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勇者在异界》赤红朱

21、光蛾和太阳

　　“主人！”

　　睡梦中的秋小月猛地从床上坐起。噗叽的实体被毁了！那个少年究竟都惹到了什么麻烦……

　　【滴，今日任务：拯救罗拉。任务奖励：大红瓶，小红瓶的加强版。警告，目标人物危在旦夕，请尽快赶往现场。】

　　秋小月随手扯出斗篷往身上一盖，飞快地跑了出去。她厉声问道：【罗拉在哪里！】

　　【在噗叽消失的地方。】

　　等我，罗拉！一定要等我！耀眼的枫红在苍青的杏眸中亮起。

　　＊

　　幻术的第一要点，聚集焦点。

　　暗红的色泽从白色瞳眸最中心的位置出现，转瞬间便完成了眸色的替换。朵丽丝在弗恩·史密斯看向荆棘之鞭的瞬间塑造出一只硕大的飞蛾，抓住伊芙和卡尔扔出了战区。

　　伴随着轻而有力的破空声，荆棘之鞭落到弗恩脚下，砖瓦猛然炸裂。

　　咆哮的水龙冲出沸盈的烟雾。

　　幻术的第二要点，构筑。

　　砖瓦的碎片化作数百支银色的长 | 枪，在空中调转枪尖飞射向烟雾中跳动的黑影。

　　绿色的鞭缠绕上水龙的身体，围绕着朵丽丝的身体划满一圈，调转方向冲着躲避开枪尖的弗恩飞去。

　　“炎门！”绯红的利爪重击地面，一扇由火焰构成的盾牌吞没了后劲不足的水龙。

　　弗恩·史密斯的绿头伸出蛇信般顶端开叉的舌头舔了舔脸上新增的伤口，他的嗓音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有两下子嘛，朵丽丝。我保证今天会是有趣的一天~”

　　话音未落，红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延展性伸向半空中的朵丽丝，一口咬碎了她留在空中的残影。弗恩·史密斯一边用红色的那颗脑袋攻击着朵丽丝，一边用绿色的脑袋快速咏唱：“来自苍穹，坠落于污秽。洗涤万物，浸染万物。你是雨，伴随闪电降生；你是雪，驾驶狂风而来！无形无色，万形万色，世界的空蒙之镜啊，听从我弗恩·史密斯的命令，吞没我的敌人吧！”

　　空气中的水元素凝聚扩散，瞬间形成一个立方体空间，将朵丽丝困于其中。水元素构成的蛇从立方体的每个面蹿出，头挨着头，身体贴着身体，密密麻麻地冲向朵丽丝，匕首一般的尖牙顶端闪烁着银蓝的色彩，显示出剧毒的特性。

　　“侵蚀！”朵丽丝飞速地结了一个繁复的咒印，连接着蛾翅上四只眼球的经脉肿大律动，使得那四只眼球变成了和朵丽丝双眼一致的暗红。

　　近在咫尺的毒蛇猛地一震，双眼亮起两点红光，纷纷转过身咬向身后的蛇群。就像传染一样，被咬过的蛇都变成了红眼蛇，它们一摆蛇尾，奋力撞向水元素立方体。

　　“轮到我了！”朵丽丝破水而出，荆棘之鞭重重挥向弗恩·史密斯，每一道残影都飞腾出几百次飞蛾，“向死而生！”

　　飞蛾铺天盖地，炽热的火焰融化了它们的翅膀，冰寒的水流冲散了它们的身体，一波死了另一波顶上去。在弗恩·史密斯缩小的竖瞳中，源源不绝的飞蛾冲破了他的防御阵线，犹如风暴一般将他裹挟其中，然后猛然炸裂！

　　朵丽丝毫不手软地变化出大量长 | 枪和尖刺，轰炸机似的对着烟雾中的黑影一阵疯狂输出。

　　“咳咳，咳……”蓝色的血液顺着弗恩·史密斯歪斜的下颌不断滚落，他摸了摸自己的身体，一大把沾黏着碎肉的鳞片出现在他的手掌上。弗恩·史密斯将掌心里的鳞片拍落，金色的竖瞳中燃烧着汹涌的怒意。他用夹杂着蛇类嘶鸣的嗓音冷冷道：“连深渊龙甲都被你击碎了，了不起，了不起。区区一个女人能将我逼到这个地步。”

