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埃传说》墨焰

5、风神之镜

　　“哎呀！”丽恩猛地睁开双眼，痛！僵硬的身体什么时候平躺在一条缓缓流动的溪流中。细碎的浪花不时地拍在他身上，这是什么水？拍在身上竟灼热地如烈火，全身如针砭一般地刺痛着。
　　无法动弹的丽恩在这怪异的水中浮浮沉沉，眼珠在扫视过任何一个视线能够到达的地方，最终只能放弃寻找镜魔的念头。丽恩挫败地闭上疲惫的双眼，在这关键时刻，他居然被困。
　　“你在找谁？”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丽恩的头顶上响起，丽恩歪头一看，是个漂亮的小女孩，“如果你想起来，那就站起来啊，很少有人能像你一样，躺在水里这么久都没事的。”
　　“可是，”丽恩狼狈地在水中挣扎了一下，水中荡漾开的些许波澜，反而更是如同利刃一般将刺痛刻入骨髓，“我真的起不来。”
　　“我拉你上来。” 女孩朝丽恩伸出手，晶莹的眼睛中的笑意倒像是有心算计，“只要，你能从这弱水里举起一只手，我就拉你上来。”
　　丽恩皱了皱眉，这小丫头是折腾人还是在救人？一边想着，一边忍着剧痛缓缓地将右手伸出水面，“啊——”丽恩的手刚伸出水面，暴露在空气中的那部分皮肤就好像被千百只毒虫噬咬一般，又是痒又是疼。一个蛇形的印记，在丽恩的手背上射出异常灿烂的光华。
　　“呵呵，中毒了哦，你中了我的蛊毒哦！”女孩见印记愈加清晰，开心地捋了捋她散乱的长发，挥着手笑，“现在，你可以起来了。”
　　随着女孩指间的动作，丽恩才惊觉有一股柔软的力量，正将他从溪流中推出，就连身上的剧痛和奇痒也逐渐缓和。
　　“你就是崇仁丽恩？”女孩不客气地指着丽恩的鼻子问。“啪”地一声，悬浮半空中的丽恩猛地掉在地上，湿漉漉地粘了一地的泥。
　　女孩的恶作剧倒也没让丽恩生气，他伸手拧干衣服上的水，一边回道：“是的。”
　　“那个女孩为什么不和你一起进来？”女孩朝水里比了比，湍湍流动的溪面上映现着一个黑衣女子。
　　娆星？丽恩睁大了眼睛，她果真没有进来。她显然还在风之塔内，可是既不见风神姑娘，也没有灵犀镜。娆星似乎是被困在风之塔中，正四处寻找些什么。
　　“她被困住了？”丽恩焦急地看着溪面里那个来回踱步的少女，如果被术埃人发现娆星在帮他，那娆星岂不是很危险？
　　“瞧你担心的。”女孩冷冷嘲笑，“她在等人，等一个连风神也要退避三舍！”
　　“连风神也要退避三舍？”丽恩低头思忖着，究竟是怎么样的人，连风神都会恐惧？
　　“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人，只不过是个心狠手辣的老太婆，有什么好怕的。”女孩冷笑两声，眼神中尽是鄙睨之意。
　　“不过，” 女孩一转身，却又换上一张笑嘻嘻的脸庞，盯着疑惑不安的丽恩看，“你被她骗了呢。”
　　“谁？”
　　“就是在镜外等人的那个咯。”女孩似乎是在嘲讽，又像是在没安好心地落井下石，“论心机她可不比丁那差。”
　　“你胡说些什么！”丽恩狠狠地瞪了那女孩一眼，不愿意相信她所说的话。
　　“我骗你干嘛？”女孩也不生气，顾自己拍了拍裙子，就地坐下，“你自己慢慢瞧咯。”
　　丽恩本打算不再理睬，只是刚巧眼角瞥见溪面中映现出另一个人的背影。黑色的纱衣拖曳在地，长纱之上是两条交叠的金色绿纹大蟒蛇，尾部分成燕尾状，随着步伐轻微扬起，条蟒蛇就顺着她走过的路线游划。娆星垂着头，状似谦卑地屈膝半跪在那人面前，口中念念有词。忽地，自那人身子一晃，自衣袖中飞出数条青色小蛇，直冲娆星而去。溪面中的娆星不动不摇，仿佛是要任由那些虫豸欺咬。
　　“危险！”丽恩忍不住惊叫出声。
　　正是小青蛇离娆星只有寸步之遥时，前冲的劲头突然止住，小青蛇陆陆续续地坠落在地后游回那人身边。那人手腕倾转，拈弄出一颗紫光熠熠的珠石，丢在娆星面前。身子一转刚刚正对上丽恩，一张溃烂疮痍的脸闯入丽恩的眼眸。
　　“丁那——丁那巫师——”丽恩紧紧地盯着水面，从迟疑逐渐变成肯定，“她是当年用利矛戳伤我妈妈的丁那巫师！”
　　风神塔里的人显然不知道有人在借由灵犀镜窥视着她们。只见娆星捡起丁那丢在地上的珠石，与丁那又是一番对话，丽恩竟觉得她们是在进行一场交易。双方达成协议，便各自化成一朵缥缈的黑云，卷地而去。
　　娆星和丁那美萨是什么关系？她急于要求得的珠石是什么东西？难道最初娆星接近他也是有目的的？一个个疑惑跃上心头，被背叛的恐惧足以让心结成冰。
