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草》点红

4、所谓赏花

　　夕阳的余辉为天边染上绯色，漏青微一俯身，钻入早在门口备好的马车内，车夫扬起长鞭，马应鞭而动，车身细微颠簸着向前驶去。
　　将是入夜，南长街上的行人却不比白日里少，在太平日子里待出霉的人们，在竹灯星点下，纷纷出来游荡。
　　特别是临近泄春阁，人流更加繁荣，熙攘着，融杂在这个即将入夜的城。
　　漏青方下了马车，便听见阁前女子拉客的娇笑声。他寻声望去，只见几名穿花戴柳的女子正扭着柔嫩的腰肢，拉着一名满面通红的青年。
　　他微勾起唇，轻摇折扇，缓步走近。
　　“我真的是来找人的…”林疏被围在一群莺莺燕燕里，局促地向后缩。
　　“那公子来找谁呀，我们这儿姑娘可多了呐，什么样的都有~”其中一名身量高挑的女子掩唇轻笑。
　　“我，我是来找，我…不是来找姑娘的…”林疏开始有些语无伦次。
　　他从小就跟着师父在旖旎山上修行，那儿的女子本就不多，就算见着了，也是个个儿披麻戴孝的。别说拉小手了，就连女人的头发丝儿都没捡上过几根，哪里经受得起这样热情往身上贴的。
　　“不是来找姑娘的…难不成是来找公子的？”高挑的女子抱臂上下打量起青年，见他身量确实瘦弱了些，但穿着打扮上，也着实不像是流连青楼之人，心下明了，却依旧故意逗弄他：
　　“我们这儿在上头的公子也有不少呢~”
　　姑娘们闻言哄笑起来，还有胆大的在青年的胸口摸了一把。
　　林疏隐隐在那话里品出了点什么，登时汗毛直立，又奋力向后缩了缩，脸更加通红，绯色染到耳根。
　　正当林疏窘迫难当时，一把握着玉白的折扇手横插了进来，正好挡开了还要往他胸口蹭的玉手。
　　他下意识抬头望去，便见一名青年凤眼微弯，笑吟吟的站着，素白的衣袍被金纹的腰带所束，颇有些玉树临风的味道。
　　当真好看。林疏晃神。
　　“白公子~”高挑的女人见了来人，欣喜地唤道，扭着身子便要靠过来。
　　漏青笑着收回手，并未躲开，顺势揽住女子靠过来的娇柔腰肢，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他看了眼呆呆盯着他的青年，笑着替他解围：“你们莫要在欺负他了。”
　　“我们哪有啊，分明是他欺负我们~”一旁的紫衣女子也娇嗔着凑上前。
　　“是啊是啊，放着我们这些姑娘不看，非得找什么男人呐~”另一名女子跟着附和。
　　再次被怼的青年这才回过神，张嘴辩解：“我没有…”
　　他话还没说完，便见一名深色衣袍的男人从泄春阁里走出，皱着眉头。
　　那人看上去似乎有些烦躁，抬头扫了眼周围，便与正被一群莺燕围着的林疏看了个对眼儿，目光登时凌厉起来，眉头皱得愈发得紧。
　　他抬脚大步向这里走来。
　　方还吵闹着的姑娘这会都没了声，连着那名青年，整齐划一的往漏青身后凑了凑。
　　这架势当真像是家长找小崽子来了。
　　漏青轻叹，顺势向前迈了一步，替众人挡了挡男人凶神恶煞的目光，折扇一展，笑道：“这位兄台有话好说…”
　　周硎只顾着用眼神杀死林疏，并未注意其他人，现在冷不防被挡住了视线，神色一冷，凶神恶煞的目光便落到那个白衣的青年身上。
　　旋即在看到那张言笑晏晏的脸时，脚步一顿，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这青年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师兄…”漏青背后的林疏见迟迟没等来自家师兄的怒吼，便缩头缩脑的探出脑袋。
　　周硎回过神，看到躲在漏青背后满脸无辜的青年，火气又重新冒了上来：“我特么不是让你在原地等着，瞎窜什么呢？啊？你什么时候能给我省点心？……”说着他上前从漏青身后生生将林疏拽出来，骂咧着拎起青年的领子拖离了泄春阁。
　　漏青看着两人的背影，诺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如果他没看错，刚刚那名男子在看到他的那一瞬，眼神似乎有些怪异…
　　“公子~”见周硎走了，姑娘们又重新凑上来，“公子在想什么呀，快些进去吧，今日不是说好了要一起赏花的嘛~”
　　“是啊，走吧~”高挑女子重新搂上漏青的胳膊附和。
　　也罢，漏青折扇一拢，懒得再想，收回思绪，看了眼矮了他一个头的女子，拿扇尖轻点了一下他的额头，笑道：“你啊，还不好好管管她们，当真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要哪天勾了谁家的宝贝少爷，当心…”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还不行嘛~”高挑女子讲漏青的话堵了回去，娇嗔着在漏青胸口软软锤了一下：“公子怎么现在才来，姑娘们可是等了你一天呢。”
