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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为母则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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胎儿还没有完全成型,还处于并不需要强力打击就能自由坠落的阶段。
孙琦琪本就疑神疑鬼、情绪起伏不定,在晓栩那里又是一惊一吓,回家就和易末泽吵个天翻地覆。
她要是还冷静的话,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样只会把男人越推越远。
可她现在没法冷静。
在知道自己新婚丈夫竟然想着要抛弃她和孩子,去找那个早八百年前就堕了胎的前妻。
积怨积怨,越积越怨。
长此以往,他们吵着闹着,有时候孙琦琪动手,易末泽不耐的推搡。
他没想过要伤害她和孩子,孙琦琪更不可能不在乎胎儿。
这个孩子,是她的希望啊。
她有预感,如果她这个孩子没有了,那么她的丈夫,必定也跟着没有了。
女人的直觉,在危机感这方面尤其敏锐啊。
孙琦琪都已经草木皆兵到怀疑易末泽想要弄掉她的孩子,伪装成意外的样子。
晓栩都说了,易末泽没有这么人渣。
像孙琦琪这样的情况,能平安健康的生下孩子那就奇怪了。
在某一次产检时,医生严肃的告诉她,孩子已经有些畸形,而且是否能长满十月活着生下来都是问题。
孙琦琪不相信,或者说根本不敢相信,她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
医生又说,要是孩子胎死腹中,对母体的影响会更大,不如早点拿掉孩子。
值得么?冒这样的险。
为了留住一个已经不爱她的男人,变得不像自己,以生命为代价生下他的孩子。
真的值得么。
就算他们母子平安,真的能唤回那个男人的爱么。
孙琦琪从医院里出来,难得没有又吵又闹。
她一个人坐在床上,孤零零,冷清清。
突然想到了夙夕。
不是现在的夙夕,而是还没有和易末泽离婚的夙夕。
干干净净,温温柔柔,谁见了都会心生好感。
她流着泪,心想,这或许……就是报应。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若当初夙夕没有把孩子打掉,她是不是会经历她此刻经历的一切?
不。
孙琦琪知道,夙夕那样的人,从来只会怪自己,不会去埋怨别人。
她做不到以德报怨。
不管是过去的夙夕,还是现在的夙夕,她其实都……比不上。
她曾是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女,如今却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变得面目全非。
夙夕可以在被抛弃之后浴火重生,活得这般多姿多彩。
她为什么会变得这么难看?
不管是那个男人,还是肚子里的孩子,带给她的……只有痛苦。
第二天,孙琦琪独自一人又去了医院。
躺在病床上,脑子里回顾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她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傻事。
明明已经有了夙夕那样的前车之鉴,她竟自以为是能成为易末泽的挚爱唯一。
在失去男人的爱时,她更应该引以为戒。
女人的人生,不应该是围着男人转的。
她和易末泽恋爱前很清楚这点,却在爱上这个男人之后将什么抛到脑后。
真蠢。
舍去肚子里一块肉,心头那块大石也随之消失。
夙夕的悲剧,与孙琦琪无关,所以晓栩从没有打算让她意外流产落下病根。
她的婚姻和事业,晓栩更不会去干涉。
孙琦琪自己也发现了,从来都是她去骚扰夙夕,人家可能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过。
孩子打掉之后,孙琦琪立刻就提出离婚,易末泽没有二话就答应了。
他父母倒是劝他,孙家是豪门,就算没有感情也该稳住孙家这唯一的千金小姐。
易末泽不是第一天知道自家父母的秉性,这些言论过去他自己也赞同。
可从未像如今这般痛恨着……利欲熏心的父母,放任自流的自己。
至于夙夕,虽然她确实本事通天,但过去种种让易家父母认为他们绝没有和解的可能。
就算夙夕答应,他们也绝对不会同意让儿子再把那个女人娶回来。
可笑。
易末泽觉得可笑至极。
他们真的该好好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样的嘴脸。
人家夙夕哪里看得上,她怕是看着就想吐吧。
后来,易末泽离开了。
这个年纪还离家出走呢?
