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边啊》香菇爱青菜

40、第 40 章

　　打开宿舍门，一股浓郁的香烟味扑鼻而来。
　　王墨皱皱眉，推开窗户，合欢树苍翠的枝桠映入眼帘。他猛吸一口带着秋意的海风，转身从更衣柜里拿出床单和毛毯铺在床上，随后闭上眼很快陷入睡眠。
　　睡饱了的王墨洗了把脸，换上周苒给他买的卫衣，俨然一副温暖俊朗的大学生模样。周苒平时给他买的衣服，他都爱惜得狠，现在柜子里就剩这一件干净衣服了，他只得换上。
　　二楼走廊里，身后传来一阵疾走的脚步声。王墨循声转头，技术队小张攥着报告快步走来，看着王墨兴奋地说：“再次勘查现场，发现了半枚新脚印！”
　　王墨接过报告，边低头看边和小张一起走进办公室。屋内早就听到声音的邢宇几人瞬间都围过来。
　　小张继续说：“根据这半枚残缺足迹，我们绘制了鞋底花纹，你们看。”
　　几个脑袋凑在一起，盯了半天，李浩说：“好像是运动鞋啊。”
　　这几人忙案子都是几天没洗澡了，围在一堆顿时形成一股难闻的味道，王墨嫌弃地退后一步。
　　他闭上眼，本案相关证物快速在他脑海中一一浮现。突然，他脑海中蓦然浮现李彬彬卧室里的一张照片。
　　那是李彬彬和赵颖在学校门口的合影。照片中一身朴素的赵颖露出骄傲的笑容，李彬彬相反有些羞涩，他当时穿着一身藏青色运动衣……和一双灰色跑步鞋！
　　王墨瞬间睁眼，眸中迸射出锐利光芒。
　　邢宇放下报告，目光灼灼地望着他：“想到什么了？”
　　“李彬彬有一双运动鞋，鞋底花纹和这个很像。不过，现场没有这双鞋，只有他穿着鞋和赵颖在学校门口的合照，很可能是他上大学父母给他的奖励。如果他没扔的话，就肯定在帝都宿舍里。”王墨分析着。
　　邢宇蹙眉追问：“你怎么确定这双鞋和这个残缺足迹很像。”
　　他话音刚落地，王墨斜着眼梢瞥了他一眼：“我有一双红色的，是美国进口的跑步鞋，1800多，李彬彬肯定舍不得扔。”
　　听到价格，白山海瞠目结舌：“这也太贵了吧，小伙子真敢花啊。”
　　李浩白了白山海一眼，这是重点吗。
　　邢宇想到什么，面色微沉，果然，只听王墨淡淡地说了句“周苒送的”。
　　这双鞋是周苒补送他的生日礼物，在滨城买的，悄无声就寄到局里。王墨在宿舍里穿着走了几下，脚感一流，因为太贵，一直没舍得穿。
　　众人羡慕声一片，王墨不但秀了智商，还顺带秀了把恩爱。
　　很快，帝都的兄弟单位从李彬彬宿舍中搜到了这双鞋，一比对，鞋底花纹果然相同！
　　邢宇带着人马，直接到李彬彬舅舅家把人带回局里。
　　这一次，李彬彬作为嫌疑人被拷在了讯问室的椅子上。
　　他飞快看了一眼现场照片，低下头。
　　冷白的灯光下，李彬彬脸色平静，一言不发。
　　邢宇眯起眼眶盯着他，片刻，才缓缓开口：“你是名牌大学的学生，听你舅舅说连续两年都拿了奖学金，你很聪明又努力，所以我们也不和你兜圈子。证据都摆在眼前，现在我们好奇的是，出于什么样的动机你会杀死你妈妈？”
　　此刻，讯问室里是死一般的安静。
　　李彬彬茫然地盯在桌子上的一角，在灯光下待得太久，他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又阴沉沉的，毫无少年该有的朝气。
　　“我听说你妈妈一个人带着你很辛苦，不过你也很争气，她很以你为傲。”邢宇的嗓音低沉，像是唠家常一样聊着。
　　李浩起身，端了杯温水放到李鑫鑫面前，叹了口气说：“我儿子就比你小五岁，你说你，前途一片光明，怎么就做了这种糊涂事。”
　　一声“呵”从李彬彬的鼻腔中蹦出来，他猛地抬起头，咬牙切齿：“前途光明？不杀了她，我这一辈子都在地狱！”
