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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0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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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城树理的脑子转不过来了。这不能怪她,实在是这个城市太奇怪了。到处都是死伤的市民、被毁坏街道、长出树状藤蔓的屋顶、被缠住的直升机。
还有眼前这突然出现说要她当主人的陌生男人。男人说自己叫“塞可”,失去了一个“主人”,而她拥有足够的能够控制他的力量,所以他想要她来当他的新主人。但他的话还没说话,另一个人就冒了出去,将塞可和她分开,然后一圈招呼到了塞可的脸上。
安城树理陷入了一种微妙的茫然。她看着后冒出来的男人把对方揍的不能再动弹,一脸严肃地看向她。
刚刚的暴力行为还留存在脑中,因此他走向安城树理时,安城树理条件反射地进入了警戒的姿态。
可是又很奇怪。
安城树理看向这个男人的时候,她有了一种名为“同类”的感觉。
“你没有受伤?”男人的问法实在是奇怪。他看到她也站在这倚山而建的小镇的下方,却没有任何伤害。他的目光在她的眼睛、喉咙以及胸口停留片刻,最后确定了这个女孩和他一样。
“我为什么会受伤?”安城树理不明所以,她站在原地等待着的黑发男人的下一句话。
而男人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那么看着她,目光落在了她喉间的伤口和明显有破坏痕迹的下颌骨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痛惜过后,更多的是愤怒和不解。
“我没事了。”安城树理不知为何出声安慰他,明明她并不认识这个男人,而她也应该保持警惕,不再露出一丝良善。她应该将一切柔和的、善意的、美好的都藏起来,这样才能够在混乱的城镇里赖以生存。
“……我叫布加拉提。”他脸上闪过一瞬的无助,话语中却又很坚定,“看到那边屋顶上的藤蔓了吗?我的伙伴在哪里,他叫乔鲁诺乔巴纳,有一头很显眼的金发。你去找他,就说我让你去的。”
在听到熟悉的名字时,安城树理的心突然用力地跳起来。她听着如雷的心跳,脚步下意识地往藤蔓那般走去,随后又想起什么,停下脚步看向这个奇怪的男人。
“谢谢您,布加拉提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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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鲁诺·乔巴纳刚刚打败了乔可拉特,还没来得及片刻喘息,就感觉到有人靠近。刚刚结束战斗的身体和神经还没有完全放松下来,在此刻察觉到有人靠近,几乎是瞬间就将替身喊了出来。
他迅速转过身,只等着对方进入射程后随时攻击,却没想到来人是个女孩子——黑发的女孩子看着柔弱无比,在微凉的春季里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色棉裙,她的脸上有些奇怪,在灯火通明的城镇中都显现出一种异常的青灰色。
乔鲁诺·乔巴纳确定了她没有杀意和攻击的意向,调整了姿态,不再那么戒备,但也算不上客气:“你是谁?”
“树理。”安城树理垂眸掩住眼中的情绪,连心脏跳动都感受不到的身体在此刻颤抖的像是狂风中的巨树,簌簌作响中她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是布加拉提先生让我过来的。”
乔鲁诺这才发现她脸上无法遮盖住的伤痕,那是组织内部的手段,是对付的仇家以及仇家的家人。可她年纪不大,不可能得罪组织到这种地步,又是亚洲面孔,组织的布局大多在南欧和北非,和亚洲互不干涉……
他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亚裔姑娘会遭受到如此对待,也不明白为什么遭到了如此非人虐待后她还能站在自己面前。总之乔鲁诺放下了对她的警惕,“布加拉提呢?”
