也没有，但我发现他衣服换了。
　　他把外套换成了校服马甲。

　　我写纸条问美和子，过了一会她打探完消息给我回纸条，说花京院同学被男生们用消防栓浇了满身水。她嘲讽男生真是一点新意一点脑子没有，现在女生都会搞不容易被抓住的舆论传播冷暴力了，男生怎么还是浇水撕书关仓库老一套。以往我会回应她，和她一起嘲讽，但现在我瞪着纸条，说不出话。

　　我有点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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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恋日记·Date.1986.05.19】*

　　情况越来越糟了。

　　花京院同学开始频繁丢东西，哪怕他不再把包和鞋存到柜子里，也很少离开教室，仍旧没办法敌过一整个班的手和眼。无论他去厕所、去吃饭、去找老师、去上课，无论他赶回教室的速度多快，他的位置永远会变得一片狼藉。虽然我和美和子私下里找女生们和几个聊得来的男生沟通过，他们也承诺不会参与，但在一小撮人的针对下，大部分人的安静只会变成帮凶。
　　我没有告诉老师或者教导主任......并不是我不信任老师，而是我清楚两个即将退休的老头的精力已经无法支撑他们将这件事完美处理好，而其中哪怕一个男生心怀不甘，情况都会变得更糟。
　　我有点不知道如何是好。

　　但我更不知道的是，为什么花京院同学不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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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恋日记·Date.1986.05.23】*

　　简直不可理喻！

　　没人会将这种程度的侮辱一笑而过的花京院同学，那群男生可是在当着你的面嘲笑你，你为什么不反击？你是会对敌意视而不见的那种人吗？你是会对嘲笑忍气吞声的那种人吗？你是会对霸凌委委曲求全的那种人吗？

　　不可理喻！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你脑子里到底想在些什么我已经彻底搞不懂了，你是不敢还手，没办法还手，还是说根本就不屑、抵触去还手？你觉得不需要和与你不一个世界的人计较是吗？

　　你竟然排斥世界到这种程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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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恋日记·Date.1986.05.27】*

　　我彻底搞不懂了。

　　我搞不懂我是因为花京院同学的沉默生气，还是因为那些家伙的恶意生气，还是因为自己的冷眼旁观生气。

　　我甚至偶尔会觉得，花京院同学对我们的排斥不乏道理。

　　毕竟我们都很丑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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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恋日记·Date.1986.06.04】*

　　我动手了。

　　起因是中午吃饭完回班的时候，我在门口听到班里有人嘲讽花京院同学。
　　不止一个，很多。

　　“你看到花京院早上进来的表情了吗，那种阴沉的感觉怎么看怎么让人不舒服啊。”
　　“啊——我能懂！看上去很友善实际从不和人说话的阴沉男！然后这个阴沉男坐下来掏出了包着樱桃书皮的课本，怎么想都觉得很恐怖吧？！”
　　“你才知道？花京院可讲究了，他连便当布都是樱桃图案的，听坐他旁边的早野说他好像每天都要喷香水，身上一直都有香味儿。”
　　“这些属性如果是放在女生身上是很可爱，男生怎么都有点不对劲吧......我早就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了，你看他连星野未来和中森美和子都不喜欢，很奇怪吧？绝对很奇怪！”
　　“白井他也看都不看一眼！说起来花京院从来不在更衣室换衣服，也不和男生一起玩，是不是......喜欢男人啊？”
　　“嘶——别恶心人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星野桑岂不是很可怜，喜欢了那么久，人家只把她当好朋友。”
　　“所以说花京院很猖狂哎。”

　　......

　　我站在门口，听着一波又一波不满嫉妒和无法理解的浪潮，在心里想。

　　我早就知道。

　　花京院同学，我早就知道你这样会出问题的。

　　我站在门口，拿着饭盒，准备等他们用嘴放完脑子里的水再进去。感觉尴尬站在门口的不止我一个人，吃完饭后大家都在陆陆续续往回走，看我们站在门口也跟着停住，听了一会班里的动静后也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现在进去太微妙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站在门口，心照不宣在眼睛里骂傻逼，心照不宣等傻逼们注意到外面人头攒动、长点眼色闭上那张无聊臭嘴。

　　我努力放空脑袋，试图去猜花京院同学现在在哪。

　　希望他能回来晚一点，这些傻逼的话没必要让他听到。

　　我并不准备出头。一直以来我都谨守明哲保身低调做人的信条，与其说是爱好不如说是习惯。为了不让我因为那过于暴躁刚直的脾气惹上太多事，自懂事以来我就不做会把自己处于视线中心的事，不与过于张扬的人交往，不参加过多社交活动，不和人深入交流，不和人争辩——当然，也会适当地加入社团，偶尔参与集体活动，展现自己的才能又不过多炫耀，表达自己的亲和又不过多体贴，仅需要付出一点点，就可以将自己放置于人群中心边缘一点的舒服位置，获得同龄人的好评、尊敬、偏爱和疏远，自由自在地呼吸，自由自在地独处。

　　星野未来，我在心里想，你不是最擅长隐藏了吗？
　　再努努力，努努力，坚持一下，不要发怒。
　　你喜欢安静，你还要和这些人同学一年多，你不能亲手破坏自己的舒适区。

　　“这不是花京院那家伙的画册吗？”我听到里面的人说。
　　“哈哈哈哈哈他还会画裸.体哎！”
　　“哇......这都是什么，怎么这么多虫子怪物，恶心，别给我看，我要吐了。”