　　“是啊，天色都这么晚了，还有什么花可看呀。”紫衣女子不满得附和。
　　漏青安抚地揉了揉紫衣女子柔顺的乌发，笑吟吟道：“有你们在还看什么花~”
　　女子闻言小巧的脸上染了几丝红晕，她拽了拽青年的衣袖：“既然如此，那公子还不快进去~”
　　“好~”漏青扬起唇角。
　　另一边，周硎将林疏带回客栈后，便坐在桌边拉着个冷脸，不再搭理他。
　　林疏见状讨好地凑过去，拎起桌上的茶壶，给周硎倒了杯茶，小心翼翼地递上前。
　　举了半晌，周大小姐终于放下了点架子，接过杯子，喝了口微凉的茶水，强压了压心底还未散的火气：“你在那种地方干什么？”
　　林疏小声到：“来找师兄啊…”
　　“我让你待在这儿你听不懂么？”周硎冷脸。
　　“我这不是，担心师兄么…”
　　“你连自己都保护不好，还有工夫瞎操别人的心。”周硎不为所动。
　　“师兄哪能是别人啊…”林疏觉得有些委屈。
　　周硎撇了眼小媳妇一样的林疏，心下软了软，终是稍缓了语气，“没有下次，要在让我找不到你，我就给你在脖子上栓根绳。”
　　“明…明白了，”青年缩缩脖子，突想起师门交代的任务，轻啊了一声，问到：“师兄没抓到那名魔教么？”
　　“被他逃掉了，”周硎回想起自己在泄春阁被拉拉扯扯的场景，方才舒展的眉又皱了起来，冷哼：“小小魔道余孽，偷鸡摸狗的藏匿之术倒是精通的很。”
　　“师兄莫要生气，”青年缓声安慰：“他被仙尊打成重伤，南泱城又这么大，他肯定逃不出去的。”
　　“也是，”周硎闻言稍敛了愠色，复又想起方才泄春阁前的那名青年，问道：“方才青楼的那名男子，你和他认识？”
　　“那名白衣男子么？”林疏闻言一怔，回想起那名青年的容貌，道：“不认识，不过他是个好人，帮我解了围…”
　　长得也好看。林疏在心底默默补了句。
　　周硎微一沉吟，终于想起那莫名的熟悉感来自哪里，他皱眉道：“你不觉得，他与仙尊画上的那名男子有几分相像？”
　　“是么…”林疏挠头努力回想了一下，那对撩人的凤眼在眼前一晃而过…
　　这么想来，还正的有几分相像…
　　不会，真就是他吧。林疏被自己的想法下来一跳，倏地瞪大眼睛。
　　“仙尊怎会喜欢这种时常流连青楼的浪荡子。”周硎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矢口否认。
　　“他看起来人很好啊。”林疏忍不住小声替漏青辩解了一句，又道：“不过，师兄，你就别操这个心了，仙尊的事等他出了关自然会解决的。”林疏没心没肺道。
　　周硎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青年的话。
　　周硎起身走到窗边，看了眼窗外已经暗沉下来的天色，拢上窗，转头对林疏道：“早些睡，明日还要早起，那个魔教越早抓住越好，省的再出什么乱子。”
　　林疏顺从地应了，脱了外衣，率先趴到床上，又往里挪了挪，拍拍身边腾出来的空位：“师兄来一起睡吧。”
　　“我守夜。”周硎面无表情略过少年期待的脸，抱剑重新坐回桌旁。
　　“哦…”林疏收回目光，失落地滚回床中央。
　　这边早已熄了灯，另一边欢腾的长夜却才刚刚开了个头。
　　泄春阁里，漏青摇着折扇，在姑娘们的拥簇下，进了最顶楼的房间。
　　要说这泄春阁，几乎是在南秧城所有的青楼产业里一家独大，阁里一共有四个楼层，从下往上，楼层越高，客人的身份也就愈尊贵。
　　但漏青在成为王爷前倒是个唯一的例外。
　　一来是这张脸太招姑娘喜欢，嘴巴又能哄人，就算不花银两，也有姑娘上赶着往前凑。
　　二来便是传说泄春阁的阁主与这名总着白衣的青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关于这个，阁里有不少版本的传闻，甚至有越传越离谱的趋势。
　　漏青撩起衣摆在屋内的软榻上坐下，姑娘们嬉笑着凑上来，伏在青年身边，其中一名女子熟练地捻起桌上剔透的葡萄投喂。
　　青年便顺从的偏过头，叼走女子指尖的葡萄，舌尖似有似无地扫过女子嫩白的指尖。引地女子掩唇娇笑。
　　漏青叼着葡萄靠回床榻，齿间微一用力，轻而易举的刺破了葡萄脆弱的外壳。
　　香甜的汁水在嘴里蔓延，身上是一片女子的香软。
　　他稍放松了神经，慵懒得坐着，任姑娘们对他上下其手地玩闹，偶尔与她们调笑几句。
　　微暗的烛火明灭着轻晃，暧昧在空气里厮磨，仿佛要醉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