腐朽的家族,行将就木,徒有其表。
他再如何去挽回去补救,也改变不了肮脏不堪的内在。
他是真的失踪了。
连公司都不去了。
这倒是叫晓栩有些惊讶。
她看人很准,最准在阴暗面。
她从来不吝啬以最恶意的角度去揣测别人。
不,只是任何事情都先考虑最坏的可能性。
说过了,她只习惯做坏事,不习惯做好事。
同样的,别人做好事,她看着一样不习惯。
易末泽狗急跳墙的选择她都考虑过。
此番作为,真的让她惊讶。
就像一个大彻大悟之人准备皈依佛门。
对,她在看待一个人时,永远都是客观而冷静的。
她知道,易末泽不是在逃避,也没有自暴自弃。
晓栩若要易家破产,他们纵然苦苦支撑也不过是垂死挣扎。
既然是早晚的事,何必执迷不悟。
更何况,他想赎罪。
晓栩说,他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她。
站在负心汉的角度,可不能这样想。
是啊,世人会说,忠孝难两全嘛,婆媳关系本就是世纪难题,他也不好明目张胆站在媳妇这一边。
可是啊,若他真准备和这个女人过一辈子,就应该让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达到和解。
她们都会陪他度过半辈子,或许不能分出谁比谁更重要,但必须做到谁都不会受伤害。
他不是做不到,而是根本没有想过去做。
或许在他的潜意识里,夙夕的存在,不过如此。
他有罪。
他父母也有罪。
他不能不孝,所以他离开了。
他不会帮着心爱的女人对付自己的父母。
有些罪,必须亲自去赎。
重新回到公司的易家父母终于直面了灾厄。
那是以人之力绝对束手无策的不可抗力。
真正的恐怖。
易家破产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可问题是。
他们上头还有人啊。
看豪门家庭伦理剧看的津津有味的吃瓜群众突然想起来,易家不是晏家的“家臣”么?
这种危难关头,晏总难道不该伸出援手?
他……敢么。
让那个女孩敌视他、厌恶他……他敢么。
晏暮秋等了很久。
很久很久。
等她去发现,这世上没有谁会比他更好、更适合她。
他眼里的夏初白,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哪里比得上他。
他想,她很快就会腻了。
然后,他发现了。
这世上,不会有谁比她更好、更适合他。
天才总是寂寞的。
他们会当凌绝顶,谁都看不到。
因为不会低下高贵的头颅。
他们不屑与那些平凡普通的人为伍。
居高临下的蔑视着他们。
如今,他依旧不会低下高贵的头颅。
那个女孩,从来就不在那里。
她在他……无论如何仰着头,都无法企及的地方。
他没有等来女孩的只言片语,只等来她和另一个男人朝夕相处的日常。
比明星更耀眼的女孩,走到哪都被人追捧,走到哪……身边都有一个人。
夏初白自然是很不出名,好事者说那是不是某个流量小明星啊。
很快,谣言就会不攻自破。
夏初白不是天才,他清晰的认知自己的定位。
所以,他必须更努力,比任何人都要努力。
不求能追得上她,起码要看得到她。
他的科研论文上了报刊,不久人也上了电视。
年轻有为的医学博士,很快就成为国家研究院的一员。
有人说他是被晓栩开了后门,什么研究什么报告也不是他自己做的。
算了吧,柠檬精到处都是,还能堵住所有人的嘴?
夏初白开始忙碌,做科研、开讲座、动手术……忙得团团转。
可再怎么忙,人们都能看到那两人形影不离的身影。
夏初白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哦,指的是如何做一个家庭煮夫。
他在人前的形象啊,是清冷禁欲型的,笑容都很少。
为此,晓栩不知笑话过他多少回。
在她面前的夏初白,依旧是那个一点肌肤之亲都能红脸半天的青涩少年人。
他给她太多特权,多到她还都还不清。
这两个男人,从里到外都截然相反。
所以,晏暮秋很看不起夏初白。
就是这个他看不起的男人,叫那个女孩像宠孩子一样宠着。
眼高于顶的男人,怎么都不肯主动低下头,哪怕他思念如潮、汹涌难抑。
他永远都这样。
一次、两次、三次……
虽然打一开始,晓栩就没想过要给他机会。
可人能冥顽不灵到这种程度,她忍不住嗤笑。
不过,这足以证明了,这样的人啊……爱情在他心里,算个什么东西呢。
嗯,这样就好。
……
不,一点都不好。
晏暮秋和夙夕都是名人,手握国家经济命脉的商人。
他们总会被同时邀请到重要场合。
遥遥相望,形同陌路。
但凡能带男伴,夏初白永远不会缺席。
在他看来,夏初白就像个男仆,鞍前马后伺候着她。
他不愿意承认,他的自尊和骄傲不允许他承认。
在那个女孩心里,晏暮秋不如夏初白。
“他在看你。”夏初白微微侧过身,挡住某人的视线。
少女高高挑起眉,“怎么?你吃醋?”
夏初白怔了怔,脸颊一红,避开她的眼,“不是,我的意思是……”
“哦,你不吃醋啊。”少女垂下眼,讪讪说道。
“我!……我……”男人急的耳根子都红了。
但是让他怎么说才好?
