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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神的小孩(三) ...

  •   舒颜躺在病床上。

      她虽然醒了,但身体仍然极为虚弱。爆炸带来的冲击波伤到了她的内脏,她能活下来都只能说年轻的生命真顽强。

      教授亲自过来查看了她的情况,再三叮嘱浩浩荡荡赶来的警察大部队,只能简单提问,时间千万控制在十分钟内,绝对不能刺激她的情绪。她现在状况还很不稳定。

      负责问话的市局刑警点头应下,直接坐在了病床旁,开门见山:“舒颜,你认识周成斌吗?大王庄的网格员周成斌。”

      舒颜努力睁着大大的眼睛,面前仿佛流淌着朦胧的白光。

      认识吗?应该认识的。他们甚至还在一起共同生活了足有半年的时间,吃喝神学。

      这是下山路上,小周告诉她的。

      可她不记得了,真的完全不记得了。

      因为这样的人实在太多,作为联络点,她跟阿姨居住的房子接待了不知道从各地赶来的多少信徒。

      来来往往,每天都有十几二十多号甚至更多的人。没有床铺睡,所有人都在地上打通铺。没有菜吃,阿姨带着她跟其他女信徒一块儿去菜场捡人家不要的烂菜叶。

      谁都不敢抱怨,作为神的仆人,他们要将一切奉献给神,为神做工。身家财产乃至□□,都是贡品。

      这样,才能表达自己的虔诚,才不会被神抛弃。神洞悉一切,谁都不要妄想能够欺骗神。

      她见过太多像小周一样的信徒,每个人都心怀痴念,以至于他们的脸都面孔模糊,根本就分不清谁是谁。

      可笑的是,他们却将她视为神的使者,以为她带来的都是神的指示。

      可是她也不知道神在哪里,除了死人,谁见过神。何况,即便是死了,就一定能见到神吗?谁又知晓死后事。

      舒颜呆愣的时间太长了,问话的警察不得不再度开口提醒:“请问,你认识周成斌吗?”

      年轻的痕检警察微微垂了下眼睫毛,声音气若游丝:“认识。”

      负责问话的市局警察互看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惊讶。难不成这个舒颜死里逃生,索性破罐子破摔,哦,是大彻大悟,居然打算主动交代了?

      那专家还真是瞎猫逮到了死耗子,果然刑侦工作中,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你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又是通过什么渠道?”

      “今年,大王庄焚尸案。他是发现尸体的人,我第一次出现场。”

      要不是看她身体实在虚弱,被吊足了胃口的警察都要忍不住拍桌子骂娘。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照这么说,他们所有人都认识周成斌。

      “在此之前呢,你有没有见过他?”

      见过吗?应该见过啊。因为周成斌就是她拉进神的家庭中的。

      那个时候,她还在医学院上学,负责发展校园信徒。每个周末,她都要通过家庭教会组织家庭聚会,将孤独的、迷茫的、对未来与人生充满好奇的大学生聚集到一起,带领大家一起聆听神的福音。

      那个时候的周斌,好像是武术特长生,在体育学院上学。因为评选奖学金被教授家的孩子挤了,正陷入人生的痛苦迷茫状态。

      她告诉他,□□的世界是不公平的,只有在神的福音下,信众才能获得真正的平等自由。神的子民只要向神虔诚地祷告,就能如愿以偿。

      这套话,她不知道说了多少次,早已麻木。

      后来,在联络点的策划下,那位以权谋私的教授被曝出了桃色丑闻,一时轰动全城。教授身败名裂,原本要保送名校读研的儿子也只能草草毕业。

      家庭聚会中的新信徒们都欢欣鼓舞,神在惩罚恶人。

      只有他们这些老人才知道,那个让教授跌落神坛的年轻女子是另一个联络点派来的神工。

      我们的一切都属于神,当然也包括肉身。

      也就是从那以后,周成斌才彻彻底底成为信徒,也投入到做工的队伍中去。

      我们所得到的一切都来源于神,我们必须得保持对神的忠诚。

      神在提示我们奉献自我,所有人都不可背叛神,否则必遭惩罚。

      “舒颜——”警察又一次喊她的名字,强行将她从回忆中唤醒。

      被点了名的人艰难地喘了口气,努力地张开嘴巴否认:“没有。我完全不记得了。”

