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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 51 章 ...

  •   陈嘉树不免有些暴躁地抖了一下腿,工作室的前台妹妹王水水敲了敲门,周思源紧跟着出现,一双桃花眼自带风情:“小树树!”

      陈嘉树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无情地放下。

      周思源将他的毫无生气尽收眼底,调笑着走进来:“哟,小样儿,瞧你这欲求不满的小表情,是谁——”

      “滚蛋!”

      “嗬,这么暴躁,果然是被甩了呀!”周思源大摇大摆地坐下,然后摆出一个大爷的坐姿,二郎腿恨不得翘到天上去。

      陈嘉树:“有事启奏,无事滚蛋。”

      周思源连连啧道:“无情,好残忍。”

      陈嘉树了无生气地瞥着他,连朝他扔东西的力气都不想浪费——浪费力气是其次,主要是糟蹋东西。

      周思源眉毛一扬,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露出特有的气质来,擦得锃亮无尘的皮鞋终于肯沾地了:“我知道你烦躁,不过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陈叔近三年的生活流水以天为单位,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事无巨细全给你扒出来了。我追老婆都没这么变态过,不过你爸的生活未免也太……清汤寡水。”

      陈嘉树迅速扫完了邮件:“不行,三年太近了。”陈嘉树眉头微皱,脑中闪过那张孤儿院泛黄的旧照片:“至少得从十五年前查起。”

      “十五年前?”

      “甚至二十年前。”

      周思源简直难以置信:“你挖那么多年前的事情做什么?还有,你老爸失踪,你不去找人,查以前的事做什么?”

      陈嘉树也不知道这样能查出什么来,可他总觉得陈建雄失踪这事很诡异。如果陈建雄真的那么清汤寡水,怎么会有杀手要杀他,还故意嫁祸给自己?为什么知道他们到了南境,却要提前离开?

      再者,如果陈建雄的生活圈子真的如此单纯,他又怎么会未卜先知有人要杀他,而提前找到了藏身之所?

      他究竟藏到哪里去了呢?

      陈嘉树眉头紧锁,小兔崽子的出现和消失也十分古怪。

      “至少给我查到这十五年来他与什么人接触过。”陈嘉树突然开口说道:“我总觉得老头子身上藏了很多秘密。”

      周思源:“你这是疑心病!陈叔多低调的人呐,我爸说他整天都在实验室里埋头苦干,有个头疼脑热感冒发烧也不肯休息,你去部队以后他基本上就在研究所住下了,也就是你回来以后,他才搬回了大别墅,结果你还非得往外搬,留你爸一人住着,能不离家出走么!”

      “重点查一下星星福利院。”陈嘉树扬起手臂,修长的手指并拢在空中摆了一下,潜台词便昭然若揭——屈膝抱头把自己当个球然后麻溜滚!

      周思源:“……”

      要不是打不过你,我怎么可能——算了,以暴制暴不是周公子的风格。

      周思源起立,陈嘉树连“目送”一下的客套也懒得做,周思源忿忿不平:“无情!”然后一边滚一边给自己找安慰:这位兄弟最近太丧了,不跟他一般见识,不跟他一般见识……

      谁知他刚从陈嘉树的办公室里踏出来,就看见坐在会客沙发上的清瘦身影,回头瞟了一眼身后低头思索的陈嘉树,办公室那道门轻轻合上了。周思源眉眼间舒朗开来,若无其事地冲沙发上的人招呼道:“啊——要调查什么?捉小三还是分财产?保证让您如愿以偿!”

      “……”

      周思源把人带进了自己办公室,没有人觉得奇怪。

      他和陈嘉树同为合伙人,挂的是“法律顾问”的名头,没事也会打着“普法”的名头和客户聊聊,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姑娘——周大律师自认公正,绝不歧视,普法嘛,不能因为人家漂亮就不给普了呀!

      哪知道屁股还没挨着凳子,陈嘉树风风火火一把推开了门,眼里自看见那个身影之后再容不下别的微尘,干脆利落地把人又拎了出去,“砰”地一声,门框震动感强烈到让周思源明显感觉到自己是一颗触了龙鳞的微尘。

      陈嘉树方才打算出去一趟,要不是经过前台时王水水叫了他一声,他都不会注意到来访登记表上最新一条信息——小兔崽子真的来了!

