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雀斑与长卷发》御衿子

156、第 149 章

　　日子似乎突然变得平静，没有了对马尔福的跟踪，剩下的只有作业、幻影显形课和大脑封闭术的训练。
　　米凯莉亚每周三都会上邓布利多那儿去，接受他的大脑封闭术指导。
　　她的进展还算不错，尽管总是会不小心被邓布利多看见一些无伤大雅的记忆。
　　上一次被邓布利多的摄神取念咒击中，她的一段记忆——是圣诞假期时和唐克斯的对话——清晰地浮现了出来，在两人之间旋转，散发出点点银光。
　　米凯莉亚一直知道邓布利多是名强大的巫师，或许正因为这样，他的摄神取念并不让人难以忍受，像一只粗糙的、不耐烦的手那样在你的脑海中搅来搅去。相反，他的咒语像一道细流，在大片浩如烟海的记忆中温和地流淌，让被触及到的记忆悬浮起来，包裹在水流之中，像水晶球里的预言般上下转动。
　　“……有想见的人，那就应该去见。他不会突然变成野狼吃掉你的。”回忆中的她看不清脸，只有声音模模糊糊地传递了出来。
　　米凯莉亚的脸有些红了。她摇摇头，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仍坐在校长办公室中央一把柔软的扶手椅里，手上捏着魔杖，面前站着邓布利多。
　　“对不起，教授。”她说，“我还是没能封住自己的大脑。”
　　邓布利多微笑着，若有所思地背过手去。
　　“不用灰心，孩子，这很正常。”他绕过书桌，慢吞吞地走到办公室角落的一排架子前，望着上面米凯莉亚叫不出名字的魔法器具们。
　　“你才上了四次课，就已经能隐藏住大部分记忆，这对于你这个年纪的巫师来说是很难得的。”他说，“你得明白，有时候使用大脑封闭术并不是要让自己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而是要捏造出足以骗过摄神取念者的记忆，让他们相信你所说的即是事实。”
　　米凯莉亚认真地看着他，等待他说出接下来的话。
　　“也就是说，留下无关紧要的记忆，只将最重要的部分进行篡改，直到连你自己都相信那是真实的，这才是使用大脑封闭术的最终目的。”邓布利多挥动魔杖，拭去了器具上的灰尘，转过头来重新看向米凯莉亚。
　　这是一个晴朗的夜晚，校长办公室温暖而明亮，历代校长的画像安静地挂在墙上，没有人会出声打扰他们。
　　米凯莉亚坐在那儿，仰视着邓布利多，不禁想到或许在不远的未来，她将不得不像校长所说的那样直面以折磨他人为乐的食死徒们，想尽办法隐瞒他们想要得到的真相。
　　如果真有那样的时刻，邓布利多想必已经不在了。
　　她从未像今天这样认真地观察过邓布利多，她发现他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鼻梁歪向一边，似乎被人打断过。
　　他的袍子很漂亮，是用某种光滑、微微发亮的面料做的，长及地面，没有褶皱。那双亮蓝色的眼睛像往常那样深邃、沉稳、充满智慧。不知是否出于心理原因，米凯莉亚隐约觉得邓布利多比她刚入学时更加苍老、疲惫，似乎总有事令他一刻不停地操劳，但——毫无疑问地——他始终散发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邓布利多身旁古铜色的座钟在此时敲响了九下，这意味着她今晚的课程即将结束。
　　“教授，”她下意识地出声，“您……真的会死吗？”
　　邓布利多有些惊讶地眨眨眼睛，随即露出笑容。
　　“你总是在思考各种各样的问题，米凯莉亚。”他说，“我喜欢你这一点，要知道，我见过太多麻木的人，他们和常人无异，却乏于思考，脑内的所有想法都由别人来灌输。说实话，我不太喜欢和那一类脑袋空空的人接触。”
　　面对邓布利多的夸赞，米凯莉亚感到有些羞愧——她只是实在不愿相信无所不能的邓布利多会死去，会在她毕业之前就永远地离开。
　　“当然，人都是会死的。”邓布利多平静地说，“这不是什么需要避讳的话题，只不过我提前知道了自己的死期而已。”
　　米凯莉亚的心又钝痛起来了，再次直面现实让她胸口发闷。
　　“我们都需要你。”她不抱期待地说。
　　“啊，是啊，我知道。”邓布利多笑着说，“所以我会尽我所能，在我离开之前计划好一切。我敢保证，只要大家团结一心，没有什么困境是不能打破的。”