　　如果她的力量没有受损，即使是深渊龙甲也无法抵挡住这波攻击。可恶！朵丽丝的身体因为抽取了太多魔气而濒临崩溃，每一次呼吸她都能听到胸腔的悲鸣。但是不能转身逃跑，比起正面攻击，弗恩·史密斯更擅长追击敌人！一旦心开始胆怯，就是她死亡的时刻。只能拼了！朵丽丝收紧了手指，再一次挥舞起荆棘之鞭。

　　“啊，真庆幸是现在遇见了你。”弗恩·史密斯握住荆棘之鞭，手臂上的经络根根暴起，拽着鞭身将手握荆棘之鞭的朵丽丝拉扯到了自己面前。

　　朵丽丝争夺不过，只好舍弃了荆棘之鞭，双脚在弗恩·史密斯的手臂上借力跃向反方向。

　　“等你恢复了实力，死的那个人就是我了吧。”弗恩·史密斯随手扔下朵丽丝的荆棘之鞭，向她冲去。“上天是站在我弗恩·史密斯这边的，这是既定的天意！”

　　覆盖着鳞甲的利爪握住了朵丽丝纤细的脖颈，将她整个身体重重按向地面。

　　淡绿色的发丝向上飘扬，朵丽丝的目光越过一脸狰狞的弗恩·史密斯望向灰暗的天空，空洞的太阳只余日冕，散发着她从出生到现在为止看过的最明亮的光芒。

　　真正的太阳到底是什么样子呢？有点遗憾，没办法看到了吧。

　　没有和太阳公公和好，真是对不起啊。查理，珀莎，明明答应过你们。真是对不起，抢夺了你们爱女的身体，还恬不知耻地享受着你们的关爱……

　　颈骨破碎，神经断裂，朵丽丝彻底丧失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仍在反抗的灰白手臂终于无力地坠落地面，惊起犹如落花般的飞蛾残翅。

　　在最后的视线里，天空亮起了一弧耀眼至极的火焰，霸道张扬的颜色瞬间燃尽了天空中的灰暗。

　　太阳，那就是太阳了吧……属于我的……太阳……

　　“秋……”蛾人白色的眼睛失去了焦距，死亡带走了其中的亮光。

　　“罗拉！”枫红色的瞳孔猛然一缩，从天而降的秋小月一剑击退弗恩·史密斯，落到朵丽丝身前。

　　沸腾的火焰犹如肆意生长的红蔷薇，点燃了脚下散落的飞蛾残翅和罗拉的长裙。罗拉变回了最初那只小小的，美丽的飞蛾，在温暖而明亮的火焰中熔入了她一直追逐的光明。

　　【滴，今日任务失败。】

　　伸出的手掌没有抓住任何东西，秋小月怔忪地看着在火焰中盘旋飞舞的灰烬，破碎的火光在她盈满了泪水的双眼中流转。

　　再一次……什么都没有抓住……

　　最后一句话，我说了什么？秋小月回想起上午分开时罗拉看自己的眼神，暗淡的阳光洒落在她淡青色的发顶，那双白色的眼睛是那么温柔包容，有着比阳光更加温暖的神采。

　　现在回去大厅的话，罗拉是不是还坐在那里？

　　是梦吗？是噩梦吗？

　　没道理是罗拉啊……完全没道理啊……

　　我只是太困了，只是睡了一觉，为什么醒来的时候罗拉就……

　　“我手上的伤一点都没好……还是不能提东西、处理食材，会，会很痛的……现在就好痛啊，罗拉……”

　　没有人会捧起她的手，担心那些不值一提的伤口了。

　　“美人，啊，我一见钟情的美人！天意果然眷顾于我，竟然让我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你！”弗恩·史密斯的两个头都因为色、欲而睁大了双眼，鼻孔急促地张合，面目一派扭曲。

