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青简》清歌露

4、殿下

　　趁着母亲午睡未醒，姐姐和箬竹还没有发现他溜号去树林里玩，湛偷偷推开角门溜回了院子里。

　　午后的小院很是安静。阳光柔和地照耀着小小的黄土地院子。屋里静悄悄的，箬竹还在屋后洗衣服，姐姐还在专心致志地研习字帖。一周岁多的津玩累了躺在简易的小摇篮睡得正香。摇篮是舅舅送的，样式简单，却很好用。轻，小，好带，一点也不占地方，朴实美观。津很喜欢，在里面睡得香甜。这样一来，湛晚上睡觉时就不用担心把津挤下床了。看了一会儿弟弟萌萌的脸，湛伸手轻轻戳了戳。津继续睡大觉，小嘴都不嘟一下。过完了手瘾的湛看了一眼榻上睡着的娘亲，蹑手蹑脚学着小猫走路的步伐，猫出了屋外。

　　湛一个人蹲在院子里，自娱自乐。他看着地上的蚂蚁抬着一只死去的蚯蚓往洞穴里赶，脑海里不自觉想起了在树林里和小女孩的对话。

　　“无论什么时候都在一起，什么事情都一起经历的才是家人吗？”湛喃喃自语“殿下，父亲？我都不记得你长什么样了，你还记得我们吗？你是家人吗？可是为什么你和如婉说的，一点都不一样呢？”

　　“原来，不是所有的父亲都像殿下你一样，不和自己的夫人孩子们在一起，这么久了，连一点你的消息都没有。”

　　“殿下，永远只是殿下啊，他不是我们的家人。”

　　从前，我为是殿下的儿子而自豪。现在，我却迷茫了。我们对你来说，是什么呢？

　　好伤心，好难受。湛盯着那一群奋力扛着死蚯蚓的蚂蚁想道。以前伤心的时候都很想哭，可是这次，为什么我这么难受，却一点也没有想哭的意思呢？

　　父亲是为什么都不来看我们呢？如婉的父亲无论有多忙，他每晚都会回来和他们在一起。我，也想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吃饭。我也希望，当母亲因为人手不够收拾屋子，照顾津感到疲惫不堪的时候，你能够像如婉的父亲一样，说一句辛苦了，谢谢你。

　　想到这儿，湛摇摇头。真是傻了，殿下是一国之主，怎么会向臣属道谢。娘说过，她和所有的王后，夫人们一样，都是殿下的臣属，是类似于他们和箬竹的关系的，只不过地位要比箬竹高好多。再说母亲是因为犯错触怒了父亲才带着他们来到这里的。尽管他和姐姐都坚信，是天城王后那个坏大娘冤枉母亲的。

　　如婉说他哥哥的所有本事都是父亲教的，郑茂也这么说。那些能够吃的好吃的，让他们的生活更轻松更好过得开心的本领本应该是父亲教给他的，姐姐的读书习字本来也应该有父亲的身影。可是事实上，他从母亲，郑茂表哥，舅舅，甚至外祖那里，学到的远远比他从自己父亲那里，学到的要多的多。

　　晚间，一天的活动都结束后，他偷偷问姐姐：“是不是除了我们王宫里，其他所有小孩的父亲都是一直和母亲住在一起，他们学的东西也都是父亲母亲一起教的？”

　　姐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也许吧。寻常百姓家，总是只有一个妻子的，他们的父母自然住在一起，父亲母亲之间的关系不是国王和臣子的关系，所以都会一起教诲子女的。”

　　所以，我们和如婉家是不一样的。湛心里默默补充道。

　　“父亲为什么不派人来看看我们？就算是他很忙，可是他以前那么喜欢母亲和我们，为什么他不来看看我们？”

　　“父亲他，”姐姐梓霏顿了顿，接着说道：“他不能来。祖母和王后不会让他有机会派人来的。在祖母心里，我们是母亲的孩子。而母亲，不是她的家人，是他们天城赵家的劲敌。”

　　“你知道劲敌是什么意思吗？那就是，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只会希望你比她先死的关系。”

　　“她不会希望母亲过得快乐，自然不会来关心我们过得好不好。”

　　“你还记得我们刚来时母亲用一根银针挑起所有的饭菜观察吗？为什么舅舅要通过郑茂来告诉我们什么食物是有毒的，什么样的食材能吃，什么样的不能吃？因为嵩城的赵家人，并不希望我们的母亲活着威胁到他们。”

　　“至少，他们不希望我们回去。”

　　“所以，湛，你要记住。”

　　“随时保持警惕，听母亲和箬竹的话。”

　　“除了我们家的人和外祖父家的人，你一个都不能相信。谁知道天城的王后，赵家，甚至姑姑赵氏，叔父王洺，他们会不会利用你来打击母亲。”

　　“总有一天，我们要正大光明地回到嵩城。这段时间我们经历的一切，总有一天要向她们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