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端》晤明

16、间接接吻

　　许焕花了很久去思考这个事实。

　　他喜欢男生吗？可他和伍仁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甚至小的时候，他还下定决心以后要娶一个像妈妈一样温柔的女孩做妻子。

　　所以，他其实不是喜欢男生，而是只喜欢何闻远。

　　那现在该怎么办？

　　明白了自己心意后的许焕有些手足无措，没有人告诉他下一步要怎么走，就像他十几年的人生路程一样，形单影只。

　　继续做朋友吗？许焕觉得自己很卑鄙，其实早在冬令营的时候他就有所悸动，只是一直错把这非比寻常的好感当做友谊，才在心里埋下了这颗绑着炸弹的种子。

　　现在这颗种子发芽了，叶子上的每一根经脉都在诉说着许焕不可告人的情感，于是它被压抑在了最深的精神世界中。

　　卑鄙就卑鄙吧，反正我一向如此。

　　将这份感情藏在心里，然后清醒又克制的在他身边当知心的朋友，这大概就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这一夜许焕睡得的很痛苦，他梦见自己的小心思被公之于众，所有人都看着他，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其中包括何闻远。何闻远幽黑的瞳仁直直地盯着自己，不可思议，厌恶，各种复杂的情绪杂糅在一起，绞的许焕心痛。

　　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许焕惊醒以后，脑门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汗，心脏还存留着梦中真实的痛感。

　　*

　　期末考试真的到来了，由于按年级排名分考场，许焕毫无疑问的留在了自己班，还是个靠门的位置。

　　为了让学生们早点适应高考的形式，学校专门派负责老师在考试期间去各个考场门口巡逻，所以，考场的前后两个大门都是敞开的。

　　一月份的北方正是最冷的时候，教室外的寒风一阵一阵扫过许焕的小腿，冻得他倒吸气。本身因为考试，教室里的人就少了一半，十几个人力呼吸的温热根本抵不过两扇门处霸道闯入的冷风。

　　许焕搓了搓被冻得僵硬的手指，艰难地在答题卡上填出小题答案，然后开始认认真真构思作文。

　　作文的题目是关于当代少年人身上所应具备的责任与担当。对于许焕来说，这是一篇信手拈来的议论文，但是偏偏奇了怪，看到少年人这三个字以后，某人的脑子里就止不住地播放起何闻远的的身影，雪夜奔跑的，抄袭辩驳的，午后温笑的……这作文是写不下去了。

　　最后许焕还是硬着头皮完成了一篇彩虹屁语录，本想着列举几个当代少年人所具备的好的品质，可是写着写着，就脱离了原有的既定轨道，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何闻远优质品行大赏。整篇文章既没有指名道姓也没有专注个例，论点清晰，论证有力，只是认识何闻远的人都会在看到这篇文章后不约而同的会想起这个人美心善的帅哥。

　　第一天考试结束了，许焕收拾书包准备回家，抬头发现何闻远正在门外站着。学校走廊窄，又放了多余的书桌，本就拥挤的过道变得更加拥挤，何闻远身高挺拔，在人头涌动中尤为突出。许焕心头一紧，何闻远真的是个很好的朋友，可是自己却对他有了这样的想法……无助感再次涌上心头。

　　“怎么了？”何闻远从人群中拉出许焕，把他挡在自己身体侧面，避开了人流。
　　许焕不敢直视他，弱弱地说:“没事，大概是今天考试被风吹的时间太长了，有点感冒。”
　　何闻远的眉心几乎是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他的声音冷了下来:“明天多穿点。”
　　许焕心虚的低下头说:“知道了。”

　　两个人就这样在周遭一片吵闹中沉默地走下了楼。

　　许焕不知道为什么何闻远的心情突然就变得不好起来，他好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但从他严肃的表情来看，大概是非常重要的。

　　出了校门，两个人才又活泛起来，何闻远终于露出了放学以后的第一个笑容，冬季下午的太阳没那么毒辣，照在人身上反而暖洋洋的，就像是何闻远的笑。许焕突然好不舍，希望时间可以永远停留在此刻，他就这样看着何闻远，一直看下去，那该有多好。

　　想着想着，许焕停了下来:“何闻远。”
　　何闻远扭头看他:“嗯？”
　　许焕低着头，忍着心里翻涌的苦涩，努力扯出一个笑容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你会再也不理我吗？”
　　何闻远一愣，他没想到许焕会问他这样的问题，看着眼前这个小魔王有点委屈又有点期待的样子，心下一片柔软。
　　“不会，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永远不会不理你，哪怕是你骗了我。”何闻远轻轻地揉了揉许焕的头，试图安抚这个突然伤感的小家伙。

　　许焕的眼睛几乎是在一瞬间亮了起来，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发抖，但也可能是心脏跳动的太激烈。

　　“为，为什么？”许焕好不容易从嘴里蹦出来几个字。
　　何闻远笑了笑，看着他说:“因为…你是我这么多年来最好的朋友。”

