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勇者在异界》赤红朱

19、朵丽丝和少年

　　做早饭的时候，秋小月顺便让泥泥狗闻了闻生肉、鸡蛋、蔬菜之类的食材。

　　泥泥狗看上去都不怎么喜欢。小宝宝不是最容易饿吗，他都一晚上没吃东西了耶。秋小月摸了摸它软软的肚子，倒不像空荡荡的样子。

　　“大概是偷偷吃过什么东西了吧。”阿利腮帮子鼓鼓地啃着蒜蓉面包。

　　“恶心，面包屑都喷到我盘子里啦！”秋小月随手拿了个烤土豆往阿利脑门砸去。

　　阿利仰起脖子，“嗷呜”一口叼住了烤土豆。他一边满脸沉醉地咀嚼，一边含含糊糊地说道：“介个也吼吼吃哦。”

　　你和泥泥狗到底谁才是真的狗！秋小月嫌弃地把餐盘挪远。

　　“昨天买到了针线，吃完饭以后我打算缝补衣服。秋小姐和乔伊斯先生有需要修补的衣服吗？我顺便一起做了。”罗拉道。

　　“需要！”秋小月一阵风似的跑回卧室，那巴尼镇镇民送给她的那条粉色裙子拿出来，展开裙摆给罗拉看上面一处半个手掌宽的破洞。她带了点心疼地说道：“大概是被尖刺木丛划破了。我还在想要不要找个裁缝帮忙呢。拜托你啦，罗拉，我是真的不擅长这种事。”

　　“我还以为你会扔掉，上次你不就把那件看起来很贵的外套当柴火烧了嘛。”阿利吹了吹热气滚滚的奶油蘑菇汤，美滋滋地喝了一口。

　　“这条裙子可是人家特地为我做的诶，怎么可能随便扔掉！”秋小月对阿利做了个鬼脸，“我可不像有的人，一点都不珍惜别人送的礼物。我去洗澡睡觉啦！”

　　自从她来到异世界后基本没熬过夜。昨天干了一整晚苦活，可把她累死了。

　　直到秋小月的身影在转角消失，阿利才收回了目光。他挠了挠脑袋，疑惑道：“她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

　　罗拉将秋小月裙子上的破洞缝好，又挑出一卷绿色的棉线，在缝合处绣了几根日光藤遮掩缝合的痕迹。

　　“不是很像呢，和秋小姐的眼睛。”她反复打量着那几根日光藤，有些苦恼。她回想起秋小月那双随着光线变化，深浅也随之变化的苍青杏眸，摇了摇头：“不过也没人能染得出那样灵活生动的绿吧。”

　　光是绿色的日光藤有些突兀，罗拉展开裙子思索了几分钟，又围绕着日光藤绣了几只白色的飞蛾。飞蛾翅膀上的图案是她和秋小月名字的变形——秋和朵丽丝。

　　这可真是个遥远的名字。明明距离她重伤失忆只过去了两个月……朵丽丝盯着飞蛾刺绣出神地想，真讨厌菲尔德·莱斯利那个家伙，如果他没有施展还魂魔法让她想起了这一切，她就只会是罗拉·纳尔森，神之子老友的女儿，秋小姐的朋友，而不是热熔宫第六军团长——蛾人女皇朵丽丝·塞西尔。

　　朵丽丝听见门外有几个陌生的声音，她小心地将房门打开了一条小缝，从缝隙里偷偷往外瞧。

　　五六个披着斗篷的黑衣人正围在艾伦·乔伊斯身边，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诸如热熔城王宫，军团长和魔王之类的事情。艾达夫人是和艾伦·乔伊斯一样唯二没有掩饰身份的人，她反复抱怨着一件事——有人从她的宝箱里偷走了一大堆金币。

　　艾伦·乔伊斯察觉到有人窥视，蔚蓝的双瞳如同刀刃上的锋芒，冰寒锐利地望了过来。

　　在注视着魔物时，大名鼎鼎的神之子一贯是这种冷酷漠然的眼神。他是人族的救世主，却是魔物们的死神。觉醒意志以后，朵丽丝体内又开始生出魔气，她知道艾伦·乔伊斯过不了多久就会发现自己的异样。

　　“吵到你了吗，罗拉？”锋芒褪去，金发青年抬手往下压，示意周围的人静下来，对朵丽丝露出了歉意的神色。

　　“没有没有。”朵丽丝在众人警惕的目光下故意同手同脚地走出了房门，她使劲摆着手：“不好意思，我打扰你们了。我马上就出门，请不要在意我。”

　　除了艾伦·乔伊斯和艾达夫人回应了朵丽丝一声，其他人都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朵丽丝，似乎是在审视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成功过关。朵丽丝靠在关闭的密道门上喘了口气，走出了三楼的房间来到午夜旅店的大堂。现在是早上九点，旅店还没有开始营业。大堂里只有几个住宿的客人在吃饭聊天。

