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快新]假戏真做》苍君

13、Chapter 13

　　——你们两位，在摩天轮升至顶端的时候接吻吧。

　　“咕咚”一声，黑羽快斗忽然微感心悸地轻咽了下喉咙。

　　他目光一寸寸挪转，试图不动声色不引人注目地瞄一眼侦探脸孔上的表情，据此再来制定下一步该如何行动的计策。但这个念头乍一冒出就胎死腹中，因为工藤新一正眸光幽幽地瞧着他，直接将他的小动作抓个正着。

　　这个眼神吧……黑羽没忍住在心里细品了品，怀疑要是自己胆敢轻举妄动，怕是很快就要被足球暗杀了。

　　舌尖慢慢舔舐过齿列，在虎牙锐利的尖端拨弄片刻。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心理素质着实不错，竟能顶着宿敌那难以形容的危险目光依旧屹然不动，甚至还能镇定自若地回以注目，露出一种小动物般柔弱又无害、显得分外无辜的纯真眼神。

　　那个，我也是被迫的哦？

　　令他心觉好笑的是，那个一向相当不解风情的侦探似乎到这一刻才发觉自己一直有意无意对他释放出“那种意义”上的暧昧讯息，属于侦探那种又冷冽又干练的神情刹那崩解，他竟愣了下，随后眼神如受惊般摇摆不定，最后反而是他先动摇了起来。

　　这时候才察觉吗？我们之间的追逐关系早已经相互转换了。

　　黑羽快斗在心里轻快地说着，同时用一种毫不掩饰的专注视线注视着工藤新一微微颤抖起来的瞳孔。

　　他虽天生就是活泼跳脱的秉性，却也自然掌有着谋深计远的冷静，布局设套的本事堪称本能。对于想要的猎物，只要行动就从未失手，自小在骨子里就流淌着猎食者的血液。

　　其实都很久了，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宿敌。

　　只是一直没被发现，而他也欣然享受着这种不断图谋而未被戒备、明目张胆地突破到警戒线的体验。

　　因为觉得这样也很有趣，看着侦探用连他自己也未意识到那究竟代表了什么的眼神一直看着自己，努力追赶，尝试了解，却又临到界限就踌躇却步，觉得他明明已经放软了态度却还别扭嘴硬的样子十分可爱，害得黑羽快斗不禁冒出一些古怪又恶趣味的念头，想要永远维系他们之间若即若离的致命距离，让这段难分胜负的关系永远延续下去。

　　为了将他看中的宝石完完全全地纳入掌中，黑羽快斗近乎持有一种无底线的纵容和耐心。

　　转换空间时周身白光大炽，工藤新一不禁闭上眼，仿佛藉此也能躲开自己烦乱的心绪。

　　游戏里的时间在玩家缺位时是不会流动的，重新进入虚拟世界，意识从时空静止的幕后转到夜晚的游乐城，那种感觉就像世界忽然活了过来。人间喧嚣的嘈杂、夜里清寒空气拂过肌肤的感触、视野中骤然变幻的白与黑，只在瞬息之间，他们从戏外回到戏里。

　　此时此刻，工藤新一的手还搭在黑羽快斗的掌心。

　　素手相触的知觉有多鲜明？甚至，连对方身上的体温都可以清晰感知。

　　肌肤相贴的地方，纹理细腻而温暖柔软……无端给人一种过于亲昵的煽情印象。很难将其对应到那个难以捉摸、无法靠近的怪盗绅士，无论是众人眼中狂妄嚣张的恶徒，抑或风流多情的浪子，应该说，工藤新一在这种距离之内观察到的对方，忽然“异常”到了令他惊诧的范畴。

　　像是狡黠难驯的黑猫有朝一日主动将尾巴缠在你的身上，像是远远观察了许久的白鸽收拢羽翼落在肩头。这份突如其来的惊喜着实让人实在措手不及，比起受宠若惊，反而先怀疑起自己的知觉是否哪里出了岔子。

　　侦探不自觉放轻呼吸。

　　这是……怪盗。他的宿敌……

　　游乐城的不远处，似乎狂欢之夜的氛围已经酣然至沸腾，人群聚集的方向热闹极了，反而愈加衬出他们之间寂静牵引的气机。

　　宛如两人身陷于一方小小的独立世界。

　　那里没有别人，唯有彼此。

　　没有身份对立的敌意，只有一种自然到奇妙的默契。

　　但倘若如此，他们之间……又算是什么？还剩下什么？

　　流贯于胸腔之中的空气迷蒙如水烟般弥散，沉沉浸浸地扎根在肌骨深处，恍惚间，有什么字眼在舌尖含着许久才终于转回理智。工藤新一像被一种通彻全身的寒意倏然刺了一下，浑身微僵，好似此刻方猝不及防地意识到，自己的沉沦实在不合时宜。