      病房里的医学仪器还在灯光闪烁,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那些走动的波形就像是人生的起起伏伏。

      被她抛在身后的女人脸上带着笑,声音温柔又缠绵:“你抛弃不了神,神永远与你同在。你是神的小孩。”

      她闭上了眼睛,如果不是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几乎跟死人没任何区别。

      就连问话的警察都忍不住疑虑重重,讯问还能继续下去吗?不过十分钟还没到,医生也没过来赶人,见惯了生死的警察总要比一般人更冷硬些。

      “既然你不认识他,那么为什么他没带你一块儿上车?你可是他的人质。”

      舒颜的脸上显出了茫然的神色,胸口起伏的幅度增大了些,声音弥漫着困惑:“你们是说,他知道车子会爆炸?”

      警察一噎,感觉问题的逻辑好像的确有问题。因为是同伙,所以周成斌才放过了舒颜,没拉着她一块儿死。

      这句话成立的前提是周成斌知道自己会死啊。他费尽心机逃生,就是为了死?

      舒颜似乎并不指望警察能够为自己提供答案,她自言自语一般:“难怪他说这是神的旨意。”

      艹,这话可真万能。邪教徒跟神经病也没什么区别了。你能理解疯子的每一句话吗?一句都听不懂。

      警察不死心,试图从舒颜口中得到更多讯息:“那他还说了些什么?”

      病床上的人再度陷入沉默,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警察想要再度催促的时候,她才轻轻挤出一句:“我不记得了,我喘不过气,我很害怕,我以为我会死。”

      即便是身经百战的刑警被人掐着脖子一路拽下山当人质,也会吓得三魂少了两魂半吧。这世间,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怕死。

      只是——

      “除了神的旨意,他就没再说别的了吗?”

      不管怎么想,他没拉着舒颜一块儿上车都不合常理。

      “他说,这一切都是神的安排。只要我看到神的降临,就会明白。”舒颜脸上的困惑更甚,“我不明白他说什么。”

      下山的路上,周成斌迫不及待地向她邀功,似乎以为她是被联络点派来验收工作任务完成情况的使者。

      她不明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用玄乎其玄的“神话”小心应对。可是对方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她传达了神的旨意。他们忙碌的一切都是在完成这份旨意。

      舒颜也糊涂了。

      这场爆炸,她保住了残存苟喘的命,然而她怀疑自己脑袋受到了致命的不可逆的伤害。因为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来江海后跟周成斌等人有过私底下的接触。

      既然如此,她又是如何传达神的旨意的呢?

      如果居中传令的人不是她,又会是谁?

      这个既知道她真实身份又洞悉教中人行事方式的人究竟是哪位?

      ……

      秦远驱车抵达医院的时候,黄昏见晓。天边燃烧着大片火烧云,整个城市都染上了漫无边际的火红,像深不见底的血海,又如同山林大火。他甚至鼻端都萦绕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是刺鼻的浓烟,是燃烧的焦臭,是无助的呐喊,是奔跑的火影。

      变成火球的人在大火中拼命奔跑嚎叫,直到力气耗尽,扑倒在地上,依然翻滚着挣扎着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秦远看到他仰面倒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中写满了绝望与不甘。

