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时光语

5、猎户日常（5）

　　卫珩回到家躺床上打滚的时候，还是难掩的兴奋。

　　今天和小哥儿单方面的见了一面，也将自己想入赘的心思给透了个底，想必离成亲就不远了！

　　不过，为了能成亲后让小哥儿吃好喝好，卫珩现在这样两袖清风的样子显然是不合格的，总不能靠小哥儿家养吧？

　　再者，童生秀才好考，举人还是得下功夫的，到时候若是要去府县的书院什么的，他就不能去打猎了，还一直在亏银子，现在不赚钱，以后让小哥儿再辛苦地养他吗？

　　他可不是李冉那个龟孙！

　　卫珩给自己想了一通理由，最后得出结论，他还是得上山打猎。

　　还好忙着去姜大家说事，他打猎的工具都放在房间里没有放回原位，加上那些干粮也几乎没有动过，换身衣服就能上山。

　　至于身上这身难得还算不错的，卫珩不想糟蹋了，除非他有钱换新衣服。

　　卫珩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收拾得很快，几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拎着工具又要上山了。

　　恰好跟远远跟过来的卫三叔撞了个正着。

　　也还好卫三叔来得早，不然就只能收获一个人去楼空的草房子了！

　　卫三叔赶忙拉住要走的卫珩，语气急促：“这，这是做什么呢？”
　　卫珩面不改色：“上山打猎。”

　　“打猎？打什么猎？你……”卫三叔想到什么，不由得提高音调，“你真把钱给姜大家了？”

　　“小点声，”卫珩皱了下眉，不解，“我讨好未来岳父，给银子不是最实在的吗？”

　　卫三叔憋得慌，又不知道怎么说，眼看这虽然偏僻，还是有不少农家人慢慢地假装路过听八卦了，他咬牙，小声提醒，“你不是，不是想娶媳妇？那钱要是送给姜大家了，你拿什么娶媳妇？”

　　卫三叔说到这，更加理直气壮：“再说了，人家姜大家有的是银子，稀罕你的那几两银子吗？你何必……”

　　卫珩抬手打断卫三叔的语重心长，“叔，我攒银子就是为了娶媳妇，现在娶媳妇的机会近在……眼前，我可不得加把劲？这不是人家缺不缺的问题，是我给不给的问题吧？”

　　卫三叔无语凝噎。
　　他说的不是那个媳妇啊！！！

　　卫三叔气得肝疼，最后又心灰意冷起来：“欸，还是三叔对不住你，要不是我介绍你去……”

　　“啊这个啊，还得谢谢您嘞，”卫珩提起这个，红光满面，“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我心心念念的小哥儿家要招赘，差点就错过了，对了叔，等我和云哥儿婚期定了，你可得来喝媒人酒啊。”

　　卫珩一想到这里，心就紧张不已。

　　当初若不是卫三叔拉着他过去，他就不会听见小哥儿的声音，听不见小哥儿的声音，就不会猜到小哥儿的身世，更加不可能上门入赘，白白错过了姻缘！

　　还是命好，上天对他这种保家卫国的将士还是有优待的。

　　卫珩感慨不已，那一副感动的模样，让卫三叔都怀疑自己当初是听错了。

　　他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因为自家小侄儿不喜欢哥儿，又因为没银钱，所以想去边境娶媳妇的！

　　卫三叔想着，就直接问了，他怕卫珩是怕他难做，故意装出来的样子。

　　卫珩沉吟片刻，合理化了自己的动机：“我幼时见过云哥儿，还被云哥儿救过。”

　　卫三叔震惊：“什……”

　　他左看右看，驱散了看热闹的村民，拉着卫珩进了家里，小声质问：“你说什么？给我原原本本地说了！”

　　卫珩无奈，但是也还是听话地坐下，准备真假参半地跟卫三叔说说，日后要是卫三叔说漏嘴，也算是给他的入赘找了补丁。

　　卫珩当然不怕村里人戳穿他，卫猎户原来就经常一个人往山上跑，打猎接济家里，是不可能被拆穿的，小哥儿心善，救的人也多，怎么也不会记得一个平平无奇的卫衡。

　　他连卫小将军都不记得呢。
　　卫珩想到这，有些酸里酸气的。

　　收拾了下心情，卫珩组织语言，言简意赅说了下他们的缘分：“当初我父亲刚去世不久，家里的生计和母亲都压在了我身上，大哥……不提也罢。”