　　他满脸狰狞地吼着：“我妈和我爸离婚之后，全身心都扑在我身上。她掌控我的一切！我几点睡觉、花什么钱、见面和我爸说了什么、上大学选什么专业，甚至我一天上几次厕所她都要问！我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她天天给我打电话，同学都叫我妈宝男。我手机关机，她就直接打到宿舍里。我连女朋友都不敢交。她还跟我说毕业了以后一起来帝都生活。”
　　李彬彬脸色通红，喘着粗气，痛哭流涕：“她还天天和我说，她为了我怎样怎样，好像她和我爸离婚怪我似的……我本来打算出国，她非要我留在帝都，我的前途都被她毁了！她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我也不想的……我实在忍不了了！”
　　他哭得这么可怜，倒真像个孩子。
　　可这个孩子却精心策划了对自己母亲残忍无比的谋杀！邢宇心中百般滋味，沉默地看着鼻涕眼泪流到嘴巴里的哭得不能自已的李彬彬。
　　等邢宇和李浩从讯问室里出来，天都黑了。刑侦二楼里只剩下五队和二队在加班。二队长张伽看见邢宇，叫他一起吃宵夜。邢宇摇摇头，沉着脸站到窗前，点燃一根烟。
　　他望向被城市灯火映得灰蒙蒙的夜空，划开手机，给邢妈妈打了个电话。
　　在单面玻璃外看了大半个审讯过程的王墨和丁子也不说话坐回座位上。这时，王墨电话响起。
　　“王警官，坏人抓到没？”周苒温软的声音传来，王墨愣了愣，堵得满满的心口轻盈起来，他轻轻地“嗯”了声。
　　周苒听出他兴致不高，便说：“你在忙？那等会儿再……”
　　她话没说完，就被王墨轻声打断：“没事。”
　　听到王墨还没吃晚饭，周苒故意逗他：“王警官辛苦了，我给你点好吃的犒劳一下怎么样？”
　　她就是开开玩笑，毕竟总是点外卖送过来也太高调了。谁知王墨眨眨眼，低声说了个“好”。
　　不到一个小时，七八桶炸鸡和热气腾腾的石锅饭就被送了过来。哪怕再没食欲的人，闻着这么香喷喷的美食也会忍不住胃口大开。
　　几人狼吞虎咽，不一会儿桌上就剩下一片狼藉。
　　王墨饥肠辘辘的肠胃被饭菜填满，人也振作起来。他低头给周苒发了个红包，看到她回了个“爱你”的表情包，不觉眉眼间露出丝丝暖意。
　　丁子奋力啃着最后一支鸡翅，脑海里突然想起李彬彬讲的作案过程，“啪嗒”一下手里的鸡骨头就掉下来，他瞬间没了食欲……
　　李彬彬回家谎称没赶上车，然后把早就偷的赵颖的安眠药下在水里，等她昏昏睡去，便拿起水果刀，冲着赵颖心脏和腹部捅下去,确定她没气了，穿好一次性雨衣把赵颖放在冰柜里……
　　他换好鞋套把屋内痕迹擦干净，然后赶了23：10的车到了临市。
　　临市他去年也去过，所以他对王墨的问题对答如流。而且，怕欠费断电，李彬彬回帝都后还网上交了一次电费。
　　翌日，在李彬彬宿舍里发现了更多的证据，随后，相关物证被带回了东海。
　　本案作案手段残忍、被害人与凶手系母子，很有教育意义，被市电视台的法制节目作成专访，在社会上引起巨大轰动。
　　王墨进家门时，周苒正全神贯注地码字。听到开门声，她一回头就看到王墨站在卧室门口：“我都进来了，你都没听到动静，你一个人在家太不……”
　　周苒“啊地”一声起身，娇嗔着说：“那你不会动静大点。”
　　王墨哑然失笑，走进来往电脑上看：“你写什么呢？”
　　“啪地”一声，笔记本屏幕被扣上，周苒挡在桌前：“不给你看，商业机密。”
　　她越这样说，王墨就越好奇。
　　他一手搂住周苒肩膀，一手掀开笔记本盖说了句“我就看”。
　　急中生智的周苒搂住王墨，仰头送上嘴巴，亲了亲嘴唇，又亲了亲下巴。
　　美色干扰，王墨这才作罢。
　　初秋。
　　局里进行为期三天的封闭式训练，选的地点是依山傍海的苍翠山。
　　离着训练地十里外的山下有两家农家乐，其中一家是张行老丈人开的。
