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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16 ...

  •   是夜,月明风清,清辉洒在寂静的院子里,落了雪白的一片。

      “烟姿玉骨尘埃外……花中越样风流……月夜香魂,雪天孤艳,可堪怜惜。向枝间且作,东风第一……”*

      梁元卿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楠木螺钿长匣子饶有韵律的晃了晃,一手负在身后,踩着春风得意的步伐走进了院中,嘴里哼着时下流行的曲目《水龙吟》。

      临进屋时,一眼看见榻上坐着的熟悉倩影,梁元卿变色易容,转身就向外快走。

      “二哥,我都听见了。”嘹嘹呖呖的声音飘了出来。

      梁元卿煞住脚步,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了许久,才艰难地转过身,硬着头皮走了回去。

      进门后,梁元卿立即满脸堆笑地说:“原来你在我房里啊,我刚准备去找你呢。”

      “二哥找我做甚?”梁诗韫从书下抬起头来,好整以暇地瞅着梁元卿。

      梁元卿将手里的螺钿匣子递给她道:“咯,送你这个。”

      “这是什么?”梁诗韫皱眉,这匣子是金丝楠木,上面嵌着精美的螺钿花纹,一看就很名贵。

      梁元卿轻轻抖了抖匣子,催促道:“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梁诗韫只好放下书,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金灿灿的光芒差点闪到她的眼睛。匣子的槽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各种黄金镶着宝玉的首饰,有耳坠、戒指、簪钗、步摇、臂钏、镯子、华胜、金梳、花钿,甚至还有璎珞。

      她猛地合上盖子,震惊地盯着梁元卿:“这是……时下最流行的全套金累丝镶宝首饰?”

      梁元卿洋洋得意地点头:“正是,喜欢吗?”

      “你买的?”

      “当然了,总不能是抢来的吧。”

      “……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据她所知,这套首饰都抵得上整个梁家两个月的开销了。

      梁元卿目光躲闪道:“自然是我的俸禄买的。”

      梁诗韫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道:“二哥,不是我打击你,就靠你那个荫封来的供奉官禄米,十年都未必买得起这里面的一根簪子。

      “……”梁元卿无言以对。

      这是实话,他虽靠祖荫得了一个从七品的供奉官,但禄米实在少的可怜,加上他的月例用度,还不够他请友人们鸣凤楼里喝两回茶。

      梁诗韫放下匣子,拉住梁元卿的手一脸担忧地问:“二哥,你是不是在外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梁元卿顿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向后大跳了一步:“姣姣,你可不能乱冤枉你二哥,梁家家训还在祠堂里挂着呢,我怎么可能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那你今日为何要去人家鸣凤楼砸场子?”

      “……”

      姣姣果然把他认出来了。

      梁元卿干脆破罐子破摔地往榻上一坐,解释道:“我那不是去砸人家场子。”

      梁诗韫斜睨着他:“不是砸场子……那你为什么让人家老板娘难看?”

      “我那不是为了让越娘难看,而是让她高看我。”

      “……”梁诗韫越听越糊涂:“二哥,你能说明白点么?”

      梁元卿快速道:“我就是去卖艺了。”

      “什么?”梁诗韫猛地站了起来。

      她没听错吧,她身份贵重的二哥竟然跑去茶坊里卖艺?

      “别一惊一乍地,赶紧坐下。”梁元卿拉着她重新坐下。

      梁诗韫理了理险些震碎她三观的消息,缓缓总结道:“所以,二哥你去砸了鸣凤楼‘琴绝’的招牌,不会是为了向鸣凤楼的老板娘推销自己的……琴技?”

      梁元卿冲她神秘地眨了眨眼:“确切来说,是曲谱。”

      梁诗韫这回总算是彻底明白了,她二哥这是去鸣凤楼找人家老板娘卖曲谱了,然后用卖了曲谱的钱给她买一套时下最新潮又名贵的金累丝全套首饰。

      大魏百姓,尤其京师之人奢靡成性,上到后宫佳丽,下到平民妇人,皆以竞相斗奢为荣。

      梁家虽是公府巨户,但因十六字家训在上,族中之人谁也不敢去外面斗奢,久而久之,“穷酸”就成了外人对梁家的评价。

      身为贵女,梁诗韫难免要出去抛头露面,梁家女眷用的首饰多是京师里算不上贵重的东西,且数量不多,都是反复穿戴。不过她娘是真定诗礼大家,嫁过来时带了不少奁产,娘去世时,特地嘱咐奁产全部留给她。她靠着奁产里的首饰倒也从不落人后,只是次数多了,梁诗韫难免觉得没意思,就越来越不喜欢出去了。

      二哥之所以会给她买来这套金累丝首饰,估计是以为她没有好的首饰出去斗奢,所以才不喜欢出去吧。

      她记得前世二哥也是经常会给她买一些时兴的首饰和衣裳,那时她中了情人蛊,一门心思都扑在宋衡身上,根本没有细思过二哥的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

      原来都是这样来的。

      想到这里,梁诗韫鼻子一酸,放下匣子抱住梁元卿的手臂挨过去道:“谢谢你,二哥。”

      梁元卿脸一红,赧然道:“亲兄妹之间还谈什么谢谢,你放心,二哥绝不会让你被人看轻的。”

      “二哥,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但你以后别给我买这些了,我不喜欢戴。”

      梁元卿愕然道:“为什么不喜欢戴?我们姣姣长得如此貌美如花,就应该戴这样华美的首饰才配得上。”

      “你也说我长得貌美如花,既然貌美如花又何必戴这些黄白之物,没地反倒把我显俗气了。”

      梁元卿想了想,也是这么个理儿,点头道:“那我不给你买首饰了,以后你想要什么,告诉二哥,二哥都给你买。”

      梁诗韫搂的更紧了,小脸在梁元卿的手臂上蹭了蹭。

      重活两世,她早已将名利虚荣看透了,她什么都不想要,只要她在乎的亲人们都能好好的活着就够了。

      突然想起了自己来找二哥的真正目的,梁诗韫忙坐正了身体,“对了,二哥,我想问你打听一个人。”

      “谁啊?”

