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鸟》清霜晓镜

1、第一章 梦魇

　　“叶尘，你愧疚吗？”黑暗中，一个黑发稚子徐徐向他走来，约莫三四岁的年纪，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沾着些泥土，右眼烙着一圈黑色疤痕，，翠绿的外裳被烧得满是破洞。

　　眼前的幼儿向他逼近，叶尘慌张地向后退去，摔倒在地。身后是一片火海，他想逃走却无路可退。眼前的稚子明明连他膝盖都不到，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就是不敢看他。

　　“叶尘，我在问你呢。”稚子眨了眨那双灵动的双眼，看着被吓到在地的叶尘，黑色的印痕随着他的眼睛不断移动，犹如黑色的深渊，他笑了起来，像天使一般，并没有想伤害他。随后，怕他逃走，紧紧地攥住他的手，又道“我想你了。”

　　叶尘张了张嘴，想回答他，却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伸出手，想要触碰那张脸，又怕一碰就碎了。

　　这时，黑暗之中出现一道亮光，光芒的尽头是伫立着一簇鹤望兰，烈焰般的红色不断翕动。稚子望见身后的亮光，对叶尘露出个大大的微笑，“看来，我得回去了。我们下次见吧！”转身朝着那簇火红奔去，不一会儿，如同凤凰涅槃般迸发出绚丽的烟火，他真就化成碎片，飘散在空中，逐渐散作尘埃。

　　叶尘茫然地坐着，泪水从他眼中淌出，不一会儿便沾湿了他的衣襟。他摩挲着刚刚被握住的掌心，仿佛刚刚被偷走了什么东西，不断地向掌心抠挖着。那道亮光已经消失了，身后的火海也随着稚子离开了。整个空间里，只剩他一个，空荡荡的。

　　只剩他一个。

　　“叶尘！醒醒啦！太阳都出来了！”

　　一个十几岁模样的小男孩推搡着眼前的庞然大物，看起来精力旺盛过头了，头上扎的两个小团子已经散了，头发乱得不像样子。

　　见地上这人还不肯起身，他踮起脚尖，摘下身旁一支芭蕉叶，蹑手蹑脚地拖着它往身旁的小溪边走，盛了好一些水。瘦小的身子扛着硕大的芭蕉叶，走三步踉跄一下，叶子里的水不时溢出，马上要摔倒时，他把身子往身旁倾倒，原本几十步的路程，硬生生被他走成万里长城的感觉。好不容易回到原地，他叹了口气，嘴角一提，将叶子里的水狠狠地像身下人的脸咋去。

　　叶尘被这水砸的跳了起来，慌慌张张，以为下雨了，想找个洞穴避一下。知道是这熊孩子的恶作剧后，将他提了起来，“没大没小的叫谁呢！我养你容易吗？让我再眯会。”叶尘拍打了一下小孩子的头，便又躺下了。

　　“你也好意思！活明明都让我干了！是我养着你！”被称为小熊猫的孩子气急败坏地朝他大吼。见叶尘根本不理自己，吼完便自顾自地开始静心修炼了。

　　小熊猫名为丁无忧，父母因为他双眼的胎记将他视为不详，生下来便丢进河里，刚好那天，叶尘在下游洗澡，就把这个顺流而下的小孩子捡走了。事后叶尘也觉得好笑，洗个澡都能捡个孩子，也不知是哪路神明照佛，给他这个喜好龙阳之人带来个儿女运。

　　叶尘捡到他时，他手里握着条破布，缝着“丁三”这名，乡下人家认为，丢弃的孩子，都得有个身份象征，不然到地府，阎王爷不认，会把这种不详十倍奉还予这家人祖祖辈辈。估计这孩子应该是排名第三，才被取了这个名字。丁三，丁丧，叶尘左思右想，觉得这名不吉利，总想着给他换一个，瞧这他双眼周边两圈黑黑的胎记，就一直管他叫小熊猫，无忧这名还是小熊猫稍大一点后自己取的。

