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鹤孤鸢》桃玖娘

1、第 1 章

　　医院里，白鹤成皱了皱眉，浅浅的眼眸动了下，转头“通知家属吧。”
　　病床上躺着的是面色苍白的年近六旬的老人，带着呼吸机，微弱的且不均匀的喘息还在努力的支持着，他想见儿子最后一面。
　　随着水晶被推，比赛以失败告终，江渊垂着头懊气的走出赛场，手机屏幕亮起，十二个未接来电，是母亲的，他慌了，他已经大概能料想到是因为什么，抱着一丝侥幸，双手颤抖着，按下了回播键，电话那头是母亲绝望的哭泣，直到“嘟嘟”的声音响起，江渊跌坐在雪地里，冬日阳光散落，天空中还飘着雪，行人来来往往，却无人注意到雪地中的少年，他眼神空洞，目光呆滞地望着天空中飘落的雪花。
　　一个月前，他的父亲检查出了肺部有阴影，随后的检查结果便是肺癌，化疗效果并不好，再加上没有及时调整安心态，短短一个月医院就下了病危通知书，起初父母不想影响他的工作，一直瞒着他，直到后来从弟弟口中知道。
　　其实他早就有了父亲离世的心理准备，此刻父亲离世的噩耗却还是让他的心凉了一截，在雪地里不停的喃喃着“不可能不是真的”但他知道，现在他一分钟都耽误不起，强忍着泪水抓起一旁的手机，朝医院的方向赶去。
　　推开病房门，父亲安静的躺着，只有母亲瘫坐在床头，用手捂着嘴，泪水从指缝溢出，已哭的失了神，弟弟姜博在一旁搀着母亲，双拳紧握，眼尾发红，红血丝甚至覆盖了眼白，可看到哥哥的一瞬间，还是抹了把眼泪，扶起了母亲，紧紧拥抱着江渊“哥……我们的爸不在了……”
　　江渊能感受到，肩头的衣服已被泪水打湿，鼻头很酸，可他再忍，江薄轻轻推开，哥哥哽咽道：“再看看爸吧……”
　　一刹那，泪水不受控制的溢出眼眶，一遍遍叫着“爸”，却再也听不到答复，他最后一点的侥幸也被彻彻底底的击碎了，窗外暖阳依旧，屋内却一片压抑。
　　“爸我爱你”这几个字他一次都没有说过，此刻在心里呼喊千遍万遍，却已无济于事了。
　　瞬间，回忆涌上心头，父亲是全家最理解他的人，是唯一支持他帮他说服母亲同意他去参加电竞战队的人，是在他低谷时鼓励他，让他重新振作的人，是在他想放弃时，逼着他，让他没有做出后悔决定的人……
　　一个总在父亲身边发着光的男孩儿，此刻也终于被病床上苍白的面孔打入了深渊……
　　他悄悄抹掉眼泪，默默起身，走出了病房。
　　看着几乎没人的走廊，一时间不知何去何从，靠着墙边缓缓滑下，眼泪便又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他感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抬头，泪水模糊了双眼，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是谁，揉了揉眼睛，是父亲的主治医生啊，一双白皙干净，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正搭在他的肩上，医生淡淡说了声“节哀……”声音很干净，却也很冷，不近人情，随后，医生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抽出一张，递到江渊眼前。
　　江渊不好意思道：“失态了……”
　　“嗯，没事。”
　　随即又拍了拍江渊的肩，以示安慰，静静地在他旁边站了一会，又把整包纸塞进江渊手中“走了……”
　　白鹤成进了门，瘫在了沙发上，灯没有开，医生闭着眼，脑海里不断闪着和江渊在医院初遇的场景，父亲去世时痛哭的场景，和葬礼上扶着母亲的肩望着天空失神的场景，不自觉的心颤了颤，从兜里掏出手机，按下了常用联系人第一个---顾九闻，电话通了。
　　白鹤成：“我们医院住了个肺癌病人。”
　　顾九闻拖着朦朦胧胧还没睡醒的嗓音：“不正常么？”有一丝埋怨“你是个医生唉！”
　　白鹤成浅浅地笑了：“去世了……是个挺和蔼的叔叔……”
　　顾九闻：“患癌的病人这也正常的呀，唉？不是你今天怎么反应这么大？”
　　白鹤成：“我……还见着他儿子了……”
　　顾九闻：“!”
　　一阵沉默后……
　　顾九闻：“你打算……？”
　　白鹤成：“……嗯……”
　　顾九闻：“哥？人家爸刚没，你悠着点……”
　　白鹤成：“知道。”
　　开了公放，把手机随便扔在了桌上，起身开了灯，又躺会沙发上，叹了口气，拉开茶几抽屉，摸出了包烟，和打火机。
　　顾九闻也许是听到了开关抽屉的动静：“在找烟？”
　　白鹤成：“嗯……”
　　又是一阵长的可怕的沉默，顾九闻那边似乎在收拾什么，然后开门关门声，楼道里脚步声，汽车发动的声音，再然后是模模糊糊的“老板……多少钱”
　　又是脚步声，白鹤成都没在意，不去理会，没什么心情理会，也没挂电话，最后，他听见了敲门声，和电话那头顾九闻的一声“在家吧，开门。”
　　顾九闻抱着一箱啤酒，靠在门沿：“还不快点儿接待!”
　　白鹤成轻笑，又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大晚上的不睡觉，瞎跑什么？”
　　顾九闻：“啧!有脸说，还不是你给我吵醒的！”换了拖鞋，然后横在了沙发上。
　　白鹤成踢了脚他小腿，“一边去。”开了啤酒，递给他，然后又给自己开了一瓶“不是你没事吧？来的这么突然？”
　　顾九闻：“白哥难得丧一次，我不得来陪陪？”
　　白鹤成心里重复着刚刚那通电话，自己哪句话就让他觉得自己现在丧了？虽然心情确实不怎么样。
　　白鹤成：“哪只眼睛看出来我丧了？”
　　顾九闻一本正经摸着胸口出，伸长了脖子，还噘着嘴，一脸傲娇求夸奖的猥琐表情“人家用心感受到的~”
　　白鹤成“……”
　　顾九闻：“行行行我不闹了，你也别老冷着脸，大冬天的这是要冻死我……我怎么知道？你又不爱抽烟，哪次抽烟不是因为心情复杂？”
　　白鹤成：“……”
　　顾九闻：“想聊聊？”
　　白鹤成白了他一眼：“滚，明天三台手术……”
　　顾九闻：“我去？我白哥要赶我走？我明天也是要上班的好吧，专门过来陪你的，还有没有人性了!”
　　顾少爷正说的起兴，脸就被一坨软乎乎的东西给盖住了，拉下来，白鹤成轻轻笑了下“喏，被子，等下给你拿枕头。”
　　微微暖阳透过窗帘，顾九闻缓缓睁眼，他白哥正穿鞋要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