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死去的灵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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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下午四点三十分。纳兰迦带着乌龟离开列车，走了一千米远，来到一处停车场。
米斯达从靴子里掏出一块布条，使劲往贝西嘴里塞。
乔鲁诺默不作声，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居然蹲下身，从对方脑袋上拔下一根头发，收进了口袋。
为了防止人质听到他们的谈话，布加拉提索性将贝西的脑袋卸下，由乌龟外的纳兰迦提在手上。
贝西为重伤的普罗修特大哥感到心痛，双目含泪。
“我们真是太仁慈！”米斯达被自己感动到了，“居然没直接杀掉这个长得像萝卜的家伙！如果能撬开他的嘴，问出其他敌人的替身能力就好了。”
布加拉提转头望向海因娜，似是在无声征询她的意见。
在对方没有杀过人、没有犯下什么大错的情况下，通过严刑拷打获取情报，算不算违背自己的原则呢？女孩看了一眼贝西瘫倒在地的无头身体，摇了摇头。
“去停车场找一辆车，我们马上出发。”黑发青年对枪手下达了命令。
阿帕基、米斯达与乔鲁诺相继离开了乌龟。
“刚才在火车上是不是很惊讶？”海因娜从冰箱中取出一罐汽水，坐在沙发椅上，整理起风衣的袖子。
“嗯。”布加拉提在她对面坐下了，望着对方从未变过的赤色发丝，欲言又止。
“见到你加入□□，我也挺惊讶的，”女孩掰开瓶口，像喝酒那样将汽水一股脑灌进口中。
布加拉提坐直了身子。记忆的波涛在脑海中奔涌不息，最终到达遥远的彼岸，岸边有一栋小屋，屋前结着一张网，网边停着一艘渔船，船上站着他的父亲。
“啊，汽水怎么不冰了。”海因娜将他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乌龟外传来米斯达和纳兰迦的吵吵嚷嚷，乌龟内的二人却陷入了沉默，气氛比地板还要冰冷。
“未来，你有什么打算？”青年企图打破尴尬。
“我要打败你家老板。”
“之前，‘老板有女儿’这则消息是我主动泄露出去的。”
过于坦诚的回答穿过嘈杂的空气，宛如离弦之箭，笔直扎进他的心脏。
“为什么？他是你的亲生父亲！你知道你刚才的话意味着什么——”布加拉提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乔鲁诺当时是怎么说服你的？”海因娜打断了他的话，“那也是我的答案。”
“乔鲁诺啊......”青年脑中再一次上演几日前的场景。
十五岁少年宽恕了手下败将，坐在围栏边，将手贴在心口之上。他头顶骄阳，背靠湛蓝之天与蔚蓝之海，讲述起自己的痴心妄想。
海风托起他灿烂夺目的金发，眸中绿意生生不息。
“假如你背叛的想法中途暴露，我是绝对不会出手救你的，”当时，他这样回复乔鲁诺，“没人会出手救背叛者，每个人要为自己的失败负责。”
现在，坐在他面前的是红发少女，与金发少年持有相同的说辞。
为什么？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想，甘愿踏上九死一生的道路？
那他自己呢？
布加拉提再一次想起过去。记忆的波涛将他带回绝望的寒冬，那里的雪堆是骨灰色的有毒粉末。
他看见阿帕基站在街头耍酒疯，米斯达坐在狱中吃馊饭，纳兰迦躺在垃圾堆里发高烧，福葛被餐馆老板打了出去。
他看见了父亲腹间的弹孔，老妇脸旁的淤青，孩童臂上的针眼。
来到父亲的墓地，待青年将碑上的残雪扫去，“布鲁诺·布加拉提”两串单词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里埋葬的不是别人，正是早已死去的自己。
“布加拉提，我要成为□□之星。”
那一瞬间，他真真切切感觉到，灵魂的枯枝上，奇迹般抽出了一茬新芽，翠绿如少年的眼眸。
这是复活的征兆。
“布加拉提，我要打败我的父亲。”