      “七皇叔,宋怀逸。”

      梁元卿还沉浸在妹妹对自己撒娇的满足中,闻言,神情猛地一震,蹙眉看向梁诗韫,眼神颇为警惕:“你打听他作甚?”

      梁诗韫摇了摇梁元卿的胳膊,“我就是好奇而已,你知不知道七皇叔现在人在哪儿?”

      “我怎么会知道他在哪儿。”

      梁元卿起身走到桌旁,正要去拧炉子上的热瓶倒水,梁诗韫忙快步走过去抢过热瓶给梁元卿倒了一杯水,并亲手端给梁元卿。

      梁元卿狐疑地瞅着梁诗韫,“如此殷勤?”

      梁诗韫笑的月牙弯弯。

      梁元卿无奈道:“姣姣,你到底想作甚?”

      “我就是想了解一些关于七皇叔的事情,我一直都听别人说他长着三头六臂,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一直以来京师老百姓中都在传,说宋怀逸是个长着三头六臂的怪物,所以他一上战场才能吓地北燕敌军望风而逃。前世她同宋怀逸从无交集,虽然心有好奇,但从未想过要去了解他。直到她怨气消散前,见过真正的宋怀逸,方知民间传言皆是虚。

      尤其今日见过宋怀逸之后,她对宋怀逸的身世就更加好奇了,而且她实在是想不起来她同宋怀逸何时接触过,便想着二哥比她长几岁,知道宋怀逸的事情肯定比她多,或许能从二哥这里找到些蛛丝马迹。

      “怎么可能?他是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会长着三头六臂?那些都是传言,只有无知的人才会相信,你莫要当真。”

      “那他人现在在哪儿?”她虽知道宋怀逸在宝华寺,可是不知道他为何会在宝华寺,还成了出家人。

      梁元卿接过杯子,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水,思索着道:“我只听说七年前端慧太子病逝时,宋怀逸从河间回京奔丧,之后便销声匿迹了,有人说他改名换姓逃去西域了,有人说他被先帝囚禁起来了,还有人说他因为杀孽过重,被先帝一道敕令,奉旨剃度出家遁入空门当了和尚。”

      奉旨出家!
      原来宋怀逸出现在宝华寺竟是奉的先帝旨意……

      她不明白,堂堂皇子,为大魏立下不世战功,为何最后竟落成那样的处境。

      “七皇叔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会有人说他改名换姓逃去西域?还说被先帝囚禁起来?”

      梁元卿放下杯子叹道:“你出生的晚,有所不知,据说宋怀逸出生时,乌鸦群啸,京师地动翻天,死伤无数,先皇后产下他之后又血崩而亡,所以先帝就认为他不详,当时就准备……”梁元卿讳莫如深地闭上了嘴,然后对着梁诗韫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梁诗韫心尖猛地一揪。

      她隐约听说过宋怀逸出生不详,所以才不受先帝器重,立了大功连个官职封爵都没有。堂堂一个皇子,没有封号,没有封地,没有官职,没有俸禄,这先帝是有多忌惮他啊。原来宋怀逸刚出生时,先帝就对他起过了杀心。

      “这样的出生也不是他想要的啊,而且他当时只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先帝那样对他……实在不公平。”

      “天家子弟,生来就是为了争权夺利的,哪有什么公平可言。不过幸亏他兄长端慧太子力求先帝,才保下他一命。之后便听说他一直被端慧太子养在东宫,从未出过宫门。”

      “那后来呢?后来他怎么又去了北境?”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我只知道他幼时一直深藏在东宫中,后来有一段时日也曾被先帝重视过,出来露过几次面。不过我那时候才出生,自然没见过他,等我正式知晓他的时候,他已经是大魏的战神了。我记得那年他好像才十二岁,就在他生辰当天北燕来犯,他竟以一人之力杀光了三千敌军。”

      提起这事,梁元卿也不由得唏嘘惊叹:“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但他却因此一战成名。”

      梁诗韫前世见过宋怀逸血洗金銮殿时的模样,说他以一己之力杀光三千敌军她是完全相信的,宋怀逸体内似乎有一种惊人的神秘力量,一旦爆发出来,那就是浮尸百万里,所以才会被人认为是个长着三头六臂的怪物吧。

      “他虽成了大魏的战神,但先帝似乎颇为忌惮他,没有给他任何奖赏,他就一直呆在河间守护着大魏的边境,直到端慧太子病逝,他回来奔丧,之后便杳无音讯,所以才会有那些传言……”

      回房的路上,梁诗韫一直在想,原来宋怀逸竟然遭受到了那么多不公平的待遇,但她如今见到的宋怀逸眼里却没有任何的恨意,清澈的就像清风明月,满身皆是明光。

      可是前世她看见的宋怀逸,一张犀颅玉颊上始终无悲无喜,宛如一只被折了翼的孤雁,浑身都透着无言的哀绝,仿佛对这个世间早已失望透顶。

      她不知道前世的宋怀逸后面又发生了什么,才会变成那副模样。

      但如今的宋怀逸面临如此大的困境依旧能心向光明,足见其心胸宽广,前世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情才会影响他彻底变了一个人。

      前世若不是宋怀逸帮她报了仇,她的怨气说不定还困在那就不见天日的深宫里。

      就算是为了这份恩情,梁诗韫决定了,这一世,她也要帮助宋怀逸,至少帮他脱离困境,过得更好一些。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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