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青简》清歌露

31、青丝绕

　　和义父一家的生活比如婉之前预想的要顺利的多。
　　义父举家迁来幽州，就在当地任了一个武职。义父义母对于他们这些挚友遗孤异常上心，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孩子扶养。义兄昊空和星展很处的来，两人志趣相投，很快凑到了一起。因为之前先和如婉有过交流，这位大兄对如婉比云垂娉婷更亲近和疼爱。但凡如婉有难办的事儿，他必然是头一个出面帮忙解决的。有时候他会让如婉感觉，他比自己的亲兄长更像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
　　如婉从前从霓裳那里学到的琴技，文学，诗歌等在来到义父家后，重新被续上了。年纪稍大后，又被教授下棋和绘画。因为义父从事武官，为了让她有自我保护的能力，还依了她的兴趣教她剑。除此之外，骑马射箭她也有所涉猎。义父教授的范围相当广泛，凡是能交给她的几乎倾囊相授。在诸般技艺中，如婉对音律，诗歌，剑术和骑射比较有感觉。她喜欢音律诗歌，是因为里面有着对母亲的怀念；擅骑射是因为她有着父亲的血脉。但是随着年龄见长，她逐渐更加喜欢在院中练习剑术。她喜欢看到宝剑在她手上甩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喜欢看它出鞘时光华毕露的模样，也喜欢听剑锋划破空气的呼呼声。
　　就在日复一日的学习中，如婉逐渐长大。而随着日子的推移，义父柳锦鹰由于岁月的洗练，逐渐做出了一番事业。在如婉十二岁这一年，成为了幽州当地一名举足轻重的武官员。
　　如婉十二岁那一年，大兄昊空和二哥星展都是十九岁。就在这一年，两人一同参加了当年的武试，均名列前茅。随后，昊空被派到了百济边境驻守，星展则填补了嵩城一个很小的官职。
　　遥远的嵩城，是国朝的王都。听到这个消息后，义父义母似乎都不太高兴。义父的脸色在听说职位在嵩城就立刻暗沉了下来，似乎有些不太希望二哥去那里。义母也显得有些忧心，眉宇间飘着丝愁云。如婉并不太明白义父义母的举动。是觉得二哥走的太远了吗？可大哥去的是百济边境，并不比二哥去的地方近些，为什么爹娘听到大哥的去处时的反应却没有这么大呢？
　　召令已下，总是不能无视抗旨的，爹也不容许用任何手段对律例阳奉阴违。最终，大哥和二哥都在同一天启程去了各自的任职地。临行前，义父拍了拍星展的背，格外交代了一句：“此去嵩城，万事小心，三思而行。”
　　这天，一向疼爱如婉的大哥昊空显得格外沉默，平日性格爽朗，干脆利落的他，今日行事却拖拖拉拉，仿佛故意多拖延一些时间。有几次，如婉敏锐地察觉到大哥似乎有话对自己说，但是话到口边，又立刻卡住，说不出口。到底是什么样的话，让大哥如此犹豫不决，说不出口来？
　　最终，如婉都没能听到大哥欲言又止背后的话语。最终，昊空还是无言地离去了，没有对如婉说过任何额外的话。
　　无人看见，他藏在衣襟里的一根银簪和一块绢帕。绢帕上绣着针法并不算精致细密的“安”字和一朵小小的桐花。
　　如婉看着哥哥们消失在道路的尽头。转眼间哥哥们也都离家立业去了，此去不知何时再能相见，聚散，果真是极容易的事儿。
　　朝霞漫天，金灿灿，红彤彤，好像记忆中那片粉粉灿灿的樱花树林。如婉模模糊糊地忆起，仿佛是在故居不远处有这么一片林子，穿过一个秘密的小石洞通道就能找到它。那个洞她现在可能已经钻不过去了。印象里，好像还有一个人，陪着她一起钻过了那个洞。
　　纸船在水里漂啊漂，忽然，一声“噗通”声响，记忆中的那个人，就掉进了水池里。
　　那个比自己大一点的小哥哥，穿着她从没见过的好看衣服。他一出现，仿佛周围的一切就都模糊不清，只有他是那个唯一清晰耀眼的存在。
　　他叫什么名字？
　　如婉费劲地想着。某一天，他忽然消失不见了。没有任何理由，事先也没有说过。她等了他好些天，可他忽然消失了，就像他出现时那样，悄无声息。
　　忽然之间，他从被尘封已久的记忆中拉出来。如婉想起，他说过他有一个厉害的爹爹，聪明的姐姐，很安静很了不起的娘，一个可爱的团子一样的弟弟，还有……
　　一个把他们赶到这里和爹爹分开的坏大娘。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是怎么说的？
　　终于，在宝剑出鞘，准备展露光华的那一刻，她忽然想起来了。
　　他叫湛，湛蓝天空的湛，还有锋利的意思。
　　多年过去，如婉早已记不清他长什么样子了。只记得他的眼睛黑而亮，像夜空中的星子。
　　或许是因为哥哥们纷纷远去，家里少了哥哥们的年少意气，屋子里瞬间空荡了不少。
　　近来，如婉想念哥哥们时，也会想起那位神秘的叫湛的小哥哥。
　　忽然很想再见见他，看看他现在变成了什么模样。他和他的爹爹团聚了吗？现在过得好吗？
　　剑锋扫过院中盆栽花草上空，震落些许花瓣。
　　遥远的嵩城，十四岁的少年王者王湛，忽然福至心灵，脑海里浮现一个念头——
　　明年春，或许他应该带着母亲和梓蓉回幽州看看外祖。幽州离辽国近，事关边防，他应该去看一看。
　　顺便，他可以回去看看，当年的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