　　其中的一则八卦引起了朵丽丝的注意，他们说卫兵今早在诺兰小巷巡逻的时候发现了四个重伤的哥布林，似乎是被火系魔法师攻击了。而那四个哥布林正是昨天和秋小月起冲突的哥布林。

　　攻击手法听上去倒是和秋小姐差不多。朵丽丝皱了皱眉，但秋小姐是和她一起回来的，又和艾伦·乔伊斯刷了一晚上的屋顶，根本没有时间去教训那些哥布林。更何况秋小姐明确地表示过她不打算对哥布林做多余的事。难道是昨天那个少年做的？

　　朵丽丝披上斗篷，来到诺兰小巷。伤员已经被卫兵运走，现场只留下了四团漆黑的人形污痕——干净利落，打击准确。释放火元素魔法的人一定具有极好的控制力。

　　有人从嘴唇里发出了小声的“噗嘶噗嘶”声，想要借此引来朵丽丝的注意力。

　　朵丽丝转过身，看到了昨夜那个想要向哥布林报仇却被秋小月阻止的少年。他见朵丽丝注意到了自己，就对朵丽丝招了招手，示意朵丽丝和他走。

　　魔物们对卡帕奇原住民的定义是什么呢——宠物，食物，奴隶，玩具？如果是以前的那个朵丽丝，一定乐于看到人族少年和哥布林们相互厮杀，因为那会让她觉得很有趣。这就好像人族的贱民喜欢看两只螽斯打架一样。

　　但昨天她却向秋小姐表达了想要帮助少年的想法，不是伪装，她是真的那么想。

　　朵丽丝有时候怀疑真正的罗拉的灵魂仍旧有一部分残留在这具身体里，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她的性格。

　　少年把朵丽丝带进了一个破烂的房子里，他指着在厨房炉灶里呼呼大睡的火元素小精灵问道：“这个东西是那个猫脸小姐的魔宠吗？”

　　——确实是秋小姐的魔宠噗叽。

　　“那四个哥布林……”

　　“是它做的。”少年墨色的眼睛中露出一丝感激，“这四个混蛋在猫脸小姐面前指天发誓地说再也不做坏事了，转个身就来找我的麻烦。因为我那个时候冲出来想要杀了他们，让他们感觉到了隐患，他们就决定早一步解决我。在他们动手的时候，这个小东西突然从我身后跳了出来，喷出火焰重伤了哥布林们。”

　　朵丽丝想起昨天秋小月反复强调自己不想管少年的事，没忍住笑了出来。还是这么口是心非啊，秋小姐。

　　“虽然我知道我说的很匪夷所思，但我真的没有撒谎骗你！”少年误会了朵丽丝的笑声。

　　“嗯，我知道。”朵丽丝拿起一根木棍，戳了戳呼吸间不断喷吐出火星的火元素小精灵。“噗叽，噗叽，醒一醒。”

　　噗叽一口咬住木棍，像吃手指饼干一样一节一节地将木棍卷进嘴里。“好吃，噗叽。”他咂嘴回味着木棍的美味，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小豆豆似的眼睛看向朵丽丝：“早安，罗拉小姐。”

　　“现在可不早了，小噗叽。”

　　“啊，主人说不能暴露她！”噗叽突然捂住嘴，豆子眼惊恐地睁大，“我被人看到啦，噗叽！”

　　朵丽丝好笑地捂住自己的眼睛逗他玩：“没关系，噗叽。我把眼睛捂住了，我没有看见你。”

　　“这样也行？”少年惊了。

　　“你，哎，就是你，小矮子。你也不能看见我，噗叽！”噗叽在炉炤中蹦蹦跳跳，把头顶上的铁锅顶得哐当作响。

　　“你有什么资格叫我小矮子！”少年恼怒地竖起眉毛，瞪着还没他一个拳头的大的火元素小精灵。

　　“咳，咳，你怎么能这么对救命恩人说话，卡尔。”一个满脸病容的女蛾人走进厨房，不赞同地说道。

　　“姐姐，你怎么出来了？外面还太冷，你会冻着的。”卡尔少年担心地跑过去搀扶住好像风都能把她吹倒的姐姐。

　　“你也知道外面冷，为什么不在客厅里招呼客人？”她没有看朵丽丝，也没有看噗叽，而是注视着一个虚无的地方，“请原谅我弟弟的失礼，尊敬的客人们。请到客厅来吧，我烧旺了炉火，也准备了一些粗陋的点心。”

　　“我姐姐她……”卡尔抿了抿唇，脸上的表情既痛苦又愤怒，“看不见。”

　　卡尔姐姐拍了拍他的手，轻声道：“这不是你的错。”

　　“是那群背叛者，他们雇佣哥布林四兄弟砸了我们家的商铺，还弄瞎了姐姐的眼睛！”

　　我确实下过这样的命令。朵丽丝的目光慢慢滑过女蛾人无神的双眼。日冕的出现毁掉了她引以为豪的美貌，她憎恨太阳，也不允许其他的蛾人喜欢太阳。我以前……是这样一个霸道蛮横的人啊。

　　她抬起头注视着天空上那轮令人温暖的天体，轻轻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