　　许焕一颤。

　　“那，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也骗了你，你会不理我吗？”何闻远收敛了笑容，眼睛像一潭深水，映出许焕的影子。
　　刚刚得到肯定的许焕立马激动了起来:“不会！我也永远不会不理你的！咱俩是好哥们儿！给你说，以后谁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看我不把他揍的连亲妈都不认识……”

　　何闻远就这样看着许焕张牙舞爪地比划，像一只炸毛的小狮子，可爱极了。他的眼神不自觉就变得温柔了起来，他希望这条路可以长一点，再长一点。

　　第二天考试前，何闻远出现在一班前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和一张暖贴。

　　“暖贴暖手，热水暖脑袋。”何闻远敲了敲许焕的头说。

　　许焕不是很理解，热水暖脑袋？暖贴暖手？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搭配，但他还是十分开心的接受了。

　　考试开始了，考文综的过程总是很漫长，大门依旧敞开着，寒风灌进来冻得人直哆嗦。许焕从口袋里掏出考试前已经被何闻远预热好的暖贴，握在手里，微微发烫的保护层快速为许焕僵硬的手指注入了生机，又灵活起来。

　　当许焕麻木地写完第一道文综大题时，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感冒了，头微微做疼。“以后可不敢再乱说话了。”许焕这么想。

　　他看了看桌子上何闻远给他的保温杯，大脑里开始策马奔腾，“这好像是他自己的杯子，我要是用的话那不就是……间接接吻？！”许焕的脸有些发烫，他在心里骂了一句自己这副没出息的样子，然后鬼使神差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完了，这下该帮人家消毒了。

　　温度刚刚好，温热的水流从喉咙流向体内，许焕甚至能感受到它的位置所在，四肢百骸都得到了拯救。

　　头好像也没那么疼了，在热水的浇灌下。

　　终于考完了，所有人都多多少少带着些兴奋，连带着老师们都开心了起来。韩坤尧站在讲台上安排着卫生小组打扫教室，又喊了剩下的男生去抱来寒假要完成的数学卷纸，许焕搂着伍仁你一言我一句，吵吵闹闹到了数学组办公室，办公室里没老师，所以一开门，就和二班的男生打了个照面。

　　“何闻远！”许焕光速推开伍仁，一把扑在了何闻远身上。

　　何闻远还没反应过来，就莫名其妙怀里多了个人，好在，这个人的味道他很熟悉。

　　伍仁失望地捂着脸说:“焕啊，你这霸总的人设在何闻远面前可算是破碎的四分五裂。”

　　许焕从何闻远身上脱离开，笑眯眯地看向伍仁说:“你信不信我可以把它在你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种笑容伍仁再熟悉不过。

　　他咽了口口水，边向后移边说:“不了不了，我错了，我错了，您实验第一大总攻。”

　　许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刚准备发起进攻就又被人从脖颈后拽了回来。

　　“别总是欺负他。”何闻远眼里噙着笑，面上却很平和。

　　许焕不乐意了，虽然自己平时很宝贝何闻远，但这个时候他居然和伍仁站在一起对抗自己，小脾气立马就上来了。

　　许焕气鼓鼓地瞪了何闻远一眼，一句话都没说，回到了自己班里，闷声埋头数卷纸。

　　卷纸分完了，两个班的男生陆续离开了办公室。许焕和何闻远走在最后面，何闻远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许焕，许焕不理会，何闻远再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许焕，许焕干脆阔步向前，打算甩掉他。何闻远挑眉，看来小家伙真的生气了。何闻远两条长腿一迈就跟上了许焕，他腾出一只手，毫无征兆地捏住了许焕的嘴唇。

　　许焕:！！！？？？

　　何闻远单手搂着试卷，另一只手在许焕嘴唇上停留了一下便松开:“行了，别生气了，嘴都要翘上天了。”

　　许焕想要反驳，可刚才何闻远手指冰凉的触感还滞留在嘴唇上，脸又烧了起来，连带着大脑。

　　好奇怪，他感觉自己越来越容易脸红了，不对，一定是何闻远太会撩了。唉，钢铁直男出其不意的脑回路杀伤力原来这么大……

　　“你，你为什么要帮伍仁不帮我！”许焕终于缓过劲，开始质问了。
　　“因为他说的没错。”何闻远一本正经的回答。
　　“那句？”许焕暗暗发誓，如果何闻远回答错误就不理他一个星期。
　　“都没错。”何闻远抱着卷纸踏进了二班教室，顺带扭过头对许焕笑了一下“放学见。”

　　许焕算是明白过来何闻远的意思了，合着他实验第一大总攻到何闻远这里就化身小可爱了呗，许焕气鼓鼓地冲二班后门喊:“何闻远你放学自己走吧！老子才不等你！”

　　何闻远瞥向窗外抱着卷纸炸毛的许焕，嘴角再次不受控制地上扬。

　　太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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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