      陈嘉树冷着脸将人拎进来,却见杨柳没心没肺地径自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陈嘉树反锁了门,杨柳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这办公室不错,我喜欢。”

      陈嘉树冷眼盯着他。

      杨柳丝毫不以为意,眨了眨清清亮亮的眼睛,明媚地冲他笑了笑,两颗小虎牙又是一副无辜的模样,可陈嘉树分明看他出,这小子有恃无恐地认为他不会在这里对他做什么。

      好啊,倒是让你看看陈嘉树有什么好忌惮的!

      陈嘉树面无表情地拉下百叶窗,将外头看热闹的众人隔绝开来,屏着一口气大步向前,捏住了杨柳的下巴。

      杨柳迎着骤热的目光,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倏地凑了上去。

      陈嘉树有一瞬间的失魂落魄,那凉薄的嘴唇明明只是蜻蜓点水地一刹那,却仿佛抽掉了他所有的坏情绪,此时此刻,他看着眼前这个清俊苍白的少年,觉得他身上好像又有了一点儿美好的感觉。

      陈嘉树被自己突然没了脾气惊呆了,他怔神片刻,听见杨柳几不可闻的声音:“我说过会来找你的。”

      杨柳灿然笑着,明目张胆地刺激着陈嘉树克制的脸色:“哥,你真的在为我守身如玉吧?”

      陈嘉树:“……”

      杨柳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笑,阳光般明亮的笑容里又带着点促狭:“真好啊。”

      陈嘉树方才生起的美好感觉顿时化成了一声闷雷,他沉声问:“你来干什么?”

      杨柳长眉一挑,手心顺势覆在陈嘉树的手背上:“找你帮个忙。”

      陈嘉树冷哼,凭什么?眼睛却不自觉移到自己的手上,都到六月了,这个人手心怎么还是凉凉的?

      杨柳对他的冷漠视而不见,低声说道:“我养父死了。”

      陈嘉树一愣:“怎么……”

      杨柳不以为意,无关痛痒地扯了扯嘴角,极淡了笑了一下。

      陈嘉树:“……”

      他本想出言安慰,却发现根本不必多此一举。

      “我建议你先坐下,”杨柳摆摆手,说道:“因为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可能需要一点心理准备。”

      陈嘉树嗤之以鼻:“说来听听,要是没吓着我,我可是会找你麻烦的。”

      杨柳看到他墨黑的眸子沉如深潭,不由得有些喘不上气。

      陈嘉树不吭声,只是看着他。

      杨柳静默片刻后,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之前忘了告诉你,我养父和你父亲——也就是失踪的陈博士,在同一个研究所共事。”

      陈嘉树吃了一惊,眉头又不自觉地皱起来。他那浓密的眼睫下墨色更浓,双目中有什么隐隐颤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一片沉静,他直起身子,靠着办公桌的边缘站着,视线却没有从杨柳脸上移开。

      忘了说?是故意没说吧?

      两人一站一坐,目光相抵,杨柳忽然有种心慌的感觉,他一时没敢移开视线,直觉得陈嘉树深不可测的模样让人心惊胆战。

      可到了这时候,更不能露怯。

      杨柳:“你当兵七年,回来以后也没怎么见过陈博士,应该不知道杨庆云是谁吧?”

      陈嘉树面色凝重,他第一次见这个名字,就在周思源方才收集的资料里——杨庆云是陈建雄的师弟,同一个研究所共事二十多年,两人都是生物医学专家。

      杨柳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尸体形状惨烈至极,颈椎骨被人折断了,向上凸出了一块,头被完全扭转过来,耷拉着把脸贴着地面,右边的眼窝空空如也——陈嘉树记得研究所人事资料上的证件照片,杨庆云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一派斯文儒雅。

      这个男人生前无论多么光鲜,死后却一点也不体面,躺在自己留下的一摊尿液里。

      陈嘉树面沉似水地靠着桌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心里忽然闪过一丝憎恶,腹诽道:“老头子的研究所究竟藏着什么秘密?”陈嘉树回忆起一年前自己刚回来时,陈建雄对他说过的话:“素敏的事,是我的遗憾,也让你恨我到现在,不过,这个遗憾不会太久。”

      当时自己正收拾行李要搬出去住,根本没细想他在说什么,这会子回过头来看,越发觉得诡异,老头子当时那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杨柳好似看穿了陈嘉树的困惑,却是不说,等着陈嘉树问道:“你都知道什么?”