      那是张熟悉的脸,他们曾经在一次缉毒行动中搭档。那时候他是带菜鸟警察秦远的师傅。

      强烈的眩晕剧烈地冲击着秦远的太阳穴。他不得不站在原地,用力闭了下眼睛,等待那股黑曚渐渐散却。

      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从火灾发生到现在,没有一刻他能够安稳地闭上眼睛。

      如果不是交警只能查酒驾而无法查疲劳驾驶,他都不应该开着车到医院。

      既往他曾经嘲笑过舒颜,以对方的心理素质,怎么能够干警察。

      现在他却清楚而真切地感受着,自诩老刑警的他的羸弱与不堪。

      秦远深吸了口气,稳定住心神,抬脚坚定地朝医院大楼走。迈进大门的时候,他跟身穿警服的市局同仁擦肩而过。

      他下意识地想打招呼,可是疲劳带来的反应迟缓让他慢了半个节拍,以至于对方已经走下台阶,他再开口都显得多余。

      秦远扯了扯嘴角,用力搓了把脸,按照既定计划朝重症病房走去。

      刚上楼,还没到病房门口,他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朱朱气呼呼的:“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看她。你们实在欺人太甚!她哪儿做错了?她最大的错误是看到危险还冲上去,而不是坐在办公室里喝茶刷剧。不做事的人才永远不会犯错,才有资格自以为是地对人指手画脚。”

      看门的警察显然是新人。新人好,谁都不认识,也就不用卖任何人面子。

      就是面对咄咄逼人指桑骂槐的前辈时,新人会不知所措,只能小声央求:“师姐,我们也是服从命令。除了拿了领导的指令来,谁都不让进。”

      “领导?”朱朱看到秦远就是眼睛一亮,立刻伸手招呼人,“行了,我们的领导来了,现在总该让我们进去了吧。”

      谁知小警察瞧见秦远的脸,立刻神情大变,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简直如临大敌:“不行不行,他更加不行了。”

      在朱朱怒火烧了整栋医院大楼前,他愁眉苦脸地解释,“我实话实说吧,上面说了,你们西城区分局的人都不行,尤其是那天到达过现场的。”

      艹,抓贼的被衙门当成贼了。

      朱朱气乐了,开口就要与对方分辩。

      “算了,朱朱。”秦远看了眼新人,“别让师弟为难。”

      刚入职的小警察立刻朝他拱手作揖,连声道谢:“谢谢师兄。”

      朱朱不甘心,追着秦远往走廊方向去:“你好歹也看看人啊,舒颜醒了就找你呢,还喊了你的名字。”

      秦远停了半步,到底问了句:“她怎么样?”

      “比死人也就多了口气。那帮家伙还问个没完没了,真是他妈的够了。”朱朱忍不住爆粗,“非得她没被邪教炸死,反倒被自己人折腾死?真是棒棒哦。喂——秦队,你去哪儿,病房在这边。”

      “我去趟医生办公室,问问具体情况。”

      啥情况?重伤,内脏挫裂伤,需要卧床静养的伤。

      管床医生十分不满:“好歹也是你们的同事,不说照顾,起码大家也互相体谅下啊。病人都这样了,脑袋都是木的,你们盯着问又能问出多少有用的东西呢?说个不好听的,人熬夜都会反应迟钝,何况是她的情况?”

      朱朱想翻白眼,这事儿他们能做主吗?抓不到贼,先往死里头逼能拎出来顶缸的呗。这不显得领导高屋建瓴,已经亲自干活了嘛。

      秦远未置可否,只询问舒颜的身体状况:“她现在怎么样?”

      “睡着了,她的精神非常差,需要绝对的静养。”管床医生脸色不太好看,“希望你们短时间内都不要再打扰她。我们整个医疗团队历经千辛万苦将她抢救回头,不是要看她再被你们折腾死。”

      出了办公室门,朱朱忍不住嘀咕了句:“一个个的都朝我们撒火算什么啊?有本事怼他们去。哎,秦队,你去哪儿?”