　　他心尖蓦地一颤，垂下的指尖亦然，就像被一根极细极细到没有实体的针刺穿皮肉，尽管未觉疼痛，意识却倏地察觉了什么不可名状的危险，整个人悚然惊醒警觉。

　　工藤新一指节一曲，呼吸乱了节奏，慌乱间意图抽手，黑羽快斗却比他更快一步捉住了他的手指。

　　犹如强横的闪电迅疾劈开了春风十里的温柔乡，蛊惑人心的浪漫多情变成掠夺者不容抵抗的桎梏力道。

　　工藤新一心烦意乱地恼怒抬头，随后他看见怪盗眼中掠过势在必得的凛冽锋芒，唇畔上扬，朝着自己露出标志性的挑衅笑容。

　　这家伙——

　　“你给我放开！”他不快低喝。

　　“侦探君，过河拆桥有违道义哦。”黑羽快斗一边故意用着示弱一样的声调说着，一边露出了掺杂某种耐人寻味的暗意，唯有他们彼此才能察觉出剑影刀光的暧昧笑容，“小哥哥，帮帮忙嘛。”

　　连渡边本人一时都忘了规则，尽管她的指令里同时提及了他们二人，然而，实际这只是针对怪盗的任务。

　　所以黑羽快斗看似摆出了恳求似的低姿态，暗地里却牢牢抓着工藤新一的手，掌心贴在他的手背，灵巧指尖沿着优雅秀致的腕骨抚触上探，一分一分，指腹摩挲。

　　两人的视线如燎烧般一触即分，侦探忽然自觉狼狈，仿佛那些擦出的火星残烬皆落心头，而自己满腔难与人说的晦涩情绪实在太多，一时竟无可抵抗，只能任那怦然的灼烫烙下痕迹。

　　“……你不要太得寸进尺了。”他别过头，垂眸掩去眼底的动摇，“说到底，我本来就没有无条件协助你完成任务的义务。这回合的指令实在过分到不合情理，容我拒绝配合。而且我说，你至少该有点底线吧，就算是为了工作，也没有必要勉强自己到这种地步……”

　　“扑哧——”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啊！”

　　黑羽忽然像是终于忍不住破功了一样笑出声来，这种样子简直就可以说是在得意扬扬地炫耀自己恶作剧成功了吧？笑声越来越放肆张狂，笑得工藤的额角都跟着跳出一个一个十字路口。

　　之前他摆出如此真实的专注模样，大抵也像是这人每次伪装身份时用甜言蜜语哄骗他人的做戏一样，实则正饶有趣味地瞧着好戏。

　　太可恶了。侦探愤愤地心想。小学生等级的无聊幼稚。一边被他那种充满了揶揄和玩弄意味的愉快笑声搞得面红耳赤，几乎恼羞成怒，一边又不为人知地为这种忽然活泼起来的氛围舒了一口气。

　　“哈哈，抱歉抱歉。”对方弯起眼梢，“我有些意外，没想到你这种侦探还会设身处地地为对手着想啊。”

　　他用一种奇妙的语气感慨。

　　“虽然我一直知道你是个正义感过剩的家伙，不过，总是太过温柔的话就不能怪自己招惹来太多奇怪的人了哦。”

　　“什么啊，我主要是为了自己的安危考虑……”

　　“不要这么冷漠嘛侦探君，看在我们接下来还有一段亲密对手戏的份儿上——”

　　“不要造谣，接下来不会有那种东西。”工藤新一无情说。

　　“唉——好吧。那看在我们接下来还有一段单方面强迫play的亲密对手戏的份儿上……”

　　“？你这个人难道真的是没有底线的吗？！”

　　“当然不是。”如此狡黠应答的怪盗停了一下，忽然正色，“但你不觉得那种对待工作非常敬业的人很有魅力吗？尤其是那种面对的挑战越是艰难，就越有斗志，并且所向披靡的类型。”

　　这家伙，自卖自夸的架势看起来还挺得意。

　　“呵呵……”侦探听不下去了，用着危险的口吻道，“漂亮话说得太早是会被反噬的。”

　　“哦？是吗？”对方摆出事不关己的脸孔，无辜眨眼，“可我倒觉得我对你的告白应该夸得蛮到位欸——”

