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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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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康十六年,秋。
凉风瑟瑟,叶落纷飞。
今年的秋日来得早了些,几场秋雨过后,夏日的青色便已全然褪去。树枝上挂着零零落落地几片黄叶,瞧着有些惨淡。
望着一地凋零,又有几人记得它们曾经风光时的模样?
丫鬟贴心地为温贝儿披上了一件白色的薄绒长衫,伸手将窗子向下遮了遮。
“姑娘,兰陵老太太那边差人来信说,两位小主已在一月前动身,估摸着今日就到了,您要不要准备一下?”
温贝儿坐在窗前一动不动,仿佛丫鬟刚说的一切与她都毫无关系。
今日谁来不重要,今日重要的是……镇国将军府上下几百口的百日忌辰。
距离那个可怕的日子已经足足一百天了,抄家灭门,一人不留!
可怜那天她还和爹爹遭奸人算计,一同战死在沙场,未留下英名,却留下了叛臣贼子的恶名。
好在上天怜悯,让她意外重生在了京都凤翎卫大都督府大姑娘身上,本是镇国将军府大小姐的慕少芸,三个月来,一直用着温贝儿的一切苟活着。
她终日坐在窗前,冥思苦想却百思不得其解,好端端地爱国将士,怎么就成了勾结敌国的叛臣贼子了?
他们镇国大将军府,没有叛国!
丫鬟瞧着她又在发愣,轻轻叹了口气,回身又递了一杯热茶过来。
汩汩地热气上升,缓缓模糊了她那看不清世事的视线。
“姑娘,自打您得知两位小主要来的消息,就变得不爱说也不爱笑了,就连祸都不闯了,您这样下去可是不行的啊!奴婢知道您不喜欢两位小主,可那毕竟是您的亲骨肉,若是两位小主一来瞧着您这个样子,那不还得爬到您头上作啊!”
“奴婢早就听兰陵那边的人说了,这两位小主可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难对付的很,说是那边的老太太也是实在跟他们折腾不动了,这才把人送回来。凡是能忍的,也不会往回送了。”
听着丫鬟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温贝儿却一句也听不进去。
三个月来,她脑海里从来就只有一件事:是谁出卖了他们?又是谁给他们镇国将军府安了这么一个罪大恶极的罪名?
她要查明真相,还父亲和自己一个清白,更要给镇国将军府上下几百口一个交代。
好在上苍怜悯,让她重生在了温大都督的府中,大都督本就是朝廷重臣,想要打听出点什么应该不难。
只可惜这三个月来,大都督一直都在忙着与兰陵那边交涉,除非万不得已,两个孩子千万不能往回送,不然她这颗大都督的掌上明珠,就真的嫁不出去了。
思及此,温贝儿自嘲着摇了摇头。
命运真是会捉弄,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却也给了她两个素未谋面也不知道爹爹是谁的孩崽子;给了她一副倾国倾城的容颜,却也给了她一个二十二岁的尴尬年龄。
两个小崽子要是被送回来,那她就会成为全京都的笑柄。未婚先孕,她若不是大都督府里的嫡女,恐怕早就要浸猪笼了。
就这般,大都督还想着要把她嫁出去?
别做梦了!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两声咚咚地敲门声,丫鬟匆匆跑过去看了一眼,与门外下人说了几句,又脚步匆匆地跑了回来。
“姑娘,两位小主已到,此刻正在府中正厅候着呢!”
温贝儿紧着眉头,玉指轻揉了揉太阳穴,这句话是听得真真儿的。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她利落起身,抬手拨落肩上披着的白色薄绒长衫,一身素气雪白的菱纱随着她灵动地脚步轻轻摆动。
“去,告诉其他两房的四个妹妹,全都按照我的装束扮上,半盏茶后,府中正厅里见。”
小丫鬟怔了一瞬,很快回神,立马来了劲儿,“是,奴婢这就去告诉姑娘们,去了正厅切不可多言,一切按姑娘吩咐行事。”
“嗯。”温贝儿面无表情,应了一声。
小丫鬟稍显兴奋地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顿住了脚步,回眸问了一句,“姑娘,若是两位小主认不出姑娘可该如何?”
温贝儿淡淡一瞥,语气平静,“赶回去。”
这正是她的用意,她可不想成为整个京都的笑柄,更不想真相还未开始调查,就已经被两个孩崽子绊住。
在这一世中,碍事的和无辜的,还是离她越远越好。
厅堂中,五位白衣女子站得整齐,虽说不是个个貌美如花,但生在大都督府上的女子,吃穿用度上也绝亏不着,打扮打扮还是有的。
管家领着两个团子般大小的小人儿,站在厅堂中央,抬头看见此番景象,不禁默默垂眸。
大姑娘又开始搭台扮戏了!
“两位小主,见过母亲大人和姨娘们吧!”
