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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留守与出走 ...

  •   流感爆发的时候,沈易安刚好在峻城出差。前些日子一直忙着画图纸,和客户交涉具体要求;等恍然回到现实世界里,流感已经严重到了人心惶惶的地步,连城都封了。

      值得高兴的是,客户也害怕流感,具体方案也不交涉了,先全听沈易安的,日后有机会再改。

      明知道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的事情,沈易安把自己的快乐归因于自己得过且过的性格。

      流感刚一开始,还没有人重视的时候,就有几个医学相关的老客户发来消息,叫她最近注意点。她那个时候也是忙,再加上在这方面本来就神经大条,只以为是可有可无的客套,秉着敬业原则一一回复了,回复完了就全都抛在了脑后。

      再过几日,竟然就传来了封城的消息。沈易安惊吓之余,竟然品出了忙里偷闲的快乐。

      当然了,不是所有人都如她一般得过且过。

      比如沈父沈母。

      这边封了城,她错过了最佳的回家时期,沈母的电话恨不得一天十八遍。显示语音通话,沈易安说一切都好,叫她放心。

      后来沈母品察出她的敷衍,要求视频通话。视频之后发现女儿果然没什么大碍,心还是放不下,开始给沈易安支各种不靠谱的招数,叫她偷渡回来。

      被沈易安无奈拒绝以后,又开始拉着沈父一顿合计,说女儿不来咱们过去,要偷渡出来。再被沈父拒绝以后,两嘴一撇,觉得这些破事她是管不起了,除了要求沈易安每天两遍报平安,其余的也就作罢了。

      再比如林子安。

      林子安在美国,远离流感的中心蔓延地带,安全的很。前两天还给她发了和自由女神的合影。

      沈易安瘫倒在总统套房的大床上,听林子安在电话那头絮叨:“先前叫你就跟我留在美国你不听,这下好了吧,出事了,想走也走不了了。我跟你讲易安,你可千万要敌不动我不动,怎么样都不出门,就在你那房间里呆着……”

      沈易安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开始听林子安给她逐条宣读人民日报的《疫情下居民安全手册》,像什么勤洗手、多喝水、误传谣……

      她把手机调成免提,翻个身,脑袋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开始了左耳进右耳出模式。

      她和林子安是在美国相亲的时候认识的。当初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都出差到了美国,爸妈相亲的魔爪也就真能如影随形。

      林子安很体贴,从他选定的时间和地点就能看出来。下午的时候阳光散去不再那么浓烈,他挑了咖啡店外的一个阳伞桌,风吹过来还很舒服。

      沈易安没有想要破坏气氛,可是彼此打完招呼,她还是决定例行公事的向他交代自己的基本情况:“我离过婚。”

      林子安悠闲地敲着桌子的手指一顿,虽然很短暂,还是被沈易安看到了。

      沈易安回想了一下之前的那些男人们都是怎么说的:什么我感到很遗憾沈小姐,什么能告诉我具体原因么我们再做下一步计划沈小姐……

      林子安舒适的靠在椅背上,挑了挑眉毛,自作聪明的开口:“对于你前夫的事,我很抱歉。”

      不得不承认,沈易安很喜欢他的自作聪明。

      “啊?”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林子安身体微微向前倾向她,笑容得体,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易安你这样优秀的女人,问题肯定是出在男人身上。”

      “啊?”她承认那天的表现很愚钝,完全不是自认聪明的那个自己。

      无论如何,她还是被林子安这样的花言巧语打动了,大概因为她还不够老,还残存着最后一点浪漫情怀。

      她为自己的这一发现感到高兴。

      他们的恋情就这样开始了,在她那表现并不优良的相亲之后。

      沈易安现在想起来,她表现最不好的时候,应该是在林子安说为她前夫感到抱歉以后。

      她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脑海中浮现出容曦的脸,还有夹着烟的修长的手指,脑子一短路,顺嘴说出来:“他很好,只是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和林子安告了别,挂断电话再看向窗外,天已经渐渐的有些黑了。恍然间想起来时差,笑着又拿起手机给他发微信:“别总熬夜,早点睡。”

      他回的快:“知道了,马后炮的小姑娘。”