      秦远已经抬脚往外走:“不去哪儿,回局里。”

      快要出大门的时候,他又改了主意,转身朝病房走去。

      守门的年轻警察顿时浑身寒毛直竖,开口的声音都可怜巴巴:“师兄,求您了。我们……”

      “我没什么要求,我就在门口看一眼,麻烦了。”

      其实能看什么呢,什么也看不到。因为病房的布局问题,秦远甚至看不到病床上躺着的人的脸,只滴滴答答的仪器声提醒着床上躺着位重病号。

      一股郁气凝结在秦远的胸腔,他不得不缓缓地呼出来,然后再慢慢吸气,才能用尽可能正常的声调开口说话:“这边,麻烦你们了。”

      小警察一开始理解不了他的意思,等对上他猩红的眼睛,才猛然反应过来:“一定一定。”

      秦远没有再耽误,抬脚大步走出了医院。

      朱朱一路小跑跟上,看着他的背影,心惊胆战地提议:“秦队,你开车来的吗?要不,还是我开车吧。”

      说完话,她就做好了被对方怒目相向的准备。她绝对不是被美色误国,她这完全是看在舒颜的面子上,也是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

      年纪轻轻的,死于车祸多亏啊。

      没想到秦远的确回头看她了,但不是金刚怒目,而是将车钥匙丢给了她:“嗯,那你来吧。”

      朱朱开车水平比起舒颜差远了。她能够主动提出在主城闹市区开车,自己都感觉勇气可嘉。

      可即便她将车子开得波澜壮阔如大海中的小船,也不影响秦远直接靠在车椅上发出了鼾声。

      技侦警察看了眼后视镜里熟睡的刑警队长,心中叹了口气:刑侦口子真惨,简直不是人干的活。

      不等她感慨着停好车,原本还在酣眠的警察就睁开了眼,直接解开安全带。车子一熄火,他立刻推开车门,大步朝警局大楼走,只丢下一句话:“钥匙放我桌上。”

      这是连等待锁车的不愿意。

      秦远腿长,三两步就消失在朱朱的视线外。他上了楼,往自己的地盘走。

      大办公室里的警察正在谈论鲍国华被杀案的细节:“有一点很奇怪,樊旭东为什么要杀了鲍国华?难道就是为了吸引警察上山挖尸,趁机放火吗?这未免也太小题大做,犯不着。”

      “会不会是因为鲍国华持续纠缠耍赖,所以樊旭东忍无可忍?”

      “不会吧。樊旭东又不住在大王庄,王老三夫妻俩都在看守所。要说纠缠,鲍国华纠缠王强的可能性更大才对。樊旭东什么时候跟他哥哥关系这么好,还主动出手帮对方解决难题?”

      “那可说不准。邪教徒就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想。山东招远案,被害人跟凶手压根就不认识,更谈不上深仇雪恨。就因为发生口角认定对方是邪灵就拔刀相向,除了疯子,谁能干出这种事?——哎,秦队——”

      秦远走进办公室,冒了句:“会不会鲍国华认识樊旭东,无意间撞破了他们的什么秘密?”

      他话音落下,久久没听到回应,下意识地抬眼看众人,才猛然发现平常亲密无间的同事现在都躲闪他的视线。

      秦远在心中冷笑。

      他不悲凉,他无所谓。

      他告诉自己,眼下他经历的一切都稀疏平常。可他还是想骂一句:艹TM。

      曹副队长清了清嗓子,招呼他:“哎,秦队,你怎么不回去睡一觉。看看你眼睛熬的。放心,这边有兄弟们接手,绝对不让案子变成糊涂账。”

      秦远忍不住想要冷笑,不是糊涂账还能是什么?犯罪嫌疑人死了,两个都被炸成了碎片。受害者的尸体干脆烧成了灰,连骨头渣子都没留下。

      请问,这个结案报告要怎么写,证据链要怎么顺?

      可是秦远又清楚地明白,他冲面前并肩作战的兄弟发火没有任何意义。大家都是端人饭碗服人管,听上头的命令办事。

      他点点头,勉强挤出个笑容:“那就麻烦曹队跟诸位了。我太累了,等忙完了这阵,我请大家吃饭啊。”

      曹副队立刻配合:“好!就等着你小子这句话呢。到时候绝对敲你顿大的,坚决不能便宜了你。”

      秦远想想到底还是不放心,又问了句:“我们车子被炸了的事,现在归谁管?”

