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快新]假戏真做》苍君

17、Chapter 17

　　神思游离，工藤新一就是在这种微有喧嚣的氛围中苏醒过来的。

　　奖励结算耗费了不少时间，导致侦探的意识慢了许久才从游戏中抽离出来，才睁开眼的时候，他还有些刚睡醒的恍惚，整个头脑都处于放空状态，视野里晕开的暗色缠绕着云絮般的流烟，仿佛他还身在那个虚构的世界。

　　在那个烟火迷离的放纵之夜，那个令人流连忘返的狂欢之城。

　　像是那个人还陪伴在他的身边一样，空气中稍显冷冽的气息盘旋不去，好似一束银白的月光洒满周身，颜色澄净透明，寒意也清澈温柔。

　　工藤新一不自觉微一激灵，指尖也无意识地轻颤了一下，隐约模糊有种精神都兴奋到战栗不止的错觉，心神惊诧之余，这才真的醒了。

　　他回过神来，注意到自己所在的游戏仓已被什么人利用特殊手段从外部打开，再一抬眼，便猝不及防地撞入对方饶有兴致的、似乎正在观察自己的目光里。

　　这人不知何时已经换下了伪装，一身极为休闲的常服，跷着腿悠哉坐在游戏仓开启的外沿，黑色鸭舌帽压得极低，投下来的阴影很深很深……就算如此，也掩不住五官天生的俊美标致，和他扬起唇角时若有似无透出来的独特气质。

　　比月亮更神秘。比白鸽更纯真。比玫瑰更魅惑。

　　让人怦然心动。

　　那双天蓝色的漂亮眼眸半掩在昏昧中，唯有一点笑意点缀的浮光熠亮。

　　“哟，名侦探，终于醒来了？”他张口就是不加掩饰的熟稔口吻，探手抬起工藤新一的下颌，逗猫一样的方式，手指隔着一层织物缓缓摩挲着接近要害的部位，指腹压着微微下陷的温热肌肤，一来一去地轻柔抚摸。

　　不知这是否属于自己心慌意乱时无端生出的谬感，竟感觉这动作逐渐透出些许越界的暧昧意味。

　　侦探深深凝视着怪盗的目光晃动一瞬，短暂到几不可察的失神即刻就被强烈不服输的倔强眼神取代，嘴唇微微翕张，咬牙切齿念出怪盗名字的行为却像是起了反作用，对方玩味地扬起眉梢，反手桎梏住工藤新一朝向自己探来的手腕。

　　“哎呀，一醒来就这么热情？”他很轻地笑了一声，姿态显得从容不迫，笑容自若地接下名侦探过于锋利的视线，忽而俯低身体，单手将工藤新一按在座椅上，“喜欢怪盗为您奉上的美梦么？我亲爱的名侦探。”

　　他们之间的距离那么近，已经完全超出了敌人之间的正常尺度，彼此更算不上什么亲密无间的挚友，此刻却呼吸相接，几乎再接近分毫就能碰上鼻尖。

　　对方周身萦绕的奇妙气息、呼吸扰动的气流，以及体温的热度，所有细节都清晰地呈现在工藤新一的意识中，就像自己所有感官最敏感的神经末梢都已被对方悉数虏获了一般。

　　旁人很难想到，贯来冷静理性、思维清晰且抗压能力一流的名侦探这么轻易就会被他从不按常理出牌的宿敌压制到如此地步。他的眼珠惊颤一瞬就不由自主地躲闪起来，细密眼睫受惊般地颤动不止，心跳极快，呼吸却放缓到几近屏息。

　　除了怪盗，无人可知，名侦探虽竭力维持着平静的脸孔，但藏在碎发间的耳垂早已染上滴血般的色泽，通透到呈现出半透明的柔软模样，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颈。

　　他不必开口怪盗也知晓侦探此刻必然紧紧咬紧了牙关。掌心下的身体分明早已颤抖起来，工藤新一却还在努力隐忍克制着肌骨深处传来的情动和战栗。狡猾的盗贼尽情享受着此刻感知敏锐的优势，慢条斯理，又不动声色，游刃有余地把控此刻两人之间岌岌可危的危险距离。

　　有多接近呢？可能只需要其中任意一方前倾些许。

　　他们的唇只差毫厘就能触碰。

　　真正地触碰。

　　只差那么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

　　仿佛工藤新一的精神也随之紧绷到了极致，甚至眼前的视野都在过度紧张的情况下模糊起来。相持的片刻其实当真极其短暂，然而，那个会变魔法的恶劣盗贼好似将其施予了让人昏了头脑的高深魔咒。

　　他运用独到且不可思议的方式，将有限的瞬息调弄得缓慢黏稠，暧昧而富有情致，彼此针锋相对的气机如磁石般牢牢牵引，相互吸引，让这段充满魔力的时光在意识中延伸成了无限的永久。