绿意再一次将灵魂的枯枝缠裹，陌生的冲动如弹球一般撞击着青年的胸腔，有什么东西快要顶破理智的土壤，彻底苏醒。
此时此刻，他不知该用什么词汇描述心中的感受。是热血沸腾？是激动？还是期盼？喜悦？
“假如我真的被老板清理，请不要出手管我，”海因娜的语气异常平静，“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的失败负责。”
“不会的，”青年安慰她，“老板不会杀死唯一的血亲。”
“布加拉提，我们弄到车了。”龟壳外传来乔鲁诺的汇报，二人立刻站了起来。
“很好，确认过安全后就出发。”
过了十几秒，乔鲁诺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情况不妙，米斯达他们都消失了！”
“什么？”布加拉提立刻离开了乌龟，海因娜紧随其后。
停车场里一个人也没有，整块空地只剩下一辆棕色的汽车。车门大开着，里面的几个队员，以及贝西的脑袋都不见了踪影。
“那里有辆摩托车，”乔鲁诺指向停车场外的草地，“或许是敌人的。”
三人来到草坪，黄金体验用手仔细检查了一遍摩托，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
“布加拉提！”
几乎就在一瞬间，黑发青年全身上下出现千万条交叉的横线与竖线，从头到脚被分割成相等大小方块。海因娜还没碰到他，他就已经裂开成为数不清的立方体。
“分裂的能力？”女孩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发现皮肤上也出现了分割线，“这家伙正在攻击我，可我根本看不到他在哪里。”
“附近根本没有本体。这是远距离替身，很有可能还是自动操纵型，”乔鲁诺异常冷静，根本不像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替身会伪装自己，会分解物体。”
“是吗？”海因娜用手指点了点皮肤上的裂纹，“那就看看谁耗得过谁吧。”
“喂，梅洛尼！我抓到布加拉提他们五个了！”刚见到电子屏幕上的字，紫发男人立刻兴奋起来，伸出舌头，把自己嘴唇当成雪糕，忘情地品尝。
“棒极了！赶紧杀掉他们，把老板的女儿带走。”
“我还没说完啊，梅洛尼，”屏幕上又浮现出一行字，“那个新人和老板的女儿依然站在那里。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我根本带不走海因娜·乌纳啊！”
“是那个新人的能力吗？想办法先解决他，再把他们小队所有人都杀了。”
“可是，乌龟里还有贝西的半个身子啊，真的要杀掉布加拉提吗？没有钢链手指，他的脖子能合起来吗？”
“用你的能力试试，把贝西分解带走之后再重新组合。”
“真的要冒险吗？失败了别怪我啊！话说回来，普罗修特到底死没死啊？你为什么搜了一圈列车没发现他啊？是不是他把自己变成老头藏起来了啊？”
“你这家伙怎么那么啰嗦？生产出的几十个孩子里根本没你这样的。”
“梅洛尼啊，你忘了吗，我的父亲是盖多·米斯达啊！”
............
“乔鲁诺，敌人应该是跑进乌龟里了，那里有他同伙的身体。”海因娜发现身上的裂痕彻底消失，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对方整整五分钟都没办法将她分解，放弃了攻击，选择营救同伴贝西。
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她和乔鲁诺无法精确判断敌人替身所在的位置。即便能猜出对方在乌龟内部，也会因为空间过大，很难直接命中敌人。
如果继续耗下去，敌人很有可能会选择先杀了布加拉提等人，再转过头和他们慢慢斗。
乔鲁诺举起手中的乌龟，从红宝石中看到了空荡荡的房间——贝西的身体正好于一瞬间消失了。
他立刻将金钥匙抠了下来。
“可恶！这个新人！”成千上万的方块被驱逐出了乌龟，在草地上逐渐形成一具紫色的人型替身。
不妙，它根本分解不了老板的女儿，会不会是因为......新人的能力正巧可以对付它？
得先藏起来，杀掉布加拉提他们，再慢慢想办法解决这个新人。
“又消失了，”海因娜对乔鲁诺说，“快用你无敌的黄金体验想想办法！”
