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JO]无人写信给花京院典明》顾清漱

2、暗恋日记2

　　*【暗恋日记·Date.1985.10.08】*

　　还没说完。

　　开学典礼结束，我和花京院同学分到了前后侧位。

　　他看到我之后神色毫无变化，只是对我点了点头——这让我微妙地有些懊丧，甚至还怀疑了几分钟：怀疑这位我相当有好感的新同学是不是因为这件事、那个家伙再或者我的黑色内衣对我有某些误解。

　　不过我很快就发觉他不是针对我。
　　他是针对整个班。

　　刚开学那几天女生们都特别激动：班里分到了这么多受欢迎的男生，这其中尤其是花京院同学，长得好看，学习优秀，性格沉稳，脾气还好，身高尤其显眼。所以开学的第一个星期我天天都能看到花京院同学带着不小的购物袋，用来拖走鞋柜和桌洞里的情书。

　　但他全部都拒绝了。

　　不光全都拒绝了，所有给花京院同学发过情书的人，除非必要和礼貌，他都不会和对方多说一句话。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那些无名情书的主人的，总之，一周内，班里女生阵亡八成。
　　这其中甚至包括被男生们簇拥成班花的白井同学，我不止一次注意到花京院同学突然拿起课本来和我讨论问题时，白井同学刚刚站起来。

　　男生的待遇也半斤八两，我经常能听到男生们聚在一起抱怨花京院同学不合群。他非但没有参加任何一个运动社团，甚至从不接受男生们放学一起打球的邀请，休息时间不是安安静静学习，就是安安静静看书，下课铃一响就立刻回家，谁也没办法约到他。

　　就好像自己独占一个世界。

　　也许他本人并无自觉......这种气质反倒让他更受欢迎了。冷淡、孤僻、好学生、不合群、傲气等等在这个年龄段会成为被欺凌者的特征，在他身上却成了象征独特的优点。
　　所以后期就有很多女生——包括美和子——来问我能和花京院同学聊些什么，花京院同学平时都在想些什么，如何才能靠近花京院同学，以及花京院同学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

　　但这个回答显然没办法满足美和子。她说作为全班唯一一个能和花京院同学有来有往五句话以上的女生，我绝对有独到的经验。被逼无奈我仔细回忆了一下我和花京院同学的日常：起初和他聊上天是因为他看到了我手里的《异形设计档案》[1]，问我能不能借他供奉一晚，在后续的闲聊中发现我们的喜好基本重叠，才渐渐熟络起来，日积月累，便逐渐发展成了能每天打招呼、提醒别忘记看晚上的更新、互相借阅书籍、上课的时候传小纸条讨论剧情、自修课在纸上下五子棋、分享游戏卡带和零食的关系......

　　（下一页贴着一张写满字的小纸条和一张标注“卡Q因和Miki共同制作”的纸棋盘。）
　　（纸条内容是二人对一款攻略游戏隐藏线的热烈讨论，两种不同的字迹争论TE和BE线哪种更深刻，最后就温柔青梅竹马最可爱达成友好共识）
　　（黑笔白纸做出来的棋盘上隐约有用过很多次留下的铅笔印，右下角画了Q版的红毛狐狸和大蘑菇趴在棋盘两边，彼此互相不服输地瞪眼）

　　......

　　好像确实算得上关系好？

　　如果硬要、硬要举例花京院同学为什么和我走得更近，那我想那大概是天时地利人和等多种因素才能凑出的巧合......
　　天时地利如我们位置是斜对桌，都被安排为国文课代表，是班里唯二加入美术社的人，有更多的交流机会；人和则是科幻电影、漫画游戏，画画看书这些相同的爱好，据我观察，我和花京院同学是这个班里为数不多热衷于虚拟文化的人——用前两年的新词来说，御宅族[2]，而痴迷于星球大战和星际迷航，还爱好产出同人的，就只剩我们两个了。

　　总之，我和他能接触并重合的地方太多了。

　　当我说到这里，美和子直接翻了个白眼——她不是认为我胡扯，也不是嘲笑我，而是现充的她绝不会把时间耗在这些“对社交生活毫无帮助”的，“脱离现实世界”的东西上。她郁闷又纳闷地问我，这些东西有什么意义，我也找不到一种相对成熟的，讲求效用的方式来回答她。