“哎,像我这种离异的中年妇女,被人看了去也没什么,我懂得。”少女装模作样的唉声叹气,眉头微蹙,满面愁容。
夏初白有些哭笑不得。
虽知道她在做戏,但她每字每句都刻在他心坎里,没有哪句是不重要的。
无论这女孩多么任性霸道无理取闹,他都乐意哄着。
“夙夙,是我说错话了。”
他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只知要讨她高兴。
少女眉梢微扬,一手勾住男人下巴,“哦?你说错什么了?”
“……我……”
看着少女盛满了笑意的晶亮双眸,他更是脸红心跳的说不出话来。
少女轻笑几声,脸上尽是恶作剧的神采,“你得说啊,你得告诉我啊,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呢?还是你觉得我必须懂你的心,对你知冷知热体贴入微?”
“不!你不需要这么做!是我必须对你知冷知热体贴入微。”
他急的额头都沁出了汗,有些嫌弃自己的嘴笨。
可他不知,喜欢恶作剧的少女爱极了他的青涩笨拙。
“那……你到底吃不吃醋啊?还是说,你方才都是哄我的,你根本无所谓我被人盯着看。”
世间最恶毒的女子,是他自己惯出来的。
“我……吃醋。”男人低声说着,抿了抿唇,看着她的眼神却很坚定,“我好不容易能与你在一起,我不希望有其他人觊觎你。我会害怕。”
她对他,爱有几分呢。
稚子的心思往往很是敏感,更何况他一心都扑在她身上。
若是。
这世上出现一个……不只比他优秀,还比他更知冷知热、体贴入微的男人,她会不会……
不会。
正因不牵扯情爱,所以不会。
神之语,不轻言。
她无法对他诉说什么情义,唯有承诺。
男人同样需要安全感,她不介意给他。
“以后,有什么话就说,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啊……没什么不能给你的。”
除了爱情。
但是,晓栩给不了,“夙夕”可以。
所以,有些话,她还是能说的。
他总怕自己越了界。
可夫妻之间,完全可以没有界限。
如果有,那就是不足以信任。
她确实没有什么不能给,因为她输得起。
“夙夙。”
他握紧了她的手。
“嗯?”
“不要喜欢别人。”
汗湿了手。
笑入了心。
她展颜,灿若莲花,毫无杂质。
“好。”
他们觉得好,别人可不这样觉得。
觊觎晓栩的人有多少,自是不必说。
贪财的好色的,不管是君子坦荡荡还是小人长戚戚,都不可能对她毫无想法。
趁着晓栩被人拉去谈生意,孤身一人的夏医生就像只待宰的羔羊。
性别……呃,就不要在意了。
晓栩日常拿着男主剧本,不可能有任何一个男人比她爷们!
咳。
有晓栩的地方,必定万众瞩目,他们自然都看到了。
强势霸道的女孩如何调戏这青涩害羞的男人。
还有,只会在他面前展露出来的笑颜。
嫉妒,噬了骨,烧了心。
晏暮秋就这么看着几个能在媒体报刊上找到名号的人如宫里头争风吃醋的女人们一样走到夏初白面前耀武扬威。
虽然场面难看,但他乐见其成。
谁都想的一样。
他,夏初白,凭什么。
凭什么?
凭晓栩喜欢。
这就够了。
晓栩不在跟前,夏初白就是天边孤高的月,清冷而疏离。
“不过是个玩物,你有现在的成就还不是夙总捧上来的。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这是我和夙夕的私事,旁人没有权利说三道四,还请这位先生慎言。”
“呵,你摆什么谱?你有什么资格在我们面前说这种话?等哪天夙总玩腻了,你就和路边的丧家之犬没有两样。”
别人怎么说他,夏初白其实都无所谓,他只是觉得他们太鼓噪。
夏初白转身欲走,却被人极快的拦住去路。
“说两句就急着走?真不知夙总看上你什么。你在夙总面前装得那么矜持,是不是上了床之后就格外放荡?你这样的小鸡仔,能满足得了夙总么?”
夏初白蹙起眉。
别人怎么说他都可以,但他们字里行间,无不透露对那人的垂涎。
不知多少人幻想过她的身躯,幻想着能将她压在身下。
他自然知道,曾经的他,也如此卑微又卑劣的妄想过。
可他们不该如此诋毁她,认为她当真是那种……放荡的女子。
“现在夙夕的男朋友是我,你们再怎么嫉妒、再怎么诋毁,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就算不是我,也不可能是你们。”
“你!”
