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青简》清歌露

19、暗流

　　那日后，高尚宫继续和以往一样带着楚纤到处进茶，教导她识字，看茶经等有关茶的知识的书籍，让她练习制茶，泡茶，让她认识各种茶叶，品尝各种茶，甚至于见习研究药浴等。只是自那以后，楚纤发现高尚宫的神情更加肃穆，更加不苟言笑，总像是眉间有一团化不开的云。但是同时，高尚宫仿佛对她更关心了，对她的一切都要一一细问，仿佛楚纤的所有不良情绪都是她过于粗心，对于楚纤没有尽到职责一样。在高尚宫再一次放缓了声调，一反平时的严厉，对她温声细语地询问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憋在心里，为什么看上去不太高兴后，楚纤得出了一个结论：怕是有心事的人是高尚宫。那天高尚宫放她假让她自己玩去的时候，一定是出了什么无法向她明说的事情，而且这事儿八成和自个儿有关。

　　与此同时，高尚宫对自己的要求却又更加严格对她课业的考察更为细致，甚至开始更加严肃地对她进行宫规礼仪训练，还告诫她凡事要多听多想，少说多做，任何事情都要严格按照规矩来，不能因为一丁点私情罔顾规矩。楚纤并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尚宫一天要把这件事强调八遍以上，不是从前就教导过她了吗？也不曾见她违背过。

　　那次风波过后，王太后没有再找过郑黛君的麻烦，王宫暂时恢复了平静。楚纤也没有再和五王子等人有任何交集。她依旧每天在茶美院学习各种技能，有空了就到浣衣局偷偷看望族姐。有时候她会托出宫采买的宫人姐姐，用她偷偷攒下的月例钱去外头的集市上买点治疗冻疮的膏药来。毕竟罪籍的宫女是不能轻易动用宫里官中的钱买的任何药品，要想沅姐的手少受点磨折，只能她自己攒钱托人到外面买点便宜的敷上。浣衣局的人也出不了宫门，因为根本不用采买什么必要物件，要想买药，只能由楚纤去托人买，或者等到高尚宫出宫，自己跟出去偷偷买。等到下次见面了，偷偷塞给沅姐。

　　转眼间，又是半年过去了。七月流火，天气凉爽。就在七月接近尾声时，好容易并未发生什么大事的宫里终于有了一丝波澜——淑庆宫夫人郑氏再次被诊出身孕，已经两个多月了。

　　淑庆宫夫人是王的宠姬，能生养，早已经众所周知。所以这个消息出来时，大家都并没有感到意外。唯一值得担心的是夫人的在度有身对和夫人向来不对付的某些人的蠢蠢欲动。说起来厉害还是这位夫人，所生子女无一早夭，平平安安活到现在。别的夫人要么只有一个独苗，要么就是有早夭保不住的孩子，甚至有过又没的甚至一个都没有过的。本朝出生的王子王女不少，但存活下来的屈指可数。有的是无福体弱，有的则是出于一些只能活在猜测里的原因。

　　王上的身体已然没有之前那样强健，然而这件事在茶美院内部也还是个秘密，只有少数几位位置较高的宫女和尚宫知道。王太后很久都没有动作，但这并不代表她会善罢甘休。

　　八月，九王子雍和院君夫人郑氏时隔六年又诞下一子，取名为澈。雍和院君后继有人，甚是喜悦，王得知消息，特派人前往院君宅邸致上贺仪。这也代表了郑夫人在府中的地位，彻底稳固。对于幽州郑氏来说，自是双喜临门。

　　兴福院夫人李氏和八公主梓叶的养母端和宫夫人谢氏都是各怀使命之人，肩上担着兴旺家族的使命成为王的女人。一个想靠自己的养子为家族谋取更多的荣耀，一个蠢蠢欲动，想要培养自己的侄女成为未来的王后。梓叶翁主虽是大明宫夫人韦氏难产而亡后就交由端和宫夫人亲手养大，到底不是自己的女儿，不能为谢氏家族增添荣耀。何况王还让八翁主随了亲生母亲的姓。

　　李珈和郑黛君前后脚入宫。作为一方显赫豪强的女儿，李珈傲气十足，瞧不上没有显赫背景的郑黛君。在她眼里，郑家就是一个靠投机倒把，通过给了王一点利益就飘起来的暴发户，实在和她不是一个档次的。更何况这位暴发户出来的小家子女，居然越过她得到了王的宠爱，生儿育女，妹妹成王子夫人，兄长取王子女儿。本来不能外嫁的王族之女居然被嫁给了一介寒生，自己家原先想要求娶不得却被这家人占了先。李珈对黛君的怨怼由此越深，与其矛盾不断。虽然现在她不可能像刚开始时那样使绊子为难她，但是能人后做点事情不让郑氏如意她是一万个愿意的。

　　端和宫夫人谢绥并不像李珈那样骄纵，但她是谢氏的女儿，有让家族一跃而上，成为第一豪族的野心。她的姑姑在前朝也是孝宗大王的一位夫人，育有一子却斗不过王太后，最终让四王子沛登上了王座。她没有子嗣，只有养女梓叶。她没有机会让自己的血脉登上王座，只有尽力和下一任王搞好关系，为自己侄女铺路。对于郑氏，她其实一直没有将她放在眼里。一个暴发户的女儿，在她眼里，并无多少竞争力。但是走到今天，她却看得明明白白——这个她不屑一顾的人，如今扳倒了王后，打击了赵氏，还让自己的儿子离王座越来越近。

　　王的儿子如今只有四位在世——大王子汀，三王子汲，五王子湛，十王子津。

　　大王子最有资格登位，但他虽然善武，却缺乏帝王之才。何况王后倒了，王太后还在。王后与大王子之间的杀母之仇王太后逃脱不了干系，大王子知道真相后已然和赵氏决裂，这样已然成年，还握有军权，对自己母族有深仇大恨的王子，显然不能为赵氏掌控。若让他当上王，赵氏全族至少别想好过。王太后不可能留这么一个随时会爆发的隐患。三王子汲母家势力强大，扶持他上位，赵家分不到一杯羹。剩下的两个王子都是郑黛君所生。虽然赵令贞落败与她逃不了干系，目前赵妁没有更好的选择。郑家势力不大，根基薄弱，除了王给造的势，没有任何掌控众豪族的实力。两个王子年幼，好把控。赵令贞固然重要，可在赵妁心里，比起整个赵氏的利益，孰轻孰重呢？

　　或许王太后会让郑黛君无声无息地病逝，然后把控住五王子，让他成为傀儡。但是郑黛君真的会任她摆布吗？能从流放地回来没几个月就掌握了足够证据让赵令贞垮台，这个女人岂是平凡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