　　欠张行不少顿饭的邢宇直接申请到农家乐做两天团建。王志刚特地语重心长地嘱咐邢宇，一定要鼓励警员可以带家属，不过家属费用得自付。
　　邢宇在办公室传达了领导指示，李浩立刻屁颠屁颠地给老婆打电话去。
　　就算费用自付，那也是打包的友情价，划算得很。
　　白山海刚被老婆训完，想想她不去他一个人也自在，看到王墨正低头翻杀母案的卷宗，便问：“王墨，弟妹去不去啊？”
　　王墨头不抬说了个“去”。
　　周苒不去，他自己也不想去，他要不去，准被留下来值班。
　　在“不能陪周苒一个人苦哈哈地值班”和“陪周苒但她会和邢宇再见面”之间，逻辑一流的王墨两害相权取其轻，果断选择了带周苒去苍翠山。
　　到时候严防死守就行了，他想。
　　苍翠山远离市区，市局在这里新建了现代化训练基地。局长王建国从一线干起，非常了解警察队伍自身战斗力的重要性，这也算他近年来的政绩之一。
　　两天的训练，包括擒敌、战术、射击和体能。训练强度略低于特警强度，但是在第一天早晨的负重3000米跑步中，就有人扭脚，还有人犯了低血糖。
　　训练结束后，李浩连连感叹，早知道这样就不去农家乐了，还不如回家睡两天。
　　此时，秋高气爽，群山里几只飞鸟跃出林间，清脆的叫声响彻山谷。
　　一栋自建的农家小楼里，屋檐下一串串红灯笼和黄玉米随风晃荡，看起来乡土气十足。
　　周苒和张莉有说有笑地走下楼，门口传来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她一抬眼正好对上王墨望着她露出暖意的眼眸。
　　他一身黑衣，在人群中鹤立独群地被周苒一眼看见。
　　打量一圈，周苒笑着迎上前。
　　邢宇李浩等人都是老面孔，白宁周苒之前也见过，只有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子是生面孔。
　　听到五队来团建，向来和邢宇较劲的二队长张伽也打了申请，定了旁边一家农家乐。那家房间不够住，张行老丈人这边能匀出两间房，白宁便主动申请过来住。
　　张雯丽是内勤，和邢宇打了招呼也一起来玩……不，来团建。她其实想见周苒，邢宇自然知道她的小心思，还巴不得她给王墨添点乱呢。
　　邢宇向周苒和张莉介绍了张雯丽。
　　她一身运动装，清爽短发自带英姿飒爽的气势，盯着周苒说了个“你好”。
　　周苒在待人接物上，有时敏锐，有时又很迟钝。她压根就没留意到张雯丽锐利的目光，客气地回了句，便下意识地看向王墨。
　　王墨向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挡住张雯丽的视线，对周苒说：“先回去休息，午饭再下来。”
　　这两天，几人都累瘫了。连体能禽兽般的王墨也有些疲惫，先补觉是众人一致的念头。大家都各自回房间休息，约好中午一起吃饭。
　　初秋的山间凉风阵阵，正午阳光当头照下，院子里反倒一点也不冷。
　　老板别出心裁地在避风处建了一个稻草屋顶的凉亭，四角上红灯笼和小彩旗迎风舞动，众人正好可以一边欣赏美景，一边吃着农家菜。
　　远处群山绵绵不绝，云朵从山间缓缓飘过。
　　这等良辰美景，只有周苒还饶有兴致地不时看上几眼，其他人的注意力全被一桌丰盛的美食吸引住。
　　片刻间，浓郁的老母鸡汤、土鸡蛋炒野菜、还有一盘盘炖菜堆满了餐桌。
　　众人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
　　邢宇照例说了几句场面话，最后才说到重点：“这次团建主要就是吃，除此之外，大家自行安排。我和老白明天去爬山，五点出发，下午回来吃好晚饭大家就一起回去。愿意爬山的就一起去，不愿意的注意安全，群里报备。”
　　大家一听都挺开心，这样自由的团建多来几次就好了。