      她喜欢他叫她小姑娘,这种不经意间的亲昵,让她觉得或许他们有再进一步的可能,或许她真能走出来,不会再被回忆纠缠住拳脚。

      沈易安把手机随意的扔在床上,去储物柜里找今天的晚餐--是面包方便面还是自热小火锅?听妈妈的话把客房服务停掉了,所以前两天全副武装的出门采购后把储物柜装的满满的。

      无事可做,她就坐在椅子上,把下巴搁在梳妆台上,等着水开。水蒸气袅袅的从热水壶的小孔里飘出来,她拔掉电源正要往小火锅加水,电话又响了。

      被人扰了兴致,怎么说也是有点怨怼的。陌生号码,她决心不给那头好脸色。

      “喂,易安姐,曦哥出狱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她曾经应该是熟悉的。她惊讶的是,时间过了这么久,这声音在她的脑海中仍然鲜活。

      她还在电话这头纠结到底要不要就此挂断电话,那边又说话了,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易安姐,你还记得我吧?我是骆远。”

      易安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大家和和气气的把话说开:“记得你,也记得你曦哥。但你曦哥跟我已经没什么关系了,我也就跟你没什么关系了。”

      “姐,”骆远还在那头组织着措辞,“是曦哥想见你,他知道你来峻城出差了……你别不同意……当时离婚的时候你们不也说好了,曦哥啥也不要,就是给他三次机会,想见你的时候就能见见你。”

      容曦不是在坐牢么,又怎么知道她来出差?沈易安专注的抠着指甲,也是,没什么好奇怪的,她不知道的关于容曦的事情太多了。

      何况,容曦在离婚这件事上表现得也相当大度,她不去,反倒只会显得自己小家子气。

      她呼出一口气,对骆远说:“他可真会挑时候出狱。别忘了也给他带个口罩。”

      骆远如蒙大赦似的笑起来,连忙嘱咐她:“姐你也是,我来接你,公共交通实在太危险。知道你在哪儿,二十分钟,等我来。”

      沈易安挂上电话,看着已经被自己扒好了皮的小火锅,就是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想吃。

      她和容曦离婚两年了,期间无意间听说了他进了监狱。那段时间她就像神经质一样,看到任何新闻,只要带着“容”字,她就一概跳过;客户跟她顺嘴一提“我觉得应该挺容易办到的”,她都要胆战心惊一会儿。

      可是等过了那段时间,容曦不再是热点话题,周围的人也不再议论纷纷,她就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上。每天照常帮人画出设计图纸,修改,定稿,相亲,恋爱,分手……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彻底放下来,原来没有,容曦就是容曦,他出现过,从她选择放手的那一刻起,就知道没人代替得了。

      靠在床边抽完两支烟,骆远微信晃她,她便把烟随意摁灭在大理石窗台上,带起口罩下楼了。

      一路沉默的尴尬被口罩削弱了几分,沈易安前所未有的感激着阻碍她呼吸的一层布。

      到了地方,她找准时机,骆远刚一停稳车就开口,声音柔软又坚定:“我就在这里等你们。”

      骆远没说什么,大概是接人心切,熄了火钥匙都没拔就关上车门走了。

      沈易安心烦气躁的推开车门,下车站在车边等着。

      他们出来的很快。

      容曦的身形高大,他们两年没见,她依旧能很好的认出他,一眼就看到他。

      他脸上没有笑容,薄薄的嘴唇显得苍白,抿出一道略显锋利的弧度。容曦是注重外表的人,入了狱,发型被改成了统一的平头,竟然也称他。他有那样一张漂亮的轮廓,棱角分明。

      沈易安看着他和骆远不紧不慢的朝自己走来,她不确定他究竟有没有看到他,究竟是不是想见她。

      因为他从始至终没有直视前方,偏过头去跟骆远一直在交代着什么。

      是交代而不是交谈,他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倨傲。

      “烟。”

      只有几步之遥了,沈易安终于听清了容曦的话。沙哑暗沉的声线,他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朝向骆远。

      “抽什么烟曦哥,”骆远像是有意淡化此情此景应有的尴尬,掏出口罩,笑嘻嘻地说:“有这个,凑合着用吧。流感都满城了。”

      “操。”容曦没什么表情的低低骂了一句。

      他们终于面对面了,两年了,又一次离得这样近,只隔了一辆车的距离。

      沈易安还在不知所措,容曦已经正过头来直视着她。

      他有一双特属于少年的湿润黝黑的眼睛,眼神是进了监狱也影响不了的干净纯粹。

      “你瘦了,易安。”

      他笑着说。真是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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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留守与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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