话说到这里,他有心无力地闪到了一边。
两个团子今天同样穿了白色,除了两个小脸儿粉嘟嘟的,几乎不带一点颜色。
其中一个首先抬起了头,他仰着小脖子从左至右地观察了一下每一个人,一双清凌凌的大眼中眸色很深,像是两只葡萄嵌在了脸上。脸颊两侧的肉肉有些发坠,随着他左右摇摆的小脑袋微微颤动。
紧接着,他伸出小手戳了戳身边的另一个团子,小丫头怯怯地歪头瞄了他一眼,一张樱桃似的小嘴嘟在脸上,红通通的。她脸上挂着疑惑,却规矩地站在原地不敢抬头。
不得不说,这两个团子长得还挺不错,至少不比他娘差。
丫鬟嘴角一斜,上前一步,“两位小主,进门就要叫人,这是咱们大都督府的规矩,更何况,小主的娘亲不知盼了多少个日夜才把你们盼来,小主不要惧怕,上前认人就是。”
大都督府上的五个姑娘站在那里不上前、也不吭声,就那么冷眼瞧着眼前的这两个白面团子。
只见葡萄眼的小团子忽然上前一步,将小手收回落在自己胸前,大声地开了口,“给娘亲和四位姨娘请安了,老祖宗给我兄妹二人取名温泉、温暖,寓意无论以后身在何处,都能感受到家人般的关爱,走到哪里,都不会受人冷落与抛弃。不知娘亲觉得这名字如何?”
话音一落,几位白衣女子面面相觑起来,没想到不过才初来乍到四岁的小鬼,居然如此不懂“惧怕”二字的含义,落落大方的介绍完了自己之后,还反问了一句。
大姑娘这次怕是遇到冤家了。
几个人依然默不作声,规矩地摆好刚刚的队形,整齐划一的站在那里。
就在这时,小温泉再次转头,看向一旁的丫鬟,“你能告诉我,在这间厅堂里,哪一样东西是我外祖父最心爱之物吗?”
丫鬟不明所以地伸手指了指,“回小主,那边那个白玉盘是藩国进贡太后之物,太后特赐给了老爷,那便是老爷最心爱之物。”
小温泉闻言立刻跑上前去,不顾府中规矩便爬上了陈列架子。
“那我倒要开开眼了。”
小温暖转身回眸,轻声喊了一句,“哥哥小心,可别摔了……”
就在众人反应过来,想要上前阻止的时候,小温泉已经连人带盘子全都摔在了地上。
咣当一声,人和盘子都摔“坏”了。
这下厅堂里可乱成了粥,有的连忙去扶昏迷不醒的小主,有的连忙收拾起摔得粉碎的白玉盘,还有的赶紧跑出门去请大夫。
偌大的厅堂里,就只有两人还站在原地,稳如泰山一般。
小温暖眨着一双水汪汪地大眼,里面浸着晶莹和闪烁,红红的小嘴微微张了张,试探地开了口,“你是我娘吗?”
温贝儿冷眼瞧了瞧,一眼看穿二人的把戏。
这边的小妹妹泪光闪烁,那边的小哥哥装死昏睡,目的就是为了让她这个娘亲暴露身份。
没错,当所有人都在紧张小温泉和白玉盘时,只有她一人无动于衷。
不过她也并不在意,这里越乱越好,等她爹大都督回来瞧见白玉盘毁了,一定会责备,两个小鬼待不下去就会吵着回去了。
温贝儿垂眸上下打量着樱桃团子,“四岁?”
小温暖重重点头。
她再问,“老祖宗那里不好吗?为啥偏要来京城?”
小温暖张开小嘴,乖巧地出声,“好,老祖宗再好也不是娘亲,小暖和哥哥要在娘亲身边长大,等以后娘亲老了,小暖和哥哥照顾娘亲。”
温贝儿:……
她才刚刚重生三个月,就有人盼着她老,这两个小鬼头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思及此,她紧了紧眉,“一会儿跟着闭月去安置一下吧,晚上自然会有人‘欢迎’你们。”
樱桃团子抿着小嘴点了点头,蹬蹬地跑进了人群里。
“哥哥,哥哥,咱们走吧,娘亲说让咱们先跟着闭月去安置。”
葡萄团子腾地起身,一手牵住了妹妹的手。“走!哥领着你。”
众人目光发直,瞧着两个团子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走出了厅堂。
“对了,谁叫闭月?”葡萄团子忽然回眸。
闭月:……
温贝儿莫名地看了一出好戏,只是这结局与她设想的却十分不同。
她也不知道温大都督为什么这么偏爱她,即便身为女儿家未婚先孕的生下了两个团子,他也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
眼下,他又不顾旁人的眼光,派人去兰陵把两个团子接了回来。
温贝儿作为京城中最美的女子,年过二十都没有应下任何一门亲事,大都督也只能谎称女儿是早都已经成婚了,只是碍于男方身份高贵,暂且保密。
面对众口悠悠,温大都督还称,他的女婿可不是一般人,满京城能与之匹敌的都屈指可数。
他就吹吧!温贝儿心中恐怕,他早晚会收不了场!
真是会做的不如会说的,温大都督只凭着一张好嘴就哄住了太后,在这些年间扶摇直上,而他们镇国将军府终日保家卫国,却落得如此下场。
眼下两个团子打碎了太后钦赐的白玉盘,看这位大都督又会如何处置?
“姑娘,大都督回来了。”
温贝儿微微勾唇,眼底闪过一丝狡黠,“那俩团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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