　　如果做什么都要用意义、意义来衡量的话，生活就太无趣了。
　　毕竟喜欢就是喜欢，哪来那么多理由。

　　我想了想，用美和子最近迷上自己一个人去KTV的事情当作例子，她立刻就意会了。在她愁眉苦脸抱怨花京院同学太难接近的时候，我默默地把最后一句话咽进了肚子。

　　......其实应该还有一个原因。
　　我是极少数没和他表白的女生之一。

　　也许这才是雪中送炭，而前面的只是锦上添花。这些因素叠加起来才能让我比其他人更靠近花京院同学。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我总有这种感觉，我和花京院同学的关系看似比其他人更亲密，其实也仅止步于比其他人更好。
　　这种感觉并不强烈，也不具有说服力，完全是我主观上一种模模糊糊的焦虑，别说拿出证据证明了，足够驳倒这种感觉的证据比比皆是，连唯心派的美和子在得知我的想法后都嘲笑我是“生理期患得患失综合症”。

　　但我偶尔就是会觉得，花京院同学好像并没有真正接纳我。

　　就好比说花京院同学完全不提开学典礼的事，也不提那个家伙时不时给他添的麻烦......是，我知道的，那个家伙记仇又小心眼，知道老师其实没看到他后就记恨上了花京院同学，经常来找他麻烦。为此我警告过他几次，但似乎我对花京院同学的维护刺激到了他，完全起了反效果。我无法制止他，只能尽量吸引他的注意力，别老去找花京院同学的茬。

　　我有写纸条对花京院同学道歉，但他只是说没事。
　　其他的再也没有了。

　　真正的朋友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是说，真正的朋友。就像我和美和子一样，哪怕我们经常吵架，也彼此嫌弃——我敢肯定她私下也有一本手帐、里面记满了对我沉闷性格的不快，但我依然很喜欢她，她也会拉着我住在她家，凌晨躲在被子里开手电筒，悄悄说一些女孩子之间的私密话。
　　如果是美和子遇到这件事，她肯定会拉着我大骂那家伙三天三夜，和我吐槽那个家伙做的事，然后拍着胸脯告诉我没关系，做朋友就是要互相帮助，记得明天给她抄抄数学作业。

　　我没有想和花京院同学在被子开手电筒聊天的意思。
　　也没有想让花京院同学抄我作业的意思。

　　（旁边小字：但花京院同学想抄的话我很乐意Ow<）

　　我只是想，他不会像真正的朋友一样跟我诉说他的心情和想法，哪怕我很乐意。

　　就算存在男女思维方式的差异，男生也不至于从不和朋友聊些自己的事吧？就我观察能够称得上是他朋友的，只有我一个人啊，可他从来不会和我聊这些。
　　所以还是花京院同学本人的问题。

　　......

　　他是不是没有真正接纳我？
　　是他自身的原因吗？
　　还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虽然不能说难过，但......
　　被难得有好感且聊得来的男生排斥在外，我想，其实是有些失落的。

　　多希望是我想错了啊。
　　多希望这种感觉是生理期焦虑悲观患得患失综合症啊。

　　（旁边画了女孩趴在桌上郁闷鼓起脸的简笔画）

　　——这种心态一直持续到上个月的值日周。

　　当时轮到我和花京院同学做值日，隔壁班的那个家伙又来门口堵我——他经常这么做，我已经习惯了。不过花京院同学似乎不知道这件事，因为他总是放课第一个出教室的（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明明我们的位置不靠门，还有整个班的男生对出教室第一名虎视眈眈），根本没撞见过那个家伙。
　　所以在那个家伙大摇大摆走进来、伸手来抓我的时候，他有些惊愕。

　　“他成了你男朋友吗？”
　　花京院同学相当直接地问我，显然他其实对开学典礼的事印象深刻。

　　我难堪到恨不得把自己撕碎扔出窗外。

　　在有好感的男生面前被抓住手还被误会，我又急又气，一边连连摇头，一边抬高声音让那个家伙放手。但他看了眼花京院同学，反倒更用力了。抓得我手腕生疼的同时，还很不高兴地问我是不是喜欢旁边这个“奶油火鸡头”。
　　面对他不屑的表情，在那一瞬间，我听到什么东西崩断的声音。

　　“去你*&%#/！”我张口就骂，并抄起扫帚打了过去，“你才是奶油火鸡头！”
　　乱猜女孩心事的人都去死啊！

　　当时具体还骂过什么我记不清了，基本是就他一直纠缠我、自我高潮不听人话，以及骚扰诋毁我朋友的行为表达我忍无可忍下的合理不满以及礼貌问候。我把这段日子的害怕和愤怒一股脑倾泻出来，等热度消退，脑袋清醒的时候，我手里的扫帚已经断了。

　　那个家伙护着头，满脸呆滞。
　　从他的眼中，我看到满脸暴怒的扭曲的我。

　　......