　　所以说，他不是自夸，而是在赞美侦探？

　　真要如此单纯就不是那个总是让人束手无策的大盗了。

　　此人机会主义的作风在这三言两语的口舌之争中便已展露得淋漓尽致，分明先前还在炫耀自己卓越的专业态度，工藤新一稍加嘲讽，他立即调转话头，不由分说地将其悉数奉还回去。

　　……告白？

　　工藤新一很想怀疑自己听错了，理智却清醒地驳回这一可笑的质疑。

　　引人遐思的暧昧言辞一贯是怪盗屡试不爽且无往不利的偷心利器。

　　趁着侦探一时措手不及，微微愣住的当口，他又乘胜追击地加以调侃：“啊，既然你刚才否定了我的话，莫非侦探君现在已经有了向我认输的自觉？”不怀好意的语气十足轻快。

　　该怎么说这个人？转进如风、随机应变的意识堪当狡诈，再论及逢场作戏的能力，恐怕游戏里的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擅长洞察人心，心窍玲珑的撒娇界天才黑羽快斗，他的乐趣是换着花样调戏逗弄自己那位手腕过人的厉害对手，越是在作死边缘游走，他越兴致勃勃。

　　而他最为过人之处，则是此举非但不会惹人生厌，反而彰显至情至性，可爱得愈加惹人喜欢。

　　“名侦探，你觉得‘认输’这个行为对应的是什么感情？是逃避的恐惧？还是承认的勇气？”

　　见他动摇，对方更加感兴趣地发起提问，又像抛出了一封暗藏机锋的战书，倏然间变得冷静凛冽的眼神锋芒锐利得让人肌肤刺痛。

　　仿佛被那一眼轻易看透了心底，工藤新一愈是心乱如麻，怪盗唇边的轻笑愈是从容不迫。

　　“游戏人间，即兴作趣。戏里是真也好，是假也罢，总归游戏赋予了你我败北的机会，我既看重对决争强好胜，却也不吝投子认输坦然得失。”

　　语罢，反倒是他干脆坦言了他的别有所图。

　　“我向来不喜欢费心遮掩自己的目的，话虽如此，你就将这当成寻常的漂亮话，随便听听也别无不可。”

　　清冽嗓音里笑意递增，确如他所言说，就跟往常交手过后轻巧闲谈一样轻松的口吻。

　　但是——

　　不知怎的，心跳声忽然鼓噪得让人无法忍受，周围深树与幽邃的凉风纠缠起来，枝叶间的婆娑亦是喧嚣非常。不禁让人下意识地凝聚目光，去注视对方微启的唇。

　　要说什么呢？

　　禁不住放轻呼吸，好奇心永无止尽的侦探自小就能够从他人的举止中探寻秘密，他感知敏锐，精于观察，本能就会注意到其他人最细微的感情变化，所以工藤新一天生擅长洞悉真相。对于这世间任何妄图藏住秘密的人而言，他就是最为危险的无礼之徒。

　　但是现在他感觉自己陷入了迷局。

　　眼前这个人是他最为棘手的对手。

　　他的身份是谜，他的言语是谜，他的意图是谜，他的一切都是谜团。

　　隐匿于深浓的黑夜里，漫步于澄净的月色中，浑身上下都萦绕着神秘气息的敌人。

　　那张有着漂亮五官的白皙脸孔上，眼眸深处泛出星辰般的光亮，神采恣意，唇线自然勾起，分明已是再也熟稔不过的神情，属于怪盗那种气质锋利又意气风发的笑容。

　　此刻……他觉得自己似乎又能从中寻觅到别的什么，什么非同寻常的感觉。

　　倘若真相确实存有形迹，那么一直注视着对方的自己，最后，究竟能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心神恍惚间，世界仿佛都就此延滞成一个长长的慢镜头。

　　在此一刻，无论是落在他们身上的月光，还是脚下拉长得几无止尽的影，远处摇曳的树影枝丫，视野里的一切皆被染绘上了深浓曼妙的朦胧夜色。

　　仲夏，这个季节的夜晚总是令人心神难定，无论身遭流连着多么洒脱的空气，却仍摆脱不了一种微醺的酣热气息。

　　一如名侦探感觉到隐约发烫而战栗起来的指尖，一如他轻轻颤动的眼睫。

　　在这种氛围中，工藤新一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自己可能暴露了一个很致命的弱点。

　　他感觉……有什么，要失控了。

　　“名侦探。”

　　声音轻柔而遥远，怪盗总是偏好用这样的方式来称呼他。事实上，过去曾与之交过手的侦探刑警不知凡几，其中向来不乏声名远扬的业界精英，然而对方的称谓总是止步礼仪的“侦探先生”“警官先生”，语气里的玩味混杂着嘲弄，虽还称不上过分轻视，却也足够狂妄得令人牙根发痒。

　　但他对工藤新一的称呼截然不同，口吻截然不同。

　　此刻的看向他露出的神情，也截然不同。

　　就是这样一个格外别致的人，他表露一种格外别致的态度，此刻用着一种充满磁性的声线轻轻唤着工藤新一。

　　微微含笑的语调分外温柔，温柔中藏着浓浓的蛊惑。

　　像是在鼓动他主动靠近。

　　要说什么呢？

　　侦探实在难忍心绪，无法自主，不禁深深地注视着对方翕动的唇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