　　卫三叔点头，唏嘘不已，确实，卫大那人，只会给家里添乱。

　　卫珩继续道：“我在山中打猎受了伤，差点命没了，是云哥儿捡山货的时候看见了我，给我留了不少止血的草药和一些食物，才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救命之恩啊，难怪这小子记挂了这么久。

　　卫珩叹了口气：“伤好下山的时候，我本想厚着脸皮提亲，但听说不凑巧，云哥儿已经进了李家的门了，我也只能把这事藏心里，说出来不就是误了云哥儿的名声吗？”

　　是这个理。
　　卫三叔点了下头，突然反应过来，“就算你想提亲，姜大家也看不上你吧？”

　　卫珩：“……”
　　他勉强笑笑：“是这个理。”

　　或许是有些恼羞成怒，卫珩直截了当地结束了话题：“就这样，当初没机会，我也不会喜欢别的哥儿了心底就云哥儿一个，现在云哥儿要招赘了，我再抓不住机会，那这辈子都要孤老终身了。”

　　“说什么傻话！”卫三叔瞪了卫珩一眼，摸摸下巴，还是给卫珩出主意了，总不能让自家侄儿真孤独终老。

　　“打猎送礼物是应该的，但是也得留些底，要是姜大家愿意将云哥儿嫁出来，你没彩礼的钱也很寒酸不是？”

　　“那就入赘啊，入赘不比嫁人好？”卫珩不解，“能留自家看着，谁还愿意嫁哥儿？”

　　卫三叔：“……我是说你！你争取！你不想给老卫家留后了？”

　　卫珩眉头一皱，不是很喜欢这种论断：“难道入赘云哥儿的孩子就不是我的了？这什么理？”

　　若是一般人借尸还魂了，确实会想着，要给这个身子的人补偿一番，比如给他家留个后。

　　但卫珩我行我素惯了，是不会想到这些比较细微的东西的。

　　再者，他老卫家满门忠烈，死的速度比生的速度还快，都是能活一年算一年，留后根本不在他们家的族训中，卫珩也没有这个概念。

　　卫三叔跟卫珩说不通，他想说日后也有人给卫珩父母烧香祭拜，卫珩硬扯等他儿子也百年后，他父母早投胎了，烧过去也是孤魂野鬼占便宜，不如不烧。

　　最后，气得卫三叔什么都不说了，留下一两银子让卫珩自己看着办，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卫珩家门。

　　倒是个心善的。
　　卫珩心想，就是有些迂腐了。
　　欸，还是去打猎吧，多赚点钱总是好的。

　　卫小将军将所有琐事都抛到脑后，高高兴兴地带着打猎工具上山了。

　　——

　　卫珩这山一上就去了三天，这三天村里也不是什么事都没发生，最大的事情就是姜家小哥儿有旺夫命的事情。

　　也不知道最开始是从哪里传出来的，等大家反应过来时，几乎全村的人都知道了。

　　你问为什么？

　　“要是没有这个旺夫命，那卫猎户会连买媳妇的钱都搭进去，就求个入赘吗？”一个上了年纪的叔么信誓旦旦，“我那天可是亲眼看见亲耳听见的，那卫猎户可了不得，又能打猎又能识字还能说会道的，哎哟，要不是家里穷了些，哪还需要出去买媳妇啊！”

　　“什么？卫猎户还识字？”

　　“可不！”叔么说着，叹气，“他要是早说自己识字，村里哪个哥儿姐儿不想嫁给他？可他偏偏要去姜大家入赘，还怕自己抢不过别人，要拿钱献殷勤嘞！”

　　听的人啧啧称奇，也开始附和起来：“我就说云哥儿是个有福气的，当初才十四岁，那李老爷家就忍不住频频催促姜大家抓紧将云哥儿嫁进去，可不是怕云哥儿反悔？”