　　一片沉默之中，我不敢回头看花京院同学的表情。

　　美和子曾经说过，除了外表外，我从性格到爱好任何一处都不像个正常女孩子。对这一点我其实很有自知之明。我性格刚硬，情绪多变，沉默寡言，不太社交，偏偏还爱胡思乱想。如果说完全特立独行也就算了，可我既不甘于做个普通姑娘，又没勇气展现我的不同。
　　我就是这样一个虚伪浅薄的人。
　　我不讨厌这样的自己，但我清楚真正的我不会受欢迎。所以，除了美和子外，我从未和人表露我隐秘的内里。

　　但是花京院同学——

　　我没想让他发现的。
　　至少......没这么快。

　　我还是没能控制住。

　　他肯定觉得我很可怕。

　　他不知道我绝不会这么对他。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我又搞砸了。

　　那个家伙似乎终于回过神，皱紧眉头、用奇异的眼神打量我，同时向我走近一步。他伸出手来，仿佛要拉住我，对我说些什么，但我直觉那是我不想听，或者说不想让花京院同学听到的话。所以我忍不住倒退一步，浑身僵硬，想要拔腿就跑——

　　这时。

　　花京院同学将手放在了我的肩上。

　　轻轻地，将我拉到他的身后。

　　在那个家伙烦躁地说让开别挡路、并伸手就要推搡他的时候，花京院同学动了。
　　我站在后面，没能看清他的动作，只看到那个家伙被他甩开后连退好几步后又被簸箕绊了一跤，身子一歪撞上了桌子。

　　桌腿划过地板，发出尖锐的撕拉声。

　　“既然女孩子已经明确拒绝了，就不要继续纠缠了吧？”笑容第一次从花京院同学的脸上消失，我从侧面绕出来看他，突然意识到花京院同学也是会生气的，而且脾气相当大，“这种行为可是会让人厌恶的。”

　　他顿了顿，转头对向我。我立马揪起心，生怕他提到之前我失去理智的行为。但他非但没有这么做，还满脸认真对我说。
　　“如果他还来纠缠你，一定要告诉我。”

　　他完全没有提我发疯一样的防卫行为，就好像他完全理解我的恐惧并包容了我的偏激。

　　我突然就无限安心了。
　　下一秒我羞赧地意识到，我之前对花京院同学的不合群的诸多猜测有多愚蠢且可笑。

　　花京院同学和我不一样，也和我的猜测不一样，他并不是看不起周围的人，也不是疏离孤僻的性格。也许是因为他慢热，也许是因为他不擅长和人交际，也许是因为他有一些不想和人分享的秘密，这些因素导致他传递友好和关心的方式和其他人有所不同，或许也导致他对友谊的定义和表现有所不同，但无论如何——
　　花京院同学都是一个很好的人。

　　在我怀疑他的友好是否流于表面时，他无疑已经尊重着我，信任着我，关心着我，甚至比我付出得更多。

　　是我想错了。
　　是我患了生理期焦虑悲观患得患失综合症。

　　我偷偷抬起眼睛，看向花京院同学。
　　因为生气，花京院同学那双漂亮的紫眼睛此刻并没有多少温度，但我的心却跳得飞快。

　　......什么嘛。

　　这完全是犯规行为。

　　我就是被这样独一无二的花京院同学所吸引，等回过神时，我已经和身边任何一个曾经我所鄙视的恋爱脑没有任何区别了。
　　在遇到他之前，我从来不知道我会这么猝不及防、无法自控、晕头转向、毫无道理地喜欢上一个同龄人。

　　我又看了他一个月。
　　然后我买了这个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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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异形设计档案》：异形第一部1979年，引入日本则更晚。由于引渡、题材和当时社会风气等问题，能看过并喜欢异形的日本学生凤毛麟角，同下方《星球大战》和《星际迷航》。
[2]御宅族：1983年提出的概念，当时御宅群体在日本的基数并不大。
[3]日记体比我想象的要难写得多ho......在叙述感情变化的同时要一点点顺出未来的性格、未来的想法、未来视角的美和子、未来视角的花京院。要以第一人称记录体的形式从错误和正确、片面和主观等多种角度塑造人物，好让她写作时的情感和思想与她的性格保持一致。甚至要埋下未来在写日记时由于自身理解和阅历限制造成的理解偏误，给她留出成长的空间......
鸽鸽不做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