      “归到火灾案里头了。”曹副队长为难,“秦队,这个我们是真插不了手。照我说,好好休息,能放假的时候千万不要错失良机。不然你以后想休息都未必能拿到假。那个,小舒不是还住院需要人照顾嘛。好好表现。”

      “表现个屁。”朱朱终于追进了办公室,将车钥匙又丢回给秦远,气呼呼的,“他,我,我们西城区分局的人都不允许去看舒颜。”

      办公室立刻炸开了锅:“凭什么啊?”

      卧槽,这是把他们当什么了?要集体停职的意思吗?来来来,他们绝对不反对,立刻下班回家都没问题。

      “好了,一个个的,吵什么吵。”吴副局长人还没进办公室,就被一帮不省心的手下吵得头晕脑胀,“都觉得自己能耐了?那个闹市伤人案破了吗?那个连环盗窃案解决了吗?就你们能耐,领导都是酒囊饭袋。很好,回头你们坐镇指挥,正好省心。”

      一堆一线警察集体熄火,谁都不敢再吱声。

      吴副局长喝了口茶,开始抢政委的活,做起了手下的思想工作:“看问题不能看表面,你们要学会从大局考虑问题。一时的误会委屈算的了什么,只要能解决问题,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谢天谢地了。”

      说到后面,他自己忍不住骂了起来,“这帮家伙干什么吃的?一个村的邪教徒,他们居然一点儿数都没有。”

      曹副队倒是说了句公道话:“这还真不容易啊,现在农村敬主的一堆。你要不是信这个了的,哪里知道他们究竟在说什么。公民信仰自由,谁还真能跟在他们屁股后头管他们信什么呀。

      这要不是天天盯着,一个字一个字的扒,就是往里头掺点其他内容,外人也搞不清楚呀。”

      吴副局长头痛的很:“是啊,个个都想省事,现在事情闹成这样了,我看他们怎么收场。真是没数,一点儿警惕性都没有。”

      队里头的老刑警起了谈性,开始议论:“你还别说,吴局。这村里头有人敬主,基层干部反而欢迎。

      为什么?因为他们的教规很严格,不允许打架闹事,打牌赌博这些更加不行,不然主会降罪的。约束性很强,什么通奸□□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在他们的教会里头也是不让的。

      别小看这个,就这些点点滴滴的,能省村里头干部好多事。老实啊,不惹事啊,多省心啊。”

      其他人齐了怪了:“照你这么说,那些邪教徒还都清心寡欲了。真这么着的话,干嘛不上山当和尚去?”

      “人家寺庙不是厚道,不敢跟他们一样吹的没边嘛。”

      年轻警察不相信:“我就不信他们真会这么清心寡欲。要真有这境界,不用信什么神仙,自己就能当神仙了。”

      老刑警乐了:“人家不□□不代表不睡姑娘啊。你们忘了,他们可是有交通的,免费睡,都是正经人家的好姑娘,还不掏钱。”

      男人说到这个话题,即便是警察也忍不住开始嘿嘿。

      年轻警察还是不相信:“那女孩子的家里头就不管这事儿?以后她还要怎么结婚嫁人呀?”

      “结什么婚,夫妻关系是虚无的。他们都是神的仆人,给神做工,所有的一切包括肉身都属于神。家里头不仅不反对,还会强行逼迫不愿意的女孩子。我在临江市的同学就碰到过类似的案子。”

      秦远却突然间反应过来:“那这么说,冯家凤应该知道她孙女儿鲍甜甜的遭遇。”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没错,所以在鲍甜甜死后,冯家凤的表现才这么奇怪。

      她一直强调孙女儿不属于这个家庭。

      原本大家还以为她是因为没办法给孙女儿提供更好的生活条件而感到愧疚,后来又认为她就是单纯的重男轻女。

      这样的人实在太常见了,连生计他们都不知道,该从何气起。

      现在看来,他们真是低估了她的糊涂跟恶毒。

      心有所求,向神祈祷,她想要一个孙子,那么拿东西来交换。一个穷困潦倒的老太婆有什么值得被她的神青睐的?

