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
-
桦城影视基地与桦城音乐学院相距不过八百米，中间只隔了一个条大街和两和条小巷。附近都是近几年规划建成的新小区，入住率大约只有一半，小巷里的店铺倒是都开了门，不过因为是周末，又还比较早，除了几个早起的老头老太，就是陈嘉树和杨柳了。
陈嘉树的夹克外套穿在杨柳的身上，拉链拉上了，陈嘉树搂着杨柳的肩膀给他借了些力，两人的长相是不同类型的好看，身材都是修长型的，无论是正面还是背影，走在这条略显萧条的小巷里，画面还挺养眼——除了路过的保守老太太觉得有伤风化。
陈嘉树一边走，一边随时注视着杨柳的情况，只见杨柳原本就白的皮肤更苍白了，额上冒着细汗，眉头紧皱，愣是忍着一声不吭。
他不由得也皱起了眉头，杨柳方才在车上就跟他说：“快跑，警察要来了！”他当时那样紧急的情况下居然愣愣地怔神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脱下衣服给他穿上，杨柳自己咬着牙压着伤口，还一边劝慰他：“没事，没打中要害。”
习惯了杨柳有时不着边际的揶揄，他这样忍着伤痛一声不吭的可怜样还怪叫人心软的。
陈嘉树搂着肩膀的手不自觉又紧了紧。杨柳这副身板比看上去稍微强壮一点，也许是长了一张少年人的脸，所以显得人比较单薄。
陈嘉树不是一个感性冲动的人，他既能正儿八经严肃至极，又能玩世不恭放荡不羁，或轻佻或慎重都能信手拈来，什么场合需要什么样的皮囊，他都能驾轻就熟地表演，不留痕迹地切换——没有去拍电影，还真是娱乐圈的一大损失。
正是因为想得开，所以才能更加理性地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切，用不同的皮囊来掩饰真实的自己，不论是在部队出任务时凶猛的子弹和无常的生死，还是被人栽赃陷害杀死自己父亲时的震惊和愤怒，他都从未像现在这样不知所措过。
这个突然从半路上冒出来的小屁孩，带着他不知道的目的和他走上了同一条路，成为了警方眼中他的“共犯”。他把杨柳留在身边，只是确信这个男孩对他来说是安全的，却没想到自己会让这孩子不安全。
陈嘉树回过神来，低头又看了看杨柳，他脸上的汗更密了，刘海湿淋淋地贴着额头，嘴唇发白，看起来脆弱极了，不堪一击地哆嗦了一阵，又可怜兮兮地咬紧了牙关。
真能忍啊。
陈嘉树心想：“不管是为了什么，总归是因为我挨的枪子儿，总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感性一回就感性一回吧，就他现在这种情况，光着脚满天跑的人，还怕什么呢？
可是就算杨柳再能忍，伤处拖着不处理，只怕也撑不了多久。
杨柳突然说道：“去那里。”
陈嘉树寻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推开了玻璃门，把挂在门把手上的木牌翻转过来，木牌上印的字从“休息中”变成了“营业中”。两人距离并不远，正好透过玻璃门看到前台坐着一个同样穿白大褂的女人，正在对着粉饼盒中的镜子往脸上补粉。
陈嘉树本以为是家小型诊所，抬头一看——竟是家宠物医院！
陈嘉树：“……”
这小屁孩儿也太不把自己当回事的吧。
杨柳毫不在意，他的手按压着伤口，在夹克外套下已经渐渐麻木，身子略侧了一下，已经朝着宠物医院的方向去了。
陈嘉树眉头微蹙，发现这小巷里再没有别的选择，当下一思索，便只好顺着杨柳的意思先将就一下了。这是眼下没有办法的办法，桦城影视基地受了枪声惊吓的群众一定报了警，而他俩现在要躲着警察，根本不可能去正规医院治疗。
那医生刚转身，就听见身后玻璃门打开时微风吹动风铃的声音，叮叮当当清脆悦耳的风铃声像是在迎接新客到来，难得一大早就有生意上门，医生心情很好地回头，只看见两个年轻男人。视线下移，往他们身后看去，并没有看到适合他的患者。
陈嘉树问：“你是徐医生？”
他的胸口别着一块名牌——徐贤俊医生。
徐贤俊点点头：“是。”
陈嘉树往前走了两步，顺手把玻璃门关上，眼观六路地朝里看了看，这宠物医院的门脸不算大，里头倒是“五脏俱全”，诊疗室、处置室、手术室一应俱全，陈嘉树瞧了个大致情况，还是慎重地问道：“工作人员就您二位？”
徐贤俊以为对方是在质疑医院资质，忙解释道：“我们俩今天上全班，还有两位同事中午会过来。”
陈嘉树做了一个“了解”的表情。
杨柳有些乏晕，靠陈嘉树的力撑着才没有倒下去。
徐贤俊看着这两人，问：“宠物没带过来？”