　　“不止呢，”又有当年知情的妇人凑了过来，凑一嘴八卦，“我听说，举人老爷难考着呢，去考试的，还有那种五六十岁的老秀才！那云哥儿刚嫁过去，才五年不到，李老爷就中举了！”

　　“那李老爷为什么要把云哥儿休回来？”

　　“谁知道呢？举人老爷的事我们也不敢说，”那妇人说到这，话锋一转，“姜大家肯定藏着掖着呢，不然云哥儿都那样了，他家哪还有底气说要人入赘？”

　　三三两两聚集的妇人哥么们都凑着说着听来的八卦，越说越离奇，甚至有娶了姜云就能考上状元的话语。

　　王春花听着冷笑，心想这云哥儿算什么旺夫命，当初的事谁不清楚？那李家不过是让姜云白干了一年媳妇的活儿，怕被人寻到错漏，又不想损失这劳动力，才急匆匆地将人接回家伺候自己的。

　　如若不然，怎么不将姜云供起来，反而磋磨起了人？

　　也就是仗着大家不敢说举人老爷的错漏，所以光明正大地说都是姜云的功劳罢了。

　　至于多人抢着入赘更是无稽之谈，别看这些妇人到处传八卦传得厉害，让他们去找媒人说亲，去入赘，也是没有人愿意的。

　　这二嫁夫郎就是二嫁夫郎，别人用剩下的，谁稀罕？

　　也就那脑子不好使的卫猎户当个宝！

　　王春花想到这就气闷，她和姜云比了半辈子，是万万见不得姜云好的。

　　姜云明明是一个乡下哥儿，她曾是村里的一枝花，她样样比姜云优秀，凭什么到头来她嫁给了一个普通男人，娘家避她不及，夫家婆婆也恶毒，姜云就能先嫁举人老爷，被休回来还有脑子不好使的猎户入赘，家里宠成了个宝贝？

　　现在连旺夫命都批上了，王春花一想到这，心头就愤懑不平起来。

　　再一次听着这些叔婶议论所谓的旺夫命时，王春花没忍住多嘴了一句：“那叔么怎么不去提亲，万一中个状元呢！”

　　谈论八卦的叔么婶们一个个都噤声了。
　　忽悠忽悠别家就行了，自家可不愿意接的。

　　被问的叔么打哈哈：“我家小子我知道，就不是读书的料，还是踏踏实实地种地好。”

　　“是啊是啊，都是靠土地吃饭的村汉，也就别想一步登天的事了。”别的叔么打圆场，就这么略过这个话题，谈论起了别的人。

　　王春花心头稍稍松快了些。
　　她将衣服全都洗干净，拧干，然后拎着木桶打算回去了。

　　还得做饭，打猪草，家里活儿多着呢。

　　王春花往回走着，突然听见不远处，一个汉子朗声喊道：“卫猎户这是要上镇里？”