　　见米凯莉亚仍满脸忧郁，邓布利多问道：“你觉得死亡意味着什么呢？”
　　“死亡……死亡意味着消失，它让一切失去意义，让活着的人感到痛苦。”米凯莉亚愣愣地说。
　　邓布利多点点头，在她面前缓缓踱步。
　　“很好，这正是死亡令人恐惧的地方。”他坦诚地说，“那你觉得人死后会去哪呢，莉亚？”
　　米凯莉亚有些迷惑，她思考了一会儿，说：“人死后哪儿都不会去，除了那些不愿离开的变成了幽灵，剩下的都从此消失了。”
　　邓布利多又露出了那种年长者的微笑。“不，会去的，孩子。”他说，“你会去到一个洁白、惬意、没有痛苦的地方，那些先你一步离开的人们会来迎接你。”
　　“可是……教授，您又是怎么知道的呢？”米凯莉亚有些分不清邓布利多是否在描述一些并不实际存在的东西。
　　“说来奇怪，我就是知道。”邓布利多神秘地说，“也许是我梦见的吧。”
　　他停顿了一会儿，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很快又重新开口。
　　“你或许从没听你父亲提起过，位于魔法部最底层的神秘事务司有一间死亡厅，那里有一座巨大的帷幔，站到它面前时，你能听见死者的低语。”他平缓地说道，“见识过它的人都产生过同样的疑问——死去的人们是否全都去了帷幔的另一端？他们是否在那里生活，又用他们的方式默默守护着我们？如果你问我的话，我想我会给出肯定的答案。”
　　米凯莉亚探究地打量着邓布利多，思索他话中的意义。
　　可邓布利多没有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坐回了靠椅里，用那双睿智的蓝眼睛注视着她。
　　“我这么说并不是想让你对死亡放松警惕。”他说，“正如你所说，死亡的可怕之处在于它让活着的人感到痛苦，那么如果你知道他们并没有真的离开，而是在一个遥远的、幸福的地方定居，偶尔化作星星、石头、小鸟，用看不见的方式陪伴你，你还会感到那样痛苦吗？”
　　米凯莉亚斟酌着，似懂非懂地望着他。
　　“爱你的人从未离开，他们会永远陪伴你。”他重复道。
　　“您也会一直陪伴我吗，教授？”米凯莉亚问。
　　邓布利多笑了，那双蓝眼睛仿佛盈着湖水。
　　“当然，我的孩子。”
　　米凯莉亚松了口气，倒进扶手椅里，无意识地转动自己的魔杖。
　　尽管邓布利多可能只是随口答应了她，但由他亲口说出这句话对她来说依旧意义非凡。
　　“死亡并不是终点，”邓布利多用他充满说服力的语气说，“这样想来，死亡也不是什么需要逃避的事了——它不过是另一场伟大的冒险。”
　　“冒险？”
　　“生命就是场冒险，你不觉得吗？”邓布利多说，“死亡自然也是。当你接受死亡，你才能活得更加自由。”
　　“您是自由的。”米凯莉亚说。
　　“这是很高的夸赞。”邓布利多颔首道。
　　米凯莉亚仍在转动她的魔杖。
　　“那您就不会有遗憾吗，教授？”她问。
　　听了她的话，邓布利多少见地陷入了沉默。
　　画像们的呼吸声清晰起来，混着福克斯细微的鸣叫，显得这座半圆形房间更加安静。
　　“当然有。”他终于转过头去，看向窗外灿烂的夜空。
　　“真想亲眼看见你们毕业时的模样啊……”他用平淡的、略显悲伤的声音说。
　　她会永远记得这一天，连同座钟指针的走动声以及春末夜晚空气中温暖的气味一起——米凯莉亚看着邓布利多温和而疲惫的侧脸时不禁这样想道。
　　“时间不早，你该回去了，莉亚。”邓布利多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她，打断了她的思考，“顺带一提，上一次见到唐克斯和莱姆斯时，他们看上去相处得还不错。”
　　“啊……那真是太好了。”米凯莉亚感到有些突然，下意识回答道。等反应过来时，她的脸上又一次发起烫来。
　　对唐克斯恋情进展的喜悦和对邓布利多展露的真诚感到的惊慌交织在一起，让她觉得自己成了盛放巨大情绪的容器，并且在临近破碎的边缘。
　　“晚安，邓布利多教授。”她说完，最后看了他一眼，起身离开了房间。

　　回到公共休息室里时已经过了九点半，学生们大多回寝室休息去了，此刻就连休息室里最舒服的那张扶手椅上也没有坐人，只剩下炉火还在旺盛地燃烧。
　　让米凯莉亚感到惊讶的是，哈利正独自坐在休息室的角落里，出神地望着明亮的壁炉，面前的羊皮纸摊着，却没有写过字的痕迹。