      杨柳翻了下一张照片。

      是尸体胸口上的特写,皮肤上的血迹已经凝固,上面被人用刀画上了一串皮开肉绽的图案。陈嘉树旋转了一百八十度,才看出来是个什么玩意。

      一串英文字母——Rubik’s Cube.

      “魔方?”

      杨柳点头。

      陈嘉树猛地抽了一口气,这不是“传说”中陈建雄的幕后金主么?难道真的像杨柳猜的那样,是魔方集团的内部矛盾?先是派杀手追杀陈建雄,而后嫁祸诬陷他,现在又是一条人命!

      陈嘉树看着这么个血腥扭曲的字母,一时间如堕冰霜,老头子到底是怎么跟邪恶组织扯上关系的?

      ……

      一时间,少年时的记忆从浓雾遮挡的深处现出形来,像放映的旧电影,影影绰绰一步步变得清晰而亮堂。

      那一晚是陈嘉树十八岁的第一个夜晚,和同学打完游戏回家已经快十一点,家里的别墅依旧只有妈妈一个人,她没有开灯,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见他回家了,才点上了蛋糕上的蜡烛,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慈爱和蔼。

      在陈嘉树的记忆里,张素敏永远都是温柔而文雅的,脾气好得令人都不好意思在她面前大声说话,陈嘉树在外头无论多皮多横,在她面前总是不自觉地乖巧许多。

      有些人就是有种安静的力量,不需要多言语,也不需要多威风,你就是会被那种气场影响,跟着平和温柔起来。

      陈嘉树看见烛光映在她的脸上,未施粉黛而显得苍白秀丽的脸,在四十多岁的女人当中算显年轻的,可那眼中却比往常多了些忧虑、怅惘和悲伤。陈嘉树一时愣住,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隐约觉得温柔的妈妈心中愁肠百结痛不欲生,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

      “小树,过来。”张素敏柔声唤他。

      陈嘉树再一看,那眼中又同往常一样的平和幽静了,陈嘉树怀疑是自己回来晚了心虚,才会有那样的错觉,便讨好地在她旁边坐下。

      张素敏微微笑着,轻轻唱起了生日歌,两只手轻轻拍掌,歌唱完了,陈嘉树吹了蜡烛许了愿,正要起身去开灯,张素敏却叫住他。

      “就这样陪我坐一坐吧。”

      陈嘉树便不敢再动了。不知道为什么,张素敏从来不曾打骂过他,说话总是轻声细语,做事也慢条斯理,他却一点儿也不愿佛逆她,什么都可以顺着她。倒是对他那个不常回家的爸顺不起来。

      张素敏不是一个爱唠叨的母亲,可是人到中年,或多或少都爱回忆往事,张素敏第一次在陈嘉树面前说起了自己年轻时的故事,说起了她与陈建雄相识相爱的过往。她说起当年父母不同意她嫁给陈建雄,陈建雄无父无母无亲朋好友,这样的人注定孤独寂寥,是她认定了非君不嫁,是她下定了决心要给陈建雄一个最温暖的家。

      陈嘉树静静听着,屋子里很暗,他只能看到张素华优雅的轮廓,一边听她说话,一边想象着她年轻时的模样,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了温柔的印迹,想来从前也是个眉目如画的大家闺秀,爱上了无依无靠的穷小子,从此许诺一生,义无反顾。

      “他是个孤儿,吃过很多苦,可是他从来不说。他……很好,对我真的很好,嫁给他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可是……可是……我居然对他一无所知……”张素华嘴唇堪堪动了动,话音却久久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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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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