“带来了。”陈嘉树露出一个春风和煦的微笑，下巴指了指杨柳。
徐贤俊：“……”
陈嘉树故意忽视徐医生垮下来的脸，不以为意地客气道：“麻烦徐医生了。”
徐贤俊勉强克制住心里冒出来的火气，心里默念了三遍“和气生财”，然后才耐着性子跟这对大清早来触霉头的年轻人解释道：“我们这里是宠物医院。”
“我知道，认得字呢。”陈嘉树还是十分友好地笑了笑，手在杨柳身上的夹克口袋里掏出一把枪，枪口对着徐贤俊。面上的表情是俊朗而阳光地，露着一口白牙，仿佛手上拿的不是一把能打死人的枪，而是一张社交名片——恐吓意味十分浓重的名片。
“嗨美女，我这把枪胆子小，你要是尖叫或者报警吓着它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陈嘉树眼神扫过那护士伸到桌子底下的手，脸上的笑意慢慢敛去，声音是不容置疑的冷酷：“把手举起来，手机扔到我脚边。”
护士陈芸被他的眼神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再逞英雄搞小动作，一秒迟疑都没有地把手机扔了过去。
“多谢。”陈嘉树又恢复了刚才亲切而和煦的样子，冲陈芸笑了笑，陈芸只觉得四月的天仿佛回到了寒冬腊月，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徐贤俊没想到自己竟遇上了双雄大盗，鼓起勇气问道：“你们想、想干什么？今天、还没有做生意，店、店里没有钱……”
“徐医生真幽默，”陈嘉树下巴点在杨柳的头顶上，云淡风轻地说：“我们家狗崽子受了伤，麻烦徐医生做个小手术。”
杨柳：“……”
这么欺负一个没有力气说话的伤员不怕遭报应吗？
徐贤俊一分钟以前觉得人生最难的时刻就是被人用枪指着头，现在他觉得此时此刻才是自己人生最难的时刻——他一个兽医，居然有人用枪逼他给一个人类做手术？！这要是出了人命算谁的？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冷静了一下，还是没想明白这位劫匪同志究竟是想残害他一个可怜的小小兽医，还是准备借他的手来残害自己的同伴。
徐贤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嘉树不客气地替他做了安排：“美女，把门锁一下，今天不营业。徐医生，手术室请吧。”
徐贤俊只好硬着头皮说：“我……我这里……都是给动物麻醉，打在人身上很容易引起过敏休克……”徐贤俊心里祈祷着：大哥我这里庙小您另有高明吧拜托快走吧别祸害我啦……
陈嘉树还在犹豫，杨柳已经开口回答了：“我不用麻药。”
“你……”徐贤俊一脸震惊地看着她，这下忽然明白了：原来是这位傻小子自己想不开。
陈嘉树眉头紧皱，眼睫刚扫过去，就感觉到杨柳朝前迈了一步，上身轻微晃了晃，而后经过徐贤俊，自己走进了手术室。
徐贤俊看了一眼面色深沉的陈嘉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叹的是自己还是杨柳，叫上陈芸：“把那套未开封的手术器械拿出来用。”自己则根据大学养成的七步洗手法认认真真地洗了手。
他没有告诉陈嘉树的是：他的硕士和博士读的是兽医，大学本科却是正经的医学生，只是因为自己热爱小动物才改了专业，博士毕业以后本想回到自己长大的桦城，从事着自己喜欢的工作，过着岁月静好的生活，没想到岁月静好还不到一年，就遇上了这对双雄大盗，唉，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蛮不讲理！
“别关门。”陈嘉树制止住准备关上手术室的陈芸。以防万一，他必须盯住这两个人。
陈芸回头看了一眼徐贤俊，见徐贤俊微微点了头，于是陈芸把门固定住，过去打下手了。
杨柳的卫衣从中间剪开成了两半，露出的皮肤白得像牛奶，正是这净白的肤色与枪伤的血红形成了鲜明而惨烈的对比。然而除了鲜艳的红，他的胸口和上腹竟然有六七处长短不一的伤痕，有新有旧，在他鲜嫩年轻的身体上显得怵目惊心，并且永不磨灭。
徐贤俊愣了一下，而后惊讶地抬头看向陈嘉树。
陈嘉树站在门口，将那些伤看得一清二楚。他哑了半晌，才发出声音：“……拜托了。”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第 1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