　　在火焰的环绕中，秋小月僵硬地抬起头，双眼枫红似血，望向杀死了罗拉的魔物。

　　坠落的泪水在半空中化作了燃烧的火焰。

　　鲜红的唇吐出平静到近乎死寂的声音：“杀了他。”

　　世界停摆，时间暂停，充盈天地的火元素全都接收到了来自君主的号令。磅礴浩大的炎柱犹如神罚一般自天空降下，弗恩·史密斯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为了灰烬。

　　所有的一切都猛烈地燃烧着，将半个天空都染成了艳丽的枫红色。秋小月的白裙也被高温所吞噬，剩余的布料仅够遮羞，裸|露出少女完美的胴体。枫红的咒文如同活物一般在秋小月莹白胜雪的肌肤上流动，为本就不似人类的少女增加了一抹神性的美丽。

　　纤细的足踩在黑色的灰烬中，溅起飞舞的火星。她双目空洞地在早已看不出原样的院子里走来走去，仿佛在寻找什么丢失的东西。

　　有人穿过炽热的火焰，向她走了过来。

　　是一双蔚蓝色的眸子，即使映照着滔天的火光，那双眸子依然清澈沉静。

　　“秋……”

　　身体一凉，秋小月被阿利拥入了怀中。粗糙的大手仿佛担忧惊吓到她一般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她赤|裸的脊背，金发蓝眼的勇者在她耳边轻声叹息了一声，“别害怕，我来了。”

　　她颤抖起来，仓皇地抓紧他胸口的衣料：“阿利？”

　　“嗯。”

　　“怎，怎么办，阿利……我找不到罗拉了……”

　　“她怎么会不见呢。”阿利放开秋小月，手指在她胸口轻轻一点，一只璀璨的光蛾出现在阿利的指尖。“你看，她一直躲在你的心里。现在，她要被太阳神女翡绮丝接回太阳宫了。”

　　光蛾拍打着翅膀，撒下荧荧的光之磷粉，向着天空飞去。

　　他肃穆地吟诵道：“神圣的日光照耀着你，照耀着我，照耀着所有太阳的子民！我们出生，成长，衰老，死亡。塔纳科斯的眼睛在天空中闪烁，投下永恒的目光。”

　　秋小月磕磕绊绊地随着阿利一同咏唱，话音里不时冒出悲痛的呜咽。

　　“火焰吞没我们腐朽的躯体，无须畏惧；我们浸泡在太阳的光辉中，无须彷徨。翡绮丝，太阳之女，万物之灵！她驾驶着黄金马车自太阳神宫而来，吹响克罗纳尔之角，洒落晨辉星光。高歌吧，欢唱吧，尘世的挚友！在灿烂辉煌的神宫，我们将不朽！”

　　她仰头注视着那只蹁跹的光蛾，手臂高高举起，试图再一次将它握在手心。

　　今天，我们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呢……是拜托你帮我缝补衣服。连再见也没有说，我只是打着呵欠，转身离开了。

　　没有回头。为什么没有回头呢，明明知道你一直注视着我。

　　光蛾越飞越高，越飞越高，变成了灰暗天空中一颗小小的黑点。再然后连黑点也消失了，它飞入了太阳里。

　　阳光在秋小月的指尖扩散成一圈彩色的光晕，她徒劳地睁大眼睛，却再也看不见那只飞蛾的踪迹。天空和橘色的云在秋小月的视野中转动，越来越模糊，最终变为吞噬了世间万物的黑。秋小月整个人软软地倒在了阿利的怀里。

　　肆虐的火焰失去了君主魔力的支撑，渐渐平息。

　　手拿水桶水盆满脸漆黑的人们见状，齐齐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那声音一直传递到高高的太阳之上，响彻云霄。

　　“秋，变得更坚强吧。”阿利用手指一寸寸描摹着秋小月的脸庞，蔚蓝的双眸如同散去了云雾后的天空，露出了他从不曾在她面前展露过的缱绻神色，悲悯、痛苦又温柔地注视着她。

　　“下一次，我就没办法阻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