　　坚持一下。

　　“据说搞艺术的脑子都不太正常，你说花京院是不是就是这样？”

　　就快了。

　　“不然他怎么那么多怪癖？咱班女生也是，他除了张脸还有哪好，说不定还真喜欢男人呢。”

　　星野未来，坚持——

　　“你说如果这些被撕掉了，花京院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哭？”
　　“别吧......大男人哭哭啼啼的我才不想看......”
　　“那你就看怪物？”
　　“别拿过来！信不信我踹你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坚持——

　　“撕拉。”
　　“啊，一不小心就......”

　　随着纸张碎裂的声音，我陷入一片空白。

　　在我下一个念头升起来之前，我已经冲进教室，给了那家伙的脸一拳。

　　“嘭！”

　　他猝不及防被我一拳击中面部，直接踉跄着撞翻了后面的桌子和椅子，踢里哐啷带着一堆杂物和桌椅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噪音。

　　班里班外霎时陷入一片死寂。

　　我在寂静中心走向他，用同一只手又给了他一拳。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在我试图再给他那张脸加一拳的时候终于反应过来，足以掀翻屋顶的浪潮顿时席卷整个教室，男生们不敢来拉我，女生们也不敢来拉我[1]，平日里关系不错的几个人冲过来想把我和那个傻逼隔开，我对他们摆摆手，在惊呼和劝阻声中松开拳头，拽着他的衣领把他拖起来。

　　看着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茫然又疼痛的表情，我的灵魂好像分成了两半，一半冷静不合时宜地庆幸，庆幸国二的时候男女的力量差异还没那么明显；一半愤怒无法遏制地尖叫，尖叫着宣泄我胸口磅礴肆虐的烈火。

　　我眼睛的余光扫到被他撕成碎片的宇宙飞船。
　　那是立志探索这全然未知的新世界，寻找新生命和新文明，勇踏前人未至之境的企业号[2]。
　　如今只剩几片留着脚印的废纸。

　　......

　　去他妈的坚持。
　　去他妈的合群。

　　于是我又给了他一拳。

　　在周围更嘈杂的劝阻和他的求饶声中，我一字一句质问。

　　“花京院同学做错过什么吗？”

　　我没有被怒火控制。
　　我很冷静。
　　我为之前我的想法而羞赧。

　　我一度坚信花京院同学有错。我坚信人要适应社会，我坚信他的社交方式早晚会出问题。独自一人，不与人交际，不与人交集的人只会被社会孤立。

　　但我现在真正地站在这片孤立他的声音之中，才无可遏制地愤怒地发抖。

　　他冒犯了社会的什么要求？
　　他冒犯了什么隐秘条文？
　　他冒犯了什么计划？
　　他冒犯了那些永恒的规律？
　　他冒犯了礼节中哪些最原始的规则？
　　他冒犯了哪些根本的利益？
　　他冒犯了什么生存规则？
　　他冒犯了强者的什么权利？
　　他冒犯了什么变换花样的要求？
　　他冒犯了什么自由落体定律？

　　难道他冒犯了整个世界种种规则、计划、想法、要求、准则、标记、章程、普遍的观点和形式吗？[3]

　　“他有冒犯过你吗？”

　　我紧盯男生的眼睛。

　　“之前不是你喊‘花京院酷毙了’喊得最凶吗？”

　　在他的瞳仁里看到尖锐暴怒如同被践踏巢穴的母狮一样的我。

　　“说话啊，他哪里冒犯过你吗？”

　　还有站在我背后的花京院同学和教导主任。

　　“星野未来——”一直絮絮叨叨不见脾气的教导主任气得头发都炸了，指着门外的手甚至在抖，“给我滚进教导室——！”

　　我放开了被我揍成猪头的男生，捡起地上的碎纸屑，看也不看花京院同学，对教导主任说好。

　　我揍了人，扰乱了学校秩序，我道歉。
　　但我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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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未来的人缘：两个小细节吧，班里同学会因为未来对花京院友好所以对花京院友好，未来出手揍人没人敢拦她。
是让人又敬又爱的不好惹的女暴君呢未来（噗哩
[2]企业号：《星际迷航》中最出名也是意义最重（私以为）的飞船，它意味着人类的联合一体化，代表着人类战胜疾病、种族差异、贫穷、偏执与战争而建立的乌托邦，承载着人类文明突破囚笼的愿景以及一份不忘初心的勇气。而未来正是知道花京院对企业号以及企业号代表的精神的痴迷和看重，知道这份人文关怀的价值，所以才生气到直接爆炸，突破了自己的人际信条。
[3]冒犯系列：摘自彼得·汉德克的《骂观众》（是的这出戏就叫骂观众），有删改。
[4]我又拆章了。
我喜欢未来这种姑娘。
我私以为，哪怕是才国二、自我认知和世界认知正处于极端对立和偏执时期、远没有高中时成熟游刃的花京院也没办法做到毫无动摇吧。
（本来同学篇想写纯感情的，但还是夹带了一点人文关怀的私货哈哈哈抱头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