　　五百年前，魔神冥曜在世时不老不灭，所到之处生灵涂炭，叶尘与洛川、明河、秦杭、葛樛木四位炼神者联手将其封印，此后世间和平，叶尘与那四位被誉为宗师，各自坐镇一方。其中，叶尘管辖的地界最为特殊，那是一座飘浮在云端上的岛屿，名为“苍麟端”。传闻叶家先祖是第一位炼神者，并且成功为神，发动神力将家族都移到天上住。事实如何已无人知晓，毕竟百姓们也更喜欢这种神乎其神的传说。

　　叶尘为人随性懒散，捡到无忧后，就丢给手下的弟子管教，门中弟子都以为这孩子是叶宗师的爱好变了，在山下游玩时行为不端，搞出来个私生子。

　　也许是因为“宗师”的名号压着，旁人总觉得叶尘高高在上，冷若冰霜。其实他很好靠近的，只是晚辈都没接近他的胆子，他也懒得搭理。有一次他下山游玩，看到话本上对他的描述通篇都是些什么“性格孤僻”“高寒不可近”“终将孤苦无依”之类的，写得神乎其神，怎么夸张怎么来，要不是叶尘知道自己是个什么鸟样，还真差点信了话本上的这通吹牛。这才想起那位“儿子”，想借着他让人瞧瞧自己是多么和蔼可亲。

　　可这位“儿子”对他可不算孝顺，不给自己“爹爹”的名分也就罢了，喊他作“哥哥”，反到给他平白降了个辈分。

　　叶尘平时也没啥好教他的，只是出去下界游玩时带着他，无聊了便逗弄几下，十几岁的小孩子声起气来，既幼稚又好笑。

　　叶尘叼着根草，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动着。突然就问了一下“小熊猫，你的灵动物找到了吗？”

　　灵动物就是炼神者的灵物，每个人炼神的第一步，都应当找到一件跟自己相辅相成的灵物。这件灵物可以是一件物品，一份情感，甚至是一个人。每个炼神者都不知道自己的灵动物是什么，但是能肯定的是，每个炼神者的灵动物，都将给他们带来哀伤。越是将灵动物运用得极致的人，感受到的痛苦越是沉痛。

　　叶尘的灵动物是鹤望兰，一种名为天堂鸟的植物，在叶家灭门时所诞生。

　　“没有。我才十五呢，哪有什么痛苦嘛！”

　　“我当年得到天堂鸟时可比你小。”叶尘侧了侧身子，将口中的草吐掉，“你的灵动物不会真的是熊猫吧。”

　　无忧生气了，鼓起自己还没退化的婴儿肥，“你怎么整天叫我小熊猫！别老把我当成小孩子！”小小少年别过脸，心里发誓着再也不理旁边这个坏大人了。

　　十五的年纪，不大不小，正适合撒娇。叶尘见自己的逗弄成功了，还不依不饶地喊道“你不满意我也可以喊你大熊猫嘛。”

　　无忧还是不理他，还加快小步子走到他前头。

　　叶尘无奈，也只好加快步伐追上他，还顺手揪住他软乎乎的脸，温柔地哄道“好啦，哥错了。元宵快到了，回去给你做豆沙汤圆好吗？”

　　听到吃的，无忧自是两眼放光，忍不住拉着他加快步伐。

　　从地上去苍麟端，寻常人都得先赶去粉墨台，那是洛川管辖的地界。洛家与叶家世代交好，所以只有粉墨台才有可沟通苍麟端与地界的通天之梯。

　　不过叶尘可不喜欢爬那长长的天阶，更不想去粉墨台碰上洛川那个“骚包子”。他多年来能在天地之间溜达，靠的是他的灵动物。这天堂鸟，不仅是花，更是鸟，不对，是鹤。虽然长得一点仙风道骨也没有，但叶尘说它是，它就是。

　　每次叶尘闲着无事溜达，便都仗着这只日行千里的鹤。只是这几年伙食太好了，这只鹤大有肥硕之势。

　　无忧拉着叶尘衣角，催促着他快点回家。这对浪荡兄弟已经整整离家半年了，要是元宵再不回去，天上的长老们怕是要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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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个较长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