      要知道神看重的是钱财,是廉价劳动力。听说在他们这个组织里头,50岁以上的劳工,挣钱能力下降了,就会被他们的神赶回家自己修行领悟。

      神需要的是仆人,可不负责供养仆人。

      幸亏冯家凤还有个孙女儿。

      而这世上永远不缺少肮脏无耻龌龊的变态,小姑娘比大姑娘更稀罕啊。

      鲍甜甜的确不属于这个家庭,因为她无耻的父亲,龌龊的奶奶都不配拥有任何后代。

      曹副队突然间反应过来:“鲍国华之所以会死,是不是因为他刚好撞破了他们的丑事?”

      樊旭东居住环境条件简陋,也许难以满足身份高贵客人的需求。

      相形之下,王老三夫妻被抓之后,空下来的小洋楼倒成了绝佳的享受场所。安静隐蔽,不引人耳目。

      最重要的是,货源充足。因为整个村庄都是神的信徒,而不少人家都有小女孩呀。

      饶是刑警们见多识广,在场的警察们也集体变了脸色。

      人大概是这世界上最恶毒可怕的生物吧,总是能够轻易突破社会良俗的底线。

      “赶紧的,再好好调查一下王老三家。”吴副局长皱眉头,“现场肯定被打扫过,但应该会留下痕迹。”

      之前警察过去调查,主要是寻找鲍国华死亡的痕迹,倒是没有过多留意其他内容。

      “还有孩子。”秦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些,“大王庄的小孩,无论男女,包括他们的外孙外孙女儿,都要做全面体检。他们很可能是受害人。

      大王庄留守老人多,他们的儿子媳妇还有女儿女婿未必知道小孩的遭遇。这也是从内部瓦解他们的机会。”

      他拼命地想要冷静下来,好好分析整个案情。可是强烈的愤怒冲击着他的心,他根本就没办法让理智不受情感控制。

      吴副局长却打断了他的情绪:“好了这件事情,老曹会处理的。你跟我来一趟,做好工作的交接。”

      办公室里头的警察面面相觑。什么意思?刚才秦队分析的时候,领导也没打断他的话呀。

      合着就是用过就扔,过河拆桥的明目张胆。这未免也太!

      朱朱更是压抑不住冲动,开口喊了一声:“局长!”

      吴副局看了她一眼,很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收拾家伙,干活去呀。查这个案子,你们痕检的不上,让他们刑侦靠肉眼看呀。光知道喊口号有个屁用,拿出真功夫来才是真的。”

      朱朱一愣,旋即满脸都是笑,大声应道:“好,我知道了,保证完成任务!”

      只要抓到那个畜生,舒颜的嫌疑就能立刻洗清了。

      哼,什么舒颜跟邪教勾结?周成斌之所以会死,是因为他跟鲍国华一样,知道了不能知道的事。

      一队的刑警全都忙碌起来,秦远跟着吴布局去他的办公室,门关上的时候,他就听到了外头的警车响。

      吴副局放下手上的茶杯,转过身,看自己的得力手下,只问了一句话:“生气吗?”

      秦远的声音硬邦邦的:“不生气,坚决服从命令。”

      吴副局却叹了口气:“我很生气呀,我气的不行。可是没办法,这件事牵涉的面远比你想的广。你只要知道一件事就好,你能想到的其他人都能想到。

      上头考虑问题不是一点一线,而是一个面。有的时候,以退为进,要比一直冲在前头更稳妥。把人撤下来架起来,其实是最有效的保护。表面上看到的事情,未必就是真的。”

      吴副局意味深长,“你看凶手以为炸掉了车子,毁掉的人证物证就可以高枕无忧。可是他忘了风过必留痕,最原始的犯罪现场肯定有能够将他绳之于法的罪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神的小孩(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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