“我已经知道怎么对付他了，你完全不用插手。”
少年从口袋里取出一根绿色的发丝，这是贝西的头发。
黄金体验将头发变成了一只苍蝇。
“我是故意让他救走同伙的。”乔鲁诺微笑着解释，他显然对于“无敌的黄金体验”这个词组非常满意。
“起初，敌人只将脑袋分解成了方块。如果在那时放出苍蝇，它会因为不知道该向头部还是身体飞，到处乱转。”
“而现在，敌人携带着贝西的全部躯体。所以，苍蝇飞向哪里，敌人就在哪里。”
苍蝇绕着草地上某一块石头打圈。黄金体验向石块发动了攻击。
“可恶，这个新人！”娃娃脸分裂成立方体，避开了拳头。
“不对啊，如果新人的能力是变出生物，怎么可能会让海因娜不怕‘分解’呢？梅洛尼啊，我实在是想不通啊！”
“娃娃脸，别啰啰嗦嗦！试试直接攻击那个新人，或许可以推断出他的能力！”
紫色替身向黄金体验发动袭击。金色手腕顿时裂开了一条缝。乔鲁诺替身的右手被甩了出去，掉在了地上。
少年一声不吭，走到摩托车边。他面无表情，目中凝固着坚冰，没人能看出他是否感觉到疼痛。
海因娜想上前帮忙，却被乔鲁诺用眼神阻止了。
敌人替身一直在那里自言自语，可以和本体进行实时的远程交流。她还是别暴露自己的能力比较好。
女孩立刻跌倒在地，双目含泪，凄声呼喊：“乔鲁诺，你的手！啊，血——”
说完，海因娜不省人事。
“梅洛尼，老板的女儿晕倒了啊！”
“老板奇奇怪怪的，前几天下令杀她，过几天又下令保护她。他女儿也奇奇怪怪的......真是棒极了！有趣！”
里苏特说，当海因娜还是普通十五岁女生、身份不为人知时，老板就下令让他追杀她。身份泄露之后，老板才派人对她严加保护。
也许，是她身上有着关于血脉的秘密？他们循着这条秘密，一定可以找到杀死老板的方法！
真是棒极了！杀掉新人，将海因娜·乌纳带走！杀掉老板，独占赚钱路线！
胜利近在咫尺！
乔鲁诺制造出了新的右手，再次向娃娃脸发动攻击。
“这蠢货新人，故技重施！制造的速度怎么有我分解的速度快！”
“这个词用得好啊！棒极了，娃娃脸！给他展示一下你的厉害！”
紫色的方块将少年的右臂吞噬了，鲜血从断口涌出，染红了地面的短草。
“去死吧，蠢猪！”娃娃脸挥拳砸向对方的头颅。
“没用的，”乔鲁诺的眼神宛如万年不化的坚冰，“从发动攻击的那一刻起，你已经输了。”
“我收回的不是黄金体验的右手，”一只金色的手从草丛里飞了回来，“是摩托车啊。”
娃娃脸这才发现不妙，可惜已经晚了。它的腹部越撑越大，先前吞下的那只右臂还原成摩托铁块，汽油顺着替身的裂缝渗了出来。电火花闪动着诡异的光芒。天边燃起惊天的火光，与落日同色。
娃娃脸看到的最后景象，是海因娜以超越普通人的速度从草地上弹起。
“烧起来了......她跳起......伪装......”
“娃娃脸？娃娃脸！”喊了很多声，替身都没有响应。梅洛尼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孩子已经死了。
没关系，仍剩一点米斯达的血，他还可以制造出新的“娃娃脸”。
梅洛尼走在站台上，尾随着一位身姿窈窕的女性，他已经选好了新的“母亲”。
一条散发着焦臭气味的蛇爬上了男人的肩膀。
轿车向威尼斯驶去。现在由福葛负责开车，其余人坐在乌龟里休息。
“你们在火车上喝了那么多饮料，应该也不饿吧。”布加拉提从中午的纸袋里掏出几盒饼干，给大家当晚饭吃。
“求求你了，我真的想吃肉！”米斯达差点跪在地上祈求上帝。
“可我觉得蔬菜水果更好吃！”纳兰迦发话了。
“你把死掉的替身变成了什么？”海因娜找到了机会，悄悄和乔鲁诺搭上了话。
“是蝰蛇科的一种。中了蛇毒要上呼吸器的，大概会神经瘫痪吧。”
“除了贝西意识清醒，其他敌人好像躲不过瘫痪的命运呢！”海因娜感叹。
贝西恰巧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心中酸楚难以言喻。
泪，又掉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死去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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