　　名侦探就是唯一被他看中并意图攫获的猎物。

　　怪盗敛低睫羽，手指轻柔抚触着他温软的侧颊，眼神认真无比，更甚于虚假世界中对着侦探坦诚心意的模样。

　　倘若是最初邂逅那般轻狂自傲的姿态倒还更容易应对，此刻的对方，有点像是故意示弱，或是在蛊惑自己，偏偏展现出如此真切的专注模样，连洞若观火的侦探都开始摇摆不定，怀疑自我的判断是否出了差错。

　　但是，这真的……太过接近了。

　　摇晃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对方的唇上，怪盗的唇形很薄，色泽淡红，是……是一种很好看的、很适合接吻的感觉。

　　他的唇角微微上翘，彰显出一种引人着迷的气质。

　　侦探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不受控制，他引以为傲的理智消失，逻辑思维也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似乎动摇得灵魂都开始震颤的特殊感情，不可知更不可控，令他时而渴望更多，时而又忌惮不已。

　　犹如毒性微弱的神经毒素，逐渐麻痹了警惕清醒的意识，于是一切都变得漫乱复杂而神秘重重起来。

　　除了对方，再无他人能够赋予自己这样的独特体验。只有这个人，只有与他势均力敌的他能够给予——

　　原来，原来人在紧张到极点的境况下，意识真的会断片的啊。

　　微一恍惚间，工藤新一也无从分辨在此过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触碰到了吗？还是没有？恐怕除了在场另一位当事人，谁也无从得知真相究竟如何了。

　　最终残留在他的印象里的，只剩下对方的唇瓣若有若无游离于自己的唇角，用温柔含笑的微哑声调低低述说，比起挑衅，更像是调情的犯罪宣言：

　　“那么，作为此番招待的回礼，请容我取走你的‘梦魇’吧。”

　　——被摆了一道！

　　回过神来的工藤新一怒火中烧，刚从游戏中脱离而反应迟滞的身体却来不及阻止对方抽身离开的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怪盗慢条斯理地后退了一步，随后风度翩翩地欠了欠身。

　　待侦探终于缓过劲来，撑手从游戏仓里起身的时候，他的身影已经被重重弥漫的白雾所吞没，再也难寻踪迹了。

　　一切都是这人有意为之的布局。

　　怪盗基德，他一定早先就知晓了玩家从意识脱离游戏到恢复行动能力之间存在时间差，才会在距离成功只差咫尺的时候干脆选择了放弃，否则那个彻头彻尾的完美主义者又岂会放弃趁机大出风头的机会？

　　工藤新一循着发信器移动的方位一路奔跑，路上他险些与中森警官带领的大部队狭路相会。

　　也怪他自己早先作为江户川柯南的时候对怪盗太过放纵，坐视他一而再再而三变装成自己的模样，结果现在连警官都不太信任他这张货真价实的脸孔。如今，工藤新一每次与这位刑事二科的长官在怪盗犯案的现场相遇，总会无端招来对方的怀疑，以及相较他人严格数倍的检查。

　　此刻正当追踪宿敌的紧要关头，名侦探不乐意再与警官周旋，多费口舌不说还空耗良机，干脆连招呼也不打，转身就绕行另外的路线。

　　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这干脆利落的劲头简直像极了他贯来作风不拘一格的机敏对手。

　　太久只认真注视一个人的话，是会被对方影响、动摇，乃至潜移默化的。

　　如果只是面对寻常的罪犯，工藤新一绝不会展露出如此孤注一掷的急切态度。

　　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执念在作祟呢？无法容忍落于下风，更永远不可能心服口服地开口认输。如果轻易就被戏耍了，岂不是就跟对方从前轻易玩弄于股掌的那些人一样了？怪盗可能对此毫不在乎，但侦探只要稍一试想到如此境况，就有一种强烈的不甘从心底浮涌上来。

　　绝不能接受，不想被他抛在身后。

　　因为是那个家伙啊！对自己而言如此特别的对手。用着现今已不多见的复古方式发出洁白的预告函，设计谜题的巧思新奇而不失妙趣，仪态优雅，作风绅士，却也不显任何浮夸赘余，与之相反，本质则是个反应敏锐行动起来雷厉风行的冷静派，实打实的机会主义者。能有人如此精彩地将自由的浪漫主义与理性的现实主义拿捏平衡实属罕见，工藤新一嘴上说他总是装模作样，实际心里比任何人都认同怪盗基德，甚至有这个自觉，他其实觉得对方比世上其他所有人都更合他胃口。

　　不可能再有所保留了，必须全力以赴。

　　发信器移动的路线到了中途就变得奇怪起来，对此侦探并不意外，该说全程都不被察觉才是怪事，他面不改色地关闭设备，原地站定，阖目思索起来。

　　虽说此次对决实属碰运气撞上的偶然事件，但也不代表工藤新一事先没有觉察端倪。进入游戏仓之前，他早就做好了会与怪盗相遇的准备。

　　自己身处的这座高楼化作一个立体的透视模型，在脑海滴溜溜转动了一圈，结合对方此行的目标，以及警方守备的格局，倘若易地而处，该如何行动才能够顺利完成这场逃生魔术……

　　不消片刻，工藤新一得到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