杯中红酒泼出,当头当脸浇下。
寂静蔓延。
“我的人……你也敢碰。”
少女抬眸。
妖冷的瞳眸,眼底阴寒如有实质,凌迟着眼前的人。
肇事者僵在原地,抖如筛糠。
方才,千钧一发之际,所有人都在看笑话。
却没想到,看到了让人大跌眼镜的一幕。
不知从何而来的少女,如天神降临般,素指扣住男人手腕往身后一拉,另一只手夺过酒杯,没有丝毫犹豫便往人头上浇去。
虽然这个剧本……呃,性别确实颠倒了,但这放在晓栩身上,那是半点违和感都没有!
她杀伐果断,睚眦必报。
倏尔,少女眉眼一弯,笑意盈盈。
“你告诉我,谁给你的胆子……嗯?”
语调轻柔,细若呢喃,尾音带着软软的钩子,直勾得人心痒难耐。
熟知她性格的人便会知道,她越是吴侬软语的对你,就代表……她真的生气了。
她甚至笑出了声。
握着男人的手,缓缓与他十指相扣。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喜欢他又纯又欲,在床上勾的我神魂颠倒。怎么?你不服气么?不如你把衣服脱了让我品鉴品鉴,你到底有什么资本说出这种话。”
夙夕身高不矮,可与身后一米八几的男人相比那是不够看的。
夏初白纵然在少女背后,他也能越过她头顶看到对面人的脸色。
他心里没有什么报复的快感,只有满满的喜悦和甜蜜。
微红着脸,男人将手中的柔荑默默握紧了。
“他……”两股战战的男人依旧不死心,“他这种只会躲在女人背后的小白脸到底有什么好!他能在事业上帮你么!这样一个玩物……”
后面的话,在少女深暗如地狱般的瞳眸中湮灭。
少女极缓慢的眨了一下眼,微微扬起下颚,端的是不可一世。
“我男人,我护着。你凭什么有意见。”
平时,她已是气势内敛。
此刻,那足以毁天灭地的王者之气肆无忌惮在整个大厅里横冲直撞,叫人噤若寒蝉,无法动弹分毫。
“还有,你这样的东西,连做玩物的资格都没有。”
少女妖冷的眼在男人的下三路转了一圈,嗤笑一声。
手中的酒杯往边上桌子一敲,素手翻转,用力捅下。
眼睛都没眨一下。
鲜血迸射。
“啊啊啊——!!!”
男人捂着□□,满地打滚。
周围的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一退再退。
少女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
那双眼,无悲无喜,无波无澜,宛若看着路边的草芥。
“夏初白。”
“我在。”
“从此往后,若有人对你不敬,能动手就不需要动口。生死不论,我说的。”
“好。”
众人:好什么好!!!!
暴力不能解决问题,但可以解决有问题的人呐。
少女眼尾上勾,妖妖娆娆的笑了。
浑身上下,皆是慵懒妩媚的风情。
美丽到……如至冰窟,遍体生寒。
少女没再看地上的人,也没有看任何人。
她握着男人的手,将他带离这个是非之地。
人心是管不住的。
但是,可以管住人的嘴。
为男人出头的女人,会叫人更看不起这个男人么?
他们……很羡慕啊。
她的态度那么明显,不管未来如何,如今都是认真和那个男人在谈恋爱。
做她的男人,哪怕是玩物,都很幸福啊。
是不是啊?
晏总。
哐——!
众人目送少女离去的视线久久无法收回,然后被突如其来的清脆声响硬生生拉回神智。
晏暮秋会笑,是奇迹。
晏暮秋会怒,更是奇迹。
现在,这个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失了控。
没有人见过这样的晏暮秋。
他自己都不认识这样的自己。
方才,郎才女貌的两人站在一起时,他已是费尽全身自制力,捏着酒杯的手指都因为克制而微微颤抖。
她护着他,她宠着他,她无条件纵容着他。
全心全意,旁若无人。
他们之间,只有彼此。
他的怒火,他的妒火,在少女许下诺言时就达到了临界点。
只是没有在她面前丢了分寸。
当那曼妙身姿消失在视野,他忍无可忍,将手中酒杯用力掷向墙角。
酒水飞溅,混合着玻璃碎片弹射到他身上。
红色液体顺着男人脸颊滑落。
不知是酒水,还是血水。
事实胜于雄辩。
如今已不需要再解释。
最叫人无法接受的事实就摆在眼前。
在少女眼中,晏暮秋就是比不上夏初白。
是我们“冰清玉洁、高攀不起”的晏总求而不得、辗转反侧。
而她。
无动于衷。
作者有话要说: →_→我很难受→_→我要找一个能让晓栩大开杀戒的地方!→_→那么温和的手段完全不适合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