　　周苒低头喝了一口鸡汤，嘴唇刚触及到香菜梗，就微微皱眉放下勺子。
　　王墨把自己汤里的香菜一根根挑到碟子上，然后把汤放到周苒面前，又拿起她的汤喝了起来。
　　这一幕恰好被张雯丽看到，她佯装随口说：“香菜多好啊。这可是张法医口袋里的制胜法宝。”
　　经过多方打听，她了解到周苒不是本地人也不是系统里的人，从哪个层面来讲和王墨都不是一个圈子的。她说这话是故意显得她和王墨是熟稔的。
　　周苒一愣，还没开口，就听王墨放下汤碗淡淡地说了句“周苒不喜欢”。
　　见王墨一个目光都没给自己，张雯丽眼色一暗，不再言语。
　　周苒凑过头，小声问：“为什么是制胜法宝。”
　　“香菜可以去味，法医总和尸体打交道，碰上高度腐败的尸体，味道几天都散不去。可以用香菜搓手或煮了水洗澡。”
　　他说完，第一反应是怕周苒连带着嫌弃他，谁知周苒点点头，笑着说：“倒真是个好东西。王警官你替我多吃点。”
　　看到两人旁若无人轻声轻语地聊着，张雯丽脸色难看地移开目光。
　　身为单身狗的丁子也被两人的恩爱闪瞎了眼，他咂咂嘴，秋天到了，他也想谈恋爱了。
　　这鸡汤是用散养了一年以上的老母鸡熬制的，非常鲜美。周苒喝完汤放下空碗，王墨立刻拿起勺子又给她盛了一碗。
　　张莉冲正啃着鸡翅的李浩撇撇嘴：“你看人家王墨多疼女朋友。”
　　李浩马上把他的汤推给张莉：“瞧你说的，我不也疼你嘛。”
　　一直没吭声的邢宇似乎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美食上，在饭桌上异常沉默。
　　张莉嫌弃地瞅了一眼就剩个汤底的碗，不搭理李浩，转而和周苒聊起天。
　　从头至尾忙于吃肉的白山海此时吃得差不多，觉得可以参与到聊天中了，便随口问：“你们都处了那么久了，什么时候结婚啊？我好提前准备份子钱。”
　　顺便和老婆谎报军情，他还能喀嚓点零花钱出来。
　　他这话一说完，大家都放下筷子，八卦地看看王墨又看看周苒。
　　邢宇筷子一顿，也看向周苒，目光像是黏在她身上一样。
　　在几道热辣的目光中，周苒愣了愣，清了清嗓子，然后低头喝汤不语。
　　哪壶不开提哪壶，白山海真是个棒槌！周苒想。
　　王墨停住筷子，清朗的声音在亭间清晰无比地传开：“快了。白哥可以开始存钱了。”
　　她扭头看向王墨，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脸一红低下头继续吃菜。
　　在众人的恭喜声中，张雯丽脸色变得苍白。
　　她从王墨进局里就暗恋他，可他对她从来都是冷冷淡淡。她本以为他就是这样的人，可今天见到周苒才明白，他只是对周苒之外的女人冷淡而已。
　　如果五队其他人听到张雯丽的内心话，可能都要呵呵一句：不，他对周苒之外的所有人都这样！
　　这时，老板端上几盘炸馒头和几碗手擀面。向来喜好面食的邢宇看都不看，毫无滋味地嚼着饭菜，望着吃得正香的周苒，他心中涌上难以抑制的苦涩。
　　他艰难地挪开目光，却蓦然在半空中撞上王墨沉沉的眼眸。
　　王墨不动声色地望了他一眼，然后瞥向身旁吃得香甜毫无感觉的周苒，抬手给她夹了一片炸馒头片。
　　看看又怎样？人是自己的！
　　周苒吃得嘴唇油滋滋地冲他笑笑，继续仓鼠似地啃着馒头片，边吃还边点头说了个“好吃”。王墨只觉得她此时更可爱，可其他人吃完泡面也用油滋滋的嘴对着他时，他却总是觉得很嫌弃。
　　大概，除了情人眼里出西施外，可能长相也很重要吧。
　　心思各异的众人结束午餐，毫无异议同意各自回房继续午睡，睡到晚上大家一起吃饭。尤其是体能本来就最弱的李浩和丁子，恨不得睡到第二天早晨再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