“他去追塞可了。”安城树理想起那个要自己当主人的奇葩,“他们往城镇下方去了,然后布加拉提先生就让我来找你。”
乔鲁诺对她的话几乎没有怀疑,虽然有些奇怪为什么会对一个一面之缘的女孩子这么信任,但还是带上了这位出现突然的女孩子一起赶路。
察觉到了乔鲁诺的同意,安城树理心情也好上了许多,她连忙跟上,三步并做两步的同他并肩而行。
她并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要跟着乔鲁诺渠道哪里,只是下意识地与他并肩,这种无比熟悉又亲昵的相处让乔鲁诺有些诧异,他在记忆中过了一遍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位亚裔少女,只能先将心中的困惑压下,毕竟现在也不应该困惑这种事。
乔鲁诺只说了一句“跟紧我”就不再开口,他边走边给米斯达打电话,将刚刚的情况告知了队友,又告诉他们虽然危机暂时解除了,但也有可能出现新的敌人,绝对不可以放松警惕——毕竟他们始终在明处。
安城树理在最开始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但是现在明白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或许可以先把我安排在附近……”
乔鲁诺并没有停下脚步,他只是语气一顿,“是我没想到,你应该会害怕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GIOGIO。”安城树理紧跟着他的脚步,“我只是怕我会拖后腿。”
她实在是办不上任何的忙,脆弱又无力,性命已经被夺走,她已经没有任何能够用来当作赌注和武器的存在。
她帮不上忙也无法反抗自己的命运,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就连回去都是一种奢望。要怎么做呢?安城树理自己也不知道。她攥紧右手,食指带着戒指勒出些许疼痛,鸟儿盘旋一周之后再次落在了她的肩头,轻轻柔柔的像是想给她些许安慰。
这种话真是让乔鲁诺觉得奇怪,他不知道布加拉提为什么要让这个女孩子过来找他,也不清楚她为何已经将自己算作他们中的一员。他们是从始发站就出发的车辆,再每个站点这都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而她,她是中途上车的过客,不过一时,就会按下停车的按钮,然后落车。
至少在他看来是如此。
所以他奇怪、意外、诧异,“你要和我们一起?”
“不可以么?”
这回轮到安城树理意外了。
两人面面相觑,安城树理猛然反应过来眼前的乔鲁诺并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那个会站在自己身边同自己聊死亡与生命的乔鲁诺不是眼前的乔鲁诺——这是事实。这个世界他们两人没有相遇也没有相识。两人是陌生人这一概念让安城树理有些失落,但下一秒她又打起精神,“我实在不知道去哪里了,但是直觉告诉我我应该跟着你。可以吗?”
“嗯。”
乔鲁诺没有过多的回答,他的目光在她颌骨处的伤口扫过,最后将自己衣服上装饰取了下来,他点了点数量庆幸刚刚好。他发动能力,手中的甲虫变换成了一双浅色的凉鞋。他蹲下身来,将鞋放在她的脚边。在无声的注视下,安城树理有些小别扭的抬起了脚。
她体内已经没有生命的特征,走了那么久的双脚不知何时被石子和铁钉扎破,就像捅破了的窗户纸。这种奇怪的别扭感让乔鲁诺都有些不自然起来。无需示意,她抬起脚,蹲下身的乔鲁诺小心翼翼地将她脚上的石子和铁钉取下,意料之中的并没有血液,乔鲁诺无声叹了口气,随后扣好鞋扣,起身的时候将最后一样给她——是张口罩。
浅蓝色的,边上印着小花,显得秀气无比。
安城树理沉默地接过,注视着边上那充满生命力的小花,许久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他们的时间就算再匆忙也在此刻留出了那么一丝时间给她,就是这么一丝时间,让安城树理察觉到了名为情绪的存在。她看着那朵小花,仿佛它将自己具现出来了。小小的一个却带着磅礴的、旺盛的生命力。
她应该已经死去的。安城树理抿着唇,在死亡的虚无和磅礴的生命力之间被裹挟着,最后将口罩戴上。
天蓝色的口罩遮住了颌骨处的可怖伤痕,她青白的面色在浅蓝色布料下不再那么惨白,那朵具生命力的小花在此刻落在了她的眼角下,让她整个人看上去不再那么死气沉沉。
“很适合你。”
乔鲁诺有些庆幸自己选了天蓝色。他本想选择最常见的黑色或者白色,但是不知为何,又将这个想法打消,选择了更加雀跃活泼的天蓝色。
他看了一眼安城树理,这才注意到她的眼是一种灰蓝,像是惠斯勒所绘的海,混乱、迷漫、幽深。他觉得她不应该是这个颜色。
“谢谢。”安城树理抚上了口罩。布制的口罩厚实,但还是能够摸到下面突起伤痕,那条长长的从耳前一直延长到唇边的伤口,就算不去看也知道有多可怖。
她心中的别扭感在此刻消失的一干二净。
在她死去那一刻,灵魂与情绪也一并破碎。她的一切死寂荒土,在此刻,在遇到乔鲁诺的时候再次生根发芽。她要如何形容?她又该如何去描述?她不知,她的一切都已破碎,却还是能够感觉到乔鲁诺所带过来“东西”。她隔着时空,就像是隔着玻璃墙,她用双手触碰着这层“隔阂”感受着这属于又不属于自己的他人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