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犬埔好的叨叨》抱青

4、点灯与王子

　　*

　　天初霁时，小王子踏入他的第五个目的地。

　　这是他来的第五个星球。

　　他挠挠澄黄的头发，那双金色的瞳孔恍惚地看着这座形似小岛的星球。

　　中心有一座路灯，小王子踩上尚未融化完的雪。

　　“啊嘁——”小王子揉了揉脸，只觉得触感冰凉，顺手把围巾和披风拢紧了点。

　　“好冷，好冷，这座星球怪冷的。”

　　他往路灯那里走，留下了一串脚印。

　　不远处有个人，端着茶杯，还冒着氤氲的雾气，那瘦高的人缓缓现出阴影之外。

　　*

　　小王子踮起脚，轻轻把路灯上的积雪拍干净，看着玻璃上的雾气和摇摇晃晃的烛火。

　　“你是谁，怎么会来到这里，这个贫瘠空旷的星球？”

　　从他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

　　小王子转头一看，是一位穿着像第一行星里的国王的男人。

　　他的眼尾下垂，瞳孔呈现出像小熊玩偶一样的颜色，温柔且宁静。

　　*

　　见小王子怔怔地盯着他，那不再年轻的男人挑眉，忽地一哂。

　　好像想到什么值得一笑的事情，笑得眼睛弯弯，露出牙齿。

　　“尊贵的客人，初见的朋友，敢问大名？”说完，将手中的茶杯往前一递。

　　小王子这才回神，抿了抿唇，伸手接过茶杯。

　　“你好……我从B612号星球来，他们都叫我小王子。”

　　“我看出来啦，亲爱的小王子，哦你头上的王冠歪了。”

　　这位男人弯腰帮他扶正王冠，“欢迎你到来，我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点灯人。非常高兴你来到这个孤独的星球，我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小王子垂下眼眸，捧着茶杯慢慢喝了一口，热气从嘴唇传递到胸腔。

　　随着热茶的热气，叹出了一口很大的热气。

　　“我的玫瑰，还好吗？”

　　*

　　点灯人带着他来到不远处的一个小屋，屋内暖烘烘的，小王子终于得到了一丝的慰藉，不由地放松下来，靠着柔软的沙发歪着头，就这样睡着了。

　　本在听雪声的点灯人，出房间时看见窝在沙发里，睡着的空。

　　点灯人慢悠悠的把他抱到床上安置好。

　　*

　　小王子见过点灯人换灯芯的时候，需要爬上梯子，他的表情极严肃的把灯罩挪开，轻手轻脚的放在一旁，然后换一根新的蜡烛，划上一根火柴，小心翼翼的用火去点燃蜡烛，最后盖上灯罩，用干净的布把玻璃和灯杆子擦干净，这盏灯又一次明亮起来。

　　*

　　这些天，他和点灯人待在一起，玩了很多，也聊了很多，但多半是点灯人在问。

　　“你在你的家乡有挂念的人吗？”

　　“有啊。”

　　“是亲人、友人，还是——爱人？”点灯人看着他。

　　面对这双柔和的眸，小王子先是迟疑了一下，便把答案宣之于口。

　　“是一位爱人，它是一位世界上极美的，一朵娇花，我最爱的人。”

　　这位点灯人，先是愣了一下，手不由自主的摸着茶壶的把柄。

　　“她是什么样的？”

　　“它和我相处的时候虽然有些傲气，但我不排斥这种感觉，相反我很喜欢，因为我觉得和它在一起的时候是自由的、快乐的。”

　　“但我留不住它，它最后死了。”

　　点灯人看着小王子，从他澄澈的瞳孔看到了——真诚，还有他从来不想看到的东西。

　　那便是希望吗？

　　一派胡言，小孩子才玩的把戏，小孩子又懂什么。

　　但点灯人只是淡淡一笑，手却不轻不重的敲击着杯壁。

　　*

　　一股郁气在胸膛里横冲直撞。

　　这位点灯人只是淡然开口:“那，亲爱的小王子，你有爱过其他人吗？”

　　“……没有。我只爱过它，对了，你呢？看你一个人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有没有爱过？”

　　“喔……有。”点灯人点点头，温和的笑笑。

　　“我对他一见钟情，他和你一样都是来自其他星球。”

　　“我知道，他会离开这里，离开我身边。他是一只白鸽，该挣脱我去远方看看。正因为我爱他，便不会留他。”

　　说到这里，小王子倒是生起了同病相怜之情，复杂的望着他，发现他温和的模样和平时有些不一样。仿佛在透过什么与他聊天。

　　“要知道，正因为我爱他，所以不会让他做不想做的事情。”

　　点灯人忍耐着不耐烦的想法，继续编着这半真半假的故事。

　　就当作讲童话故事好了。

　　*

　　“我想就守着这盏灯，等着他再次回来。”

　　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小王子，温柔的眼里闪着鳄鱼的眼泪。

　　“哪怕他不回来？”小王子问他，那双蓝瞳里闪着探究的光芒，“万一他喜欢上了其他人怎么办？”

　　“对，毕竟我活了这么多年，最擅长的就是等了嘛。我想等他回来，也想等他的心回来。”

　　点灯人用故作坚强的语调，轻松的说。

　　好幼稚……点灯人只觉得膈应的慌。

　　小王子难得没有作声，只是无奈的摇摇头。

　　他觉得这位点灯人实在是太大意了，编的故事一点都不精彩。

　　*

　　小王子看着他。

　　“够了——点灯人先生，您的故事感蛮强的，但是也太好揭穿啦。”

　　“哈哈哈哈哈哈……居然被你给知道了，天注定你的眼睛里面只盛得下一抹艳丽的红，不是吗，一个痴情的小王子？”

　　小王子紧紧绷着脸，不再说话，气氛顿时冷却下来。

　　二人却和往常一样相处，但从此开始不再交心。

　　*

　　今日就是小王子离开这个星球的日子。

　　点灯人望了屋外头的天，正下着雪。

　　“会不会太早了？外头下大雪呢。”

　　经过这半个月的相处，小王子只觉得和点灯人相处很好，如果不是点灯人说了那个故事，小王子会继续和点灯人交往，成为更好的朋友。

　　“不会太早，我就要启程了，顺带的可以踩踩雪玩。”

　　点灯人眯起眼睛笑，点点头。

　　小王子吃了一个热腾腾的苹果派，就起身拿起围巾和御寒的披风，准备静悄悄地离开。

　　点灯人看见了，没有作声。等小王子走了没多久，就打开门，迅速走到那盏路灯旁边。

　　他轻轻倚靠着灯杆子，看着雪地上或深或浅的脚印，然后顺着脚印找到那抹背影，几乎要和大雪融为一体。但脖间的黄色围巾被大风刮起，是这泼天盖地的白里唯一的颜色。

　　此时小王子似有感应的转头，看见了点灯人，好像是挥了挥手，嘴上说着什么。

　　“再见！”

　　点灯人愉悦的勾起嘴角，“好吧，亲爱的小王子，我认为你还比较有趣，欢迎下次光临，一个伪善者的星球。”

　　期待我们的下次相见，即使忘了我也没关系，因为只要你在，就是我的救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