　　她走过去，坐到哈利身边，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你这是怎么啦？”她说。
　　“哦，是你。”哈利回过神来，眨眨眼睛，后知后觉地把空白的羊皮纸往自己身前拢了拢。
　　“我在思考……如何在不用夺魂咒或吐真剂的情况下打听到别人不愿吐露的秘密。”他皱着眉头说。
　　“我很难想到除威胁以外的其他方式。”米凯莉亚说。
　　哈利叹了口气，烦躁地倒回椅子里。
　　“你想问出谁的秘密？”米凯莉亚好奇地问。
　　“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哈利如实回答，“是邓布利多派给我的任务，补上这条线索后，我们有关伏地魔弱点的探索才能更进一步。”
　　米凯莉亚还未完全从沉重的情绪中脱离出来，这会儿惊讶地发现同邓布利多相处过后，再听到神秘人的名字时竟没有往常那样令人恐惧，好像它突然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符号，和死亡比起来不值一提。
　　“是有关他的灵魂碎片的事吗？”她想起邓布利多曾提起过这事，于是问道。
　　“灵魂碎片？不，我不太清楚。”哈利惊异地说，“不过或许这正是我需要得到的情报……斯拉格霍恩篡改了他的记忆，而那段记忆和一个奇怪的词语有关，似乎是……魂器。”
　　“魂器。”米凯莉亚重复这一词汇，感到有些不寒而栗，仿佛这个名字本身就沾染着黑魔法的气息。
　　“伏地魔——那时候还叫汤姆·里德尔呢——曾问过斯拉格霍恩有关魂器的事，正是这段记忆遭到了改动，我需要问出其中的真相。”哈利说，“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斯拉格霍恩应该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他提供的记忆里自己才激动地打断了里德尔，阻止他继续打听。”
　　“是这样的。”米凯莉亚说，“哈利，这我可帮不了你，邓布利多派给你这个任务，正说明他相信只有你才能做到——不然他自己就会去把真正的记忆要到手了，不是吗？”
　　哈利摇摇头，把头发揉得乱糟糟的。
　　“这正是我烦恼的地方。”他嘀咕道，“斯拉格霍恩已经知道了我的意图，正想方设法地躲着我呢。”
　　“他不会一直躲着你的，你可是他魔药课上最喜欢的学生。”米凯莉亚敲了敲自己的手心，想起什么似的说道，“说起这个，哈利，我得告诉你有关混血王子的事。”
　　“他怎么了？”哈利陷在椅子里，耷拉着眼皮问。
　　“那天我借走了你的魔药课课本，在上面看到了一句咒语：神锋无影，又正好问了弗雷德是否了解这个魔咒，他答应帮我去打听打听。”她严肃地说，“他去问了小天狼星，小天狼星告诉我们这是一道恶咒，威力很大。”
　　哈利重新坐直身子，认真地看着她。
　　“他为什么知道？”他问道。
　　“他原本不知道，”米凯莉亚耸耸肩，说道，“他自己上手试了试，发现这样一句咒语竟然可以轻易割开木制的橱柜，就像从魔杖里射出了几把看不见的刀子。”
　　哈利犹豫了一会儿，身体再一次软了下来，缓缓地倚到靠背上。
　　“现在我们都知道它很危险了。”米凯莉亚说，“显然混血王子记录的咒语并不都是无害的，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不应该再像之前那样随意尝试了，哈利。”
　　哈利的双手握在一起，好一会儿才说：“其实我之前一直希望混血王子就是我爸爸，现在看来，无论真相如何，我都不应该再这样想了。”
　　米凯莉亚吃了一惊，很快便理解了他，以至于切实地产生了一些同情，但她克制住自己，没有表现出来。
　　“哈利，你父亲一定和这本书的主人一样优秀，”她真诚地说，“或许还要再善良一些。”
　　哈利笑了笑，略带感激地收起羽毛笔和羊皮纸。
　　“除非是面对敌人，否则我不会尝试使用这道咒语的，放心吧。”他站起身来，“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还有，早点睡吧，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