　　“可是，”丽恩转头看着身边光着脚踩水花的女孩，“你又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女孩抬头看了看丽恩，慢悠悠走到他身边，露出诡异的笑容，“我叫灵犀。”
　　“难道你是镜魔？”丽恩大惊，急急忙忙将遗落在地的桃木丈举起，丈首直指灵犀咽喉，“说！蛇殿地牢在什么地方？”
　　灵犀的目光扫过了丽恩略显慌乱的面容，“明明是个不懂心机的人，再怎么佯装凶狠都是没用的。”灵犀不以为然地躲开丽恩的法杖，“你放心，我不是杀人不眨眼的镜魔，我只是暂时借镜魔的家住住而已。”说着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丽恩一番，摇了摇头道：“真搞不懂东埃怎么会派你来救你们的公主。”
　　丽恩的脸唰地红了一半，气急败坏中又显心虚。说实在的，他也觉得奇怪，在东埃众多巫师中，他的法术说上不上，说下不下，又缺实战经验，泽布巫师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选中他呢？“你是说身在灵犀镜中，却不是镜魔？”
　　“对啊！”女孩露出灿烂的笑靥，“不过，很快我就能回家了。”
　　“我不相信！”丽恩摇摇头，再次举起法杖：“快说蛇殿地牢在什么地方！”
　　“崇仁丽恩，你太小看我灵犀了。”灵犀竟然往前迈了一大步，尖锐的莲花丈首已经刺入她颈部。“其实我和风神一样，不想去管这些种族之间的事，只是风神受挟迫于无奈必须介入，但我没义务也没兴趣去干涉。我只想离开这里，我只是想回家！”灵犀说着和她幼小的身躯极不相称的对白。受创的颈部流出殷红的血迹，一旦滴落在地，就像被海绵吸收了一样马上消失。一眨眼间连她脖子上的创口都奇异愈合，就像不曾被任何利器割伤过的完好无损。
　　即使灵犀的口气不友好，丽恩却觉得她是在自怜自伤，丽恩猜想她应该对自己没有恶意，便收起法杖，轻声地问道：“你真的只想回家？可是你怎么才能回家？”
　　“让你进来果然没错，崇仁丽恩是个好玩的人儿。”灵犀立即收起自弃的哀伤，孩子气地手舞足蹈，乐不可支地笑开颜，“帮我把这个交给一个人，我就告诉你蛇殿地牢在哪里。”灵犀从裙袋中掏出一盒雕刻精致的小银盒，盒盖轻轻打开。
　　空的？丽恩定睛仔细一看，原来是只绿豆大小的八脚蜘蛛躲在银盒的角落里，旁边是一张比蚕丝还粗亮的彩色蛛丝，网呈方形，中间有符咒图案，红红绿绿妖异非常。
　　“这是湄瑟谷的寒蛊银蛛，你替我送给那个人。”灵犀将盒子盖好递到丽恩面前。
　　“交给谁？”丽恩犹豫地看着银盒，虽不知这寒蛊银蛛是什么蛊虫，但观其状也可料想定是厉害非凡。一时之间，丽恩踌躇难定。
　　“她中了剧毒，需要银蛛解毒。她叫索羽净古。”灵犀见丽恩许久不接银盒，有些恼怒，恐吓道：“你没得选择，你还在溪中的时候就中了我的蛊毒，只有找到那个人，蛊虫才会离开你的身体。”
　　“不过你可以先去找你的衬红，之后就会遇见她，”灵犀神秘一笑，将手掌摊开，一朵明黄色的细花紧紧贴在她的手心，“那个人的身上，有同样的印记。”
　　“真的是解毒用的？” 丽恩心中仍然隐约感觉不踏实，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当然，”灵犀转身面朝溪水，嘴角抿起一抹丽恩看不见的冷笑，“她是我的母亲，我怎么会伤害她？”
　　“那你为何不亲自送去？”丽恩不解地问道。
　　“若不是被困在这镜中，我也很想去找她。”灵犀眼神一沉，语气陡然沉重起来。“罢了，不与你说这些。你过来看仔细了，从灵犀镜出去到蛇殿地牢的路线小溪儿会告诉你的，你只管照看到的走，即可找到。”灵犀双手合什，口中喃喃念咒，只见平静的溪面上突然出现数个或大或小的漩涡，在溪面上翻搅起阵阵浪花，“哗哗”几声，两道水柱冲出溪面，扭成一团后又坠回溪中。溪面上立即显现出一番新的情景，丽恩急忙敛神记下。
　　灵犀见丽恩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这时就算有人欲行凶刺杀，只怕他也不会有所察觉吧。这样的愚人，活该受人欺骗，就像当年的自己。灵犀眉头一皱，心中登时不悦，双手一推，狠狠地将丽恩推入水中。
　　丽恩还没反应过来，就觉身边水花四溅，漩涡急旋，眨眼间自己已经沉到水底。水猛烈地涌入他的耳鼻，拍打着他的身体，带来阵阵刺痛。在意识消失前，丽恩恍惚听见灵犀说，“崇仁丽恩，我奉劝你一句话，不要太轻易相信他人，即使那是你最亲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