　　这一声将周围劳作的汉子都叫抬了头。

　　只见卫珩仗着自己力气大，推着一个板车，悠悠地在小路边推着自己满车的猎物，准备着上城里。

　　以前的卫猎户怕漏财，也怕被大哥偷走，每次卖东西都躲着大家走的，他们也就不知道到底卫猎户能赚多少钱，只知道卫猎户家里有外债，穷得很。

　　现在外债还完了，换了艺高人胆大的卫珩，那一下就直观了起来。

　　满车的肉！！！
　　当猎户的竟然能这么赚钱？

　　其实不是的，大多数猎户都是做了陷阱，等着山中的猎户掉入陷阱，差不多两三天才能逮到几只野鸡野兔什么的。

　　只有运气好的时候，才能逮到一只大型猎物，赚个几两银子。

　　而且当猎户的，还比农民多交不少税，绝对不算便宜，可以说能赚钱，但没有想象的那么多。

　　不过卫珩……他主动找猎物，打猎还能有打仗难吗？
　　只要身形灵活，什么猎物不能猎到？

　　所以就成了满满一班车的猎物“招摇过市”了。

　　卫珩本来没想这么高调，村子就那么大，别家得不到利益，自然是会嫉妒到眼红的，卫珩只想暗戳戳的赚钱给小哥儿买东西。

　　今天他整理了一下货物就拖着板车要去镇上，也不能去找村长家借牛，村长心疼不说，这关系怕是也不会借。

　　卫珩推着车上镇里，不过没有料到今天是村里赶集的日子，大家要提早将活儿干完，留时间跟着村长的牛车一起去镇里赶集。

　　当然村里也有赶集的地儿，多是大家互相以物换物，还是镇上热闹。

　　所以在卫珩推着车路过村里时，就被不少赶着干活儿的人发现了。

　　见到了卫珩也不打怵，笑着寒暄：“是啊，养了一个月的猎物，再不往镇上送就要死了，这不是想着把猎物卖了，看能不能给云哥儿凑个金簪子嘛。”

　　众汉子：“……”

　　卫珩也笑眯眯地继续：“叔婶哥嫂们，卫二忙着攒钱入赘，这次就不跟大家换肉了，等成功上门了，下次打猎回来，我先和大家换换，不要的再往镇上卖。”

　　这话说的，那些人家都双眼发亮起来，这拿粮食换肉，可以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不过这样占卫猎户的便宜，大多数人家还是不太好意思的，但确实也是馋肉，跟卫珩打招呼都变得亲密起来。

　　“行啊卫二，等你上门了，我家一定来蹭蹭喜气！”

　　也不说上门喝酒，虽说是入赘，但姜云也算是二嫁的哥儿了，村里二嫁夫郎和媳妇都是不办酒席的，说上门喝酒就不礼貌了。

　　不过卫珩也没介意，点头应下了，继续推着板车往镇上走。
　　等他都走了个没影了，村里的大家才又开始碎碎念起来。

　　“当猎户可真有钱，想什么时候吃肉就什么时候吃肉，姜大家也算是有福了。”

　　一个猎户一个屠夫，可不是有钱吗？

　　不过也有人给卫珩辩解的：“人家一个月的辛苦呢，想想猎户缴的税和山里的危险，这都是卖命钱。”

　　没人继续说了，还能说不是咋的？

　　——

　　到了镇上，卫珩不辞劳苦，将打中的猎物分别找地方卖了出去，尽可能赚到最合适的价钱。

　　他打的猎物多是小猎物，野鸡野兔什么的，不碍眼，但是被这些野鸡野兔遮挡着的里面，躺着一只矮鹿，算是他这些东西中最值钱的一个了。

　　卫珩找了很久才找到的，下次还不一定有这个收获。

　　一板车下来，就赚了五十两，大头还是那只鹿，小将军摸摸来之不易的五十两，第一次体会到赚钱的艰难。

　　他在将军府花钱如流水，也是这时候，才体会到平民赚钱的艰辛。

　　不过留给他感慨的时间也不多，他需要给自己置办一身还算干净帅气的行头，给小哥儿送些补身子的礼，以及攒攒银钱试着做生意。

　　卫珩挑挑拣拣，没一家成衣店是满意的，镇上的衣服用料不行不说，做工也十分粗糙，款式还不够好看，卫小将军看不上。

　　但就巴巴的五十两银子，还不能全用，小将军只能将就了。

　　他走了几家，最终还是迈进了比较符合心意的一家店铺，这家店铺里没有下人，只有一个穿着长衫的读书人在看书，似乎就是这家店铺的掌柜了。

　　卫珩敲敲柜台，声音懒散：“你家做生意还要客人自己取衣服下来吗？不介绍介绍？”

　　青衫书生一顿，抬起头来，卫珩下意识地微微眯起双眼，审视着对方。

　　这书生一身清贵气，低头不声不响时不明显，仔细看才惊觉，对方和这家店面格格不入。

　　青衫书生观察了两秒卫珩，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抱歉，夫郎身子不便，让在下帮忙看顾店面，多有不便，还望海涵。”

　　卫珩：“……”
　　所以说他们将士纵然读了不少书，也还是很讨厌说话拐